15

第十五章

“暮暮，該起床了。”高考結束的第一天，周敏難得起了個大早。她已經很久沒去上班了，跟唐好歸的生活，僅僅靠她在家做些手工的零工來維持。

連續三年的讀書生活已經讓唐好歸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鐘，一到起床的時間，他就自然而然起床，然後做飯，上學。今天也不例外。周敏的聲音剛剛響起，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洗漱完，看見周敏在桌前忙碌，不解的問：“媽，你今天怎麽不多睡會了？”周敏面色蒼白，仍是一副病态，她強撐着精神，擺好碗筷，說：“媽今天想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找個工作，你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需要錢。”唐好歸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說：“媽，學費和生活費我可以想辦法，也可以先辦貸款，你不用操心這個了。”周敏卻異常的固執。她已經在家呆了太久了，讓她總感覺自己是個廢物，

“我不幹什麽重活，幫別人刷刷盤子掃掃地的還是可以幹的。”周敏摸摸唐好歸的臉，憐愛地笑了笑。唐好歸的眉頭緊鎖，他知道，周敏跟他一樣，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麽，就會堅定不移的做下去，別人說什麽都沒用。他只好囑咐周敏注意身體，按時吃藥。吃完飯，他收拾了桌子，就騎着單車出去工作了。

工作的地方離他們的小區很遠，但老板人很好。知道唐好歸家的情況之後，就主動提出讓唐好歸每個寒暑假都可以來打工，給的工資也比一般的職工高一點。唐好歸就是靠這樣掙到了每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

唐好歸的頸後仍然貼着隔離貼。他現在的腺體已經發育的很完全了，那段痛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不過長久依賴質量不算很好的抑制劑給他的身體留下了一點病痛，每次發熱期，全身的經絡就像是打亂重組了一遍。周敏帶他去看醫生，醫生很無奈地表示，這是任何藥劑都無法消除的，除非是與一個精神強度匹配的alpha進行結合。這對于現在的唐好歸來說，簡直不可能。他精神強度很高，能與他的精神強度匹配的alpha少之又少。他活了十九年，唯一一個可以稱得上強的alpha，是戚長亭。而且唐好歸并不想那麽早的被一個alpha綁定。他不想重蹈到周敏的覆轍。

盛夏的早晨有些清冷，太陽還沒升起來，水汽在空氣中亂竄，唐好歸騎着單車，像一柄劍劃開沉悶的空氣，他身上單薄的T恤被風鼓動起來，露出一點纖細的腰身。半小時後，唐好歸把車停在了路邊，進了店開始工作了。

這是家書店，店主人是對中年夫妻，兩人都是beta。他們沒有孩子，日子過得很潇灑。如果唐好歸放了暑假，他倆又想出去玩，就把鑰匙丢給唐好歸，讓唐好歸全權打理這家書店，然後兩個人開着車到處游玩。

“您好，歡迎光臨，看看想要點什麽？”門上的鈴铛響了，唐好歸放下手裏的雞毛撣子，看向來人，這一眼讓他回到了兩年多前。

戚長亭穿着淺藍色的襯衫，頭發有些長了，黑色的短褲，黑色的運動鞋。他手裏攥着一瓶礦泉水，另一只手上戴了一塊低調但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表。

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紅色頭發的男生，身上濃濃的玫瑰花味道。唐好歸聳了聳鼻子，分辨出這是個玫瑰花味道的Omega。驀然，唐好歸想到了戚長亭這幾年都沒有換過的頭像，一束熱烈的紅玫瑰。再看看眼前明媚張揚的少年，唐好歸什麽都明白了。他裝作不認識他二人的樣子，背過身去，繼續打掃他的書架。戚長亭沒有注意到面前這個清瘦的男生是他兩年多一直心心念念的唐好歸，他催身後的戚嘉：“快看看要什麽，拿了就走。然叔還在外面等我們呢。”

從上次與戚嘉交流了一下愛情觀之後，戚長亭就跟他熟絡起來。這幾年戚成有時間了，去本家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捎帶着戚長亭跟那群同輩的人也認識了起來。不過他并不喜歡那些阿谀奉承的同齡人，反倒是因為過于特立獨行被他們排擠的戚嘉很和他眼緣。戚長亭感覺，某種程度上，他也算是被衆人排擠的對象，跟戚嘉産生了某種類似于惺惺相惜的同感。

戚嘉已經跟他那個英雄救美的alpha男朋友分手了。據他所說，那個alpha是個渣男，跟戚嘉在一起沒多久就膩了，然後當着戚嘉的面跟另一個女性Omega在一起了。甚至還因為跟那個Omega在沒人的教室裏親嘴被發現後吃了處分。不過戚嘉很快就從失戀中走了出來，被分手被多久，他就被另一個alpha吸引住了。他這一頭紅發，就是為了吸引那個alpha的注意。

“這本書怎麽樣？一看書名就非常有格調。”戚嘉拿起一本書來，問身旁的戚長亭。戚長亭此刻正盯着店員的背影發呆，他發覺，這個背影有點眼熟。雖然低着頭，但背脊挺得直直的，像是他認識的一個人。但他又不敢确定。這裏距離唐好歸家确實很遠，唐好歸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呢。

“問你話呢。”見久久得不到回應，戚嘉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戚長亭。他比戚長亭低很多，手肘剛好戳到戚長亭的胸口。戚長亭回神，沒計較戚嘉剛剛的舉動，他低頭看了一眼，敷衍道：“都行都行，你看着買吧。”戚嘉不依不饒：“你們alpha不都喜歡這種調調的嗎……”他們的嬉笑打鬧，落在唐好歸耳中，就是明擺着的打情罵俏。

Advertisement

他喉結動了動，不動聲色的挪到了收銀臺上，戚長亭突然出聲：“唐好歸？”唐好歸猛然擡頭，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眼神躲閃，含糊的嗯了一聲。戚嘉随手翻了翻書，發現如今店內的氣氛有些詭異。他擡頭看看戚長亭，又看看唐好歸，頓時福至心靈：“你是不是長亭哥念念不忘那個前任！”戚長亭伸手捂住他的嘴，制止住了他的胡說八道。唐好歸冷怔住了，手裏的書懸在了半空，遲遲沒有放下來。

“你的……前任？”唐好歸聽着自己的聲音顫抖，他盡力穩住了自己的氣息，詢問着戚長亭。“我沒有前任，你別聽他這個傻子胡說八道。”唐好歸已經很快的調整好了心跳，聲音也漸趨穩定，他恢複了自己的動作，一邊說着一邊掃碼算錢：“一共一百二十三，微信還是支付寶。”戚長亭看着唐好歸冷漠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他掃碼付錢，接過書來丢給小矮子戚嘉。

戚嘉抱着書，一臉的看好戲的表情。戚長亭揪住他的後頸衣服，把他從書店拖走了。戚嘉八卦的問：“這真不是你前任嗎，哥？”“你哪只眼睛看見他是我前任的？”戚長亭心裏煩得很，都不想搭理戚嘉了。

他坐進車裏，不再理會繼續絮絮叨叨的戚嘉，掏出手機來，點開唐好歸的聊天框，他還是想解釋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要是對他還念念不忘，就趕緊挽回人家啊。那個哥哥看起來長得真的很好看，如果他是個alpha，我都要追他了。”戚長亭聽了腦子疼，冷冷：“誰跟你說我喜歡他了？不是，誰跟你說他是我前任了？”

“你之前跟我說你那些感覺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應該是喜歡那個人。而且我從來沒有見過你跟你提過的那個人一起，八成是黃了。今天看你的表現，跟我之前見我前任的時候一模一樣。”

聽了戚嘉的一番分析，戚長亭居然還覺得很有道理。他問：“我之前那些表現，是喜歡他？”“你不覺得嗎？你之前老扯着我問，他好不好看，還問我，他這麽長時間不回你消息，是不是讨厭你，在學校總看不見他，是不是他故意躲着你。”“我這就是喜歡他嗎？”“我的哥，咱倆平均一周見一次面，在這期間，你從不提其他人，每次主動跟我提起別人，就是說他，這不叫喜歡叫什麽，叫恨？”戚長亭不說話了。他沉思了片刻，陷入了對自己的拷問。

他知道要跟唐好歸說什麽了。戚嘉還在問他，他的心動alpha看到他送這些書給他，會不會心花怒放，進而對他念念不忘，非要跟他在一起。

【CT】我沒談過戀愛，你不要聽戚嘉胡說八道。

今天書店裏的人不多，唐好歸難得安寧。他坐在櫃臺上，百無聊賴地翻着一本小說。他的眼神落在書上，心思卻一點都不在這裏。戚長亭俊朗的身姿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甚至感覺消停了兩年的腺體又開始發熱了。白酒味又在失控的邊緣，灼痛感從後頸一寸寸沿着脊椎往下延伸。

當他失神的時候，店裏走進來了一位抱着玫瑰花的女生。玫瑰花的香味和濃烈的顏色讓他瞬間回神。那令人不适的感覺也瞬間消失了。無他，只是因為他又想到了戚長亭身邊那個耀眼的像玫瑰花一樣的男孩子。他那麽明媚動人，怎麽是自己這種沉悶無趣的人可以比拟的。

唐好歸收了他認為不該有的心思，認真工作起來。送走了懷抱玫瑰花的顧客，他才意識到手機裏來了幾條新信息。兩條是周敏問他什麽時候回家吃飯的信息，一條是班裏的聚餐消息，還有一條，來自沉寂了兩年的戚長亭。

先回了周敏的消息，讓她不那麽焦慮，唐好歸沒有管班群的消息，打開了跟戚長亭的聊天框。他們的上一次聊天還停留在兩年前。看到了戚長亭發過來的解釋，唐好歸感覺心中沉甸甸壓着的東西散去了一點。他還壓抑着自己，覺得自己跟他全無可能。于是他冷漠的打下一句話，點擊發送。

【暮暮】所以跟我有什麽關系？

發完這句話，唐好歸把手機收到手心中摩挲。不久，手機又震動了一下。他用平時根本不會的速度點開手機，果然是戚長亭的回複。

【CT】那你呢，你談過戀愛嗎？

唐好歸覺得有些好笑，他倆嚴格意義上只不過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為什麽還要大廳別人的戀愛情況？但他沒有說謊，回了一個沒有。

【CT】那就好。

唐好歸盯着手機屏幕上的三個字，覺得兩年不見，戚長亭越來越奇怪了。他心說，我沒談過戀愛，你好什麽好，難道是自己沒談過，別人也不能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