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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轉眼幾個月的暑假飛逝而過。戚長亭成為了那家書店的常客,書店的老板娘和老板也旅游回來了。他們每次在書店裏看到戚長亭的身影,就會笑着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默契的走到不打擾兩個人的角落中。
要開學了。唐好歸不顧周敏的反對,退掉了這個城市裏的房子。他還沒有把戚長亭的事跟周敏說。周敏對這樣的事太過敏感了。經歷過唐興之後,她看所有的alpha,都充滿了敵意,認為他們不懷好意,是頭披着人皮的狼。至于唐好歸以後的婚姻問題,她刻意不去想,似乎通過這種方式,就能讓唐好歸永遠留在他身邊。
唐好歸打了一個暑假的工,掙夠了學費,加上他跟周敏這些年所有的積蓄,足夠在學校附近租一個小房子。但這個舉動被沈忱制止了。
傭人切了一盤水果,擺在了唐好歸和沈忱面前。沈忱早已經知道了唐好歸的存在,對于戚長亭和唐好歸的種種,就算戚長亭沒有說的很清楚,他也能猜到個差不多。他微笑的看着唐好歸,說:“還記得我嗎?”唐好歸的眼睫動了動,他說:“記得。小時候帶我去吃小籠包的那位叔叔。我這些年一直記着你,想再跟你說聲謝謝。”唐好歸的聲音不大,但透出他發自內心的堅決。上次見沈忱時,他還是個可憐的小孩,那時候的緊張簡直不值一提。現在則不一樣了。他不知道在沈忱心中,戚長亭占了多少的分量,但是依據他從周敏身上得到的經驗來看,沈忱對戚長亭的在意相比周敏對唐好歸的在意,只多不減。他沒有可以用作參考的兄弟姐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喜愛之人的親人。
“不用緊張,我很喜歡你,你只用做你自己就好了。在這裏,你可以最大限度的釋放你的天性。”沈忱看出了唐好歸的緊張,于是溫和的給他倒了杯水。唐好歸道了謝,拿起水杯來抿了一口。溫熱液體順着喉嚨劃過,果然有效緩解了唐好歸的緊張感。
“我聽長亭說,你想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沈忱給他剝了個橘子,問。“對,我帶着我媽搬出來了,想跟她一起在我上學的城市定居。醫生說,我媽身體一直不好,也許是現在的城市給她帶來的心理創傷太大了。她只要一直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就永遠沒有辦法痊愈。叔叔您不用替我打算什麽,我雖然現在跟戚長亭在一起,但是我并不想太過于依賴他,或者是依賴戚家。”“你的心是好的。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我也懂你想自力更生,不願意才十幾歲就要依靠自己的alpha而活。但是有一點,你還是得知道。”唐好歸驟然聽見“自己的alpha”這種說法,臉紅了一瞬,但随即聽到沈忱接下來的話的時候,他正色起來。
“大學強制要求住校,換句話說,你無論怎麽樣,即便租了房子,也無法住在裏面,照顧你母親。”沈忱抿了口水,長久的工作讓他說話時總是斬釘截鐵,沒有多少緩沖。這樣強硬的性格其實與他溫和的外表大相徑庭。可恰恰是這樣的運籌帷幄,更讓唐好歸聽得進去。
唐好歸點了點頭,說:“但是我母親總要有個地方住。而且我如果不在家,我擔心我……父親又會去找她的麻煩,我不在她身邊的話,就沒有人可以保護她了。”沈忱笑了笑,說:“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繼續住宿舍,戚家在你們上學的城市有一家小公司,本來就是要給長亭在大學期間練手的,你可以讓你母親到那邊工作。你放心,工作內容很輕松的,不會加重你母親的病情。而且工資的話,就按照一般員工的工資給,不會因為她是你的母親就多加關照或是肆意為難。更重要的一點是,那個小公司提供員工住宿,你母親的住宿問題就解決了。”唐好歸聽完,陷入了猶豫中。平心而論,這是最優解。但他不想因為自己跟戚長亭談戀愛的緣故,就讓戚家對自己或者母親施以恩惠。沈忱似乎是猜到了唐好歸在想什麽,他緊接着用醫生的口吻說到:“作為一名醫生,我還是建議你的母親多活動,不要經常在床上躺着,長久的安逸只會讓她喪失對生活的渴望,最好的辦法是讓他找些事做。忙碌起來,她也不會整日沉溺于過往的悲痛了。”唐好歸沉吟半晌,點了點頭。說:“謝謝您,叔叔。”沈忱擡手摸了摸他有些長了的鬓發,動作熟稔,就像平時對戚長亭的那樣,說:“你太客氣了,孩子。我跟戚長亭的爸爸都非常喜歡你。戚長亭能夠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你是個好孩子。”
這時,戚長亭回來了。沈忱見狀,說:“我要回房間處理工作了,你們兩個聊吧。一會要出去吃飯,不要再吃水果零食了。”他識趣地起身,将空間讓給兩個孩子。
“在想什麽?”戚長亭目送父親回房間,終于看不見父親的身影後,他一屁股坐在了唐好歸身邊,熟練的牽過他的手,攏在掌心把玩。“在想怎麽跟我媽說。”畢竟周敏還不知道戚長亭的存在。而時間越長,唐好歸也就越不知道該如何跟周敏開口。
“你就說是一個朋友,正好公司裏缺人,就想到你了。”雖然戚長亭也想讓唐好歸昭告天下自己的存在,但對于唐好歸的猶豫和顧慮,戚長亭也能夠理解。
“只能先這樣了。”唐好歸推了一把戚長亭在他頸間蹭來蹭去的毛茸茸的頭,感到有些癢。雖然他的腺體已經發育完全了,但當濃郁的桂花香味襲來的時候,唐好歸還是會有些招架不住。“你怎麽還貼隔離貼?”戚長亭的視線亂飄,在看到隔離貼的一角後,他便皺起了眉頭。“隔離貼對身體沒有損害。”唐好歸攏好衣襟,遮住隔離貼,這是他的最後一道防線,沒有了隔離貼的保護,他渾身都不自然。
“如果你現在沒有貼隔離貼,那你現在渾身都被我的信息素沾滿了。”戚長亭暧昧的低語響在耳畔,唐好歸頓時臉紅起來,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他支吾了一陣,沒說出什麽東西來。
“以後換了別的城市,就摘掉隔離貼吧?”戚長亭循循善誘,十分有耐心的哄騙唐好歸。唐好歸不解:“為什麽?”戚長亭說:“換了新的城市,就沒人認識你了。你不用再遮掩,可以大大方方的在人前展示。就像你從始至終都是這麽勇敢。”唐好歸被他說動了,貼着隔離貼的日子,像是什麽屈辱的符咒,狠狠禁锢着他和周敏。他也想放肆地生活,讓自己的信息素肆無忌憚的釋放出來。“等到了新的城市,你就再也不會受到唐興的威脅了。重新開始吧。”唐好歸心動了。他點了點頭,說:“好。但是現在還不行。”
戚長亭随意他,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半抱着唐好歸随意說了些未來的暢想,戚長亭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他正色起來,但眼神中的邀功意味卻實在明顯。他說:“你猜最近為什麽沒有見到戚嘉?”唐好歸想了想,好像确實已經十幾天沒有見過戚嘉了。唐好歸自然而然地以為戚嘉是跟他新追到手的alpha約會去了,結果卻聽到戚長亭說:“哪有啊,他那個alpha是個器官販子,故意接近他的,就想摘他的腺體賣掉。”這樣的場景唐好歸再熟悉不過了。他無意識的顫抖起來。小時候經歷的一切成為了現在的陰影,他只要一想到當時的遭遇,就會全身發冷,情緒激動。戚長亭也察覺到了唐好歸的不正常,他安撫地拍了拍唐好歸的後背,說:“沒事了沒事了,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你已經成熟到不怕任何人的傷害了。”唐好歸在他一下一下的安慰中逐漸平複下來,他抓住戚長亭的手,問:“戚嘉怎麽樣了?”戚長亭笑了笑,說不出的自豪:“他可是戚嘉,人小鬼大的,誰能欺負得了他啊。他趁那夥人不注意,逃了出來。正好被出門找他的然叔碰見了。然叔雖然平時看着脾氣挺好,不溫不火的,但對我們兩個特別重視,他一聽說嘉嘉受了欺負,還差點被摘了腺體,接着就怒了。他雖然表面上是戚家的司機,但實際上,他執掌戚家這麽多年,鐵血手腕肯定還是有的。他當即就帶人包抄了人販子的基地。那人販子不經吓,交代出來不少陳年舊案,其中就包括當年唐興買兇要摘掉你腺體那件事。”唐好歸的手裏滲出細密的汗珠,已經把戚長亭的手打濕了。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過唐興的消息了,陳年往事一翻出來,讓他有些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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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長亭繼續說:“唐興現在已經被相關部門控制住了。可能不久之後就會有人上門詢問你當年的具體情況。你不會害怕的,對嗎。”戚長亭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他相信唐好歸已經足夠強大到面對往事了。唐好歸點點頭,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而且你也沒有遭受到什麽損傷,不過心理創傷也算一種,唐興不會有好下場的。”唐好歸靜靜聽着戚長亭的分析,感覺命運也許就是這麽神奇。他機緣巧合認識了戚長亭,又機緣巧合和他在一起。他沒有為戚長亭帶來什麽,而戚長亭和他所有的親朋好友卻在一次次幫助他。
正當他要說什麽的時候,門外的仆人進來通傳,戚然已經回來了。正和戚成在外面等着,讓沈忱和戚長亭帶着唐好歸一起去吃飯。
唐好歸又恢複了剛來時的拘謹,他站起身,小聲說:“我沒跟我媽說我要出來這麽長時間,該回家了,不然她會擔心的。”戚長亭攬過他的肩膀,說:“那讓然叔先把你送回家?”
戚成和沈忱都不是喜歡為難人的那種人,唐好歸家庭情況複雜他們也清楚。于是他們沒有多加阻攔,同意了戚長亭的提議。
回到家。唐好歸放下包,惴惴不安的走到周敏身邊。周敏正在躺椅上閉着眼假寐,聽見門響的聲音後睜開了眼。她微笑着看了看唐好歸,說:“鍋裏還有飯,你自己熱熱吧?”自從唐好歸被心儀的大學錄取後,周敏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她也早早打算着跟唐好歸離開這裏。一想到馬上就要跟兒子開啓新生活了,她仿佛也有了更多的樂趣。
“我還不餓,媽。我要跟您說件事。”唐好歸版蹲下來,隐隐有些雀躍。周敏被他的情緒感染,說:“要說什麽事情啊?看你這麽高興,應該是什麽好事吧?”唐好歸點點頭:“是一件你聽了也會開心的事。唐興當年賣我腺體的事敗露了。”周敏愣了愣,唇角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了。那件事不僅是唐好歸的噩夢,也是她的。她無數次譴責自己的粗心大意,無數次後怕,如果當年不是那個護士撞破了這件事,那她就要連唐好歸都失去了。
“怎麽回事?”重新回顧了一遍往事的周敏笑意逐漸加深,她有些複仇的快意。
“那些人販子要對一個家境很好的小男孩下手,但是被那個小男孩逃出來了。小男孩的家裏很有權勢,所以就把整個人販子的基地全端了。當年的事也被人販子一并交代了出來。唐興已經被抓起來了。”唐好歸挑挑揀揀,省略了很多東西,把重點的消息跟周敏說了。周敏果然像他想的那樣,長長出了一口氣,連眼睛都發出了亮光。
唐好歸和她一起笑,因果報應不爽,唐興作惡多端,理應得到這樣的結局。“那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件事?”周敏反應過來,狐疑地問唐好歸。唐好歸支支吾吾,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解釋。
“那個小孩子之前經常去我兼職的書店看漫畫,一來二去就跟我比較熟悉了。他去書店的時候跟我說的。”周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疑有他。唐好歸鼓足勇氣,又說:“這個弟弟家裏很有權勢,在咱們将來要定居的城市裏還有個公司。”周敏說:“這倒是很巧啊。”“對啊,那個弟弟說,他們家的公司最近在招人,想問你有沒有意願去上班。他說工作很輕松地,平時也可以住在員工宿舍裏,只要你願意,他可以跟家裏的哥哥說一聲。他哥哥目前在打理那家公司。”周敏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确實是件很好的事,也可以解他們的燃眉之急,但是她太怕麻煩別人了。
“這樣會不會太讓人家為我們操心了。畢竟你跟他也只是熟悉,也沒有幫過人家什麽。”周敏皺起了眉頭。唐好歸伸手,把她眉心的疙瘩撫平,寬慰道:“不會的,媽,人家只是給你提供一個工作崗位,其他方面也不會對我們更加關照。你放心去吧。我平時需要住校,也沒有辦法住在家裏陪你。現在我們的威脅已經解除了,不會再有人來害你或者是傷害我了。你放心去吧,媽媽。”周敏在他的一番勸說之下,終于松了口。她握住唐好歸的手,說:“那你可一定要謝謝人家啊。”
周敏其實懷疑過,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但他相信唐好歸已經長大了,而自己已經老了。現在他們兩個的身份地位掉轉過來了。現在應該是他來照顧自己了。
臨近開學,唐好歸在家裏收拾行李,沒有再去過書店。書店的老板知道唐好歸要離開這裏之後,非常舍不得,但他非常相信緣分,認為只要有緣,還會再見。于是她并沒有挽留唐好歸,而是給他開了一筆獎金,讓他好好學習。唐好歸起初并不想接受,書店的老板已經照顧了他很多了,給他提供工作崗位,還偷偷給他加工資。他已經非常不好意思了。他是一個不願意欠別人好意的人,對于書店老板的善意,他有些措手不及。
書店老板卻非常豁達,他說,這筆錢是感謝唐好歸一整個暑假幫他們看店的。而且因為唐好歸出衆的外表,這個暑假來書店買書的人多了很多。這也算是對唐好歸的感謝。只是他最後十分悵然,說,以後可能再也找不到像唐好歸這樣踏實又穩重的店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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