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湧動
湧動
兩人走過去,團長見武初春面色沉沉,許尾臉色平常。猜測兩人之間發生了不愉快。他道:“幺魚兒,綿長從來不惹哥哥生氣。”
許尾點頭,莞爾:“我們只是聊了幾句。”
武初春看他,冷冷笑着。
團長說起了要他們過來的原因。
兩個月前,居家班還在一個叫三石鄉的地方。本來一切一如往常,直到某天一個渾身帶血的男人夜半闖了進來。
男人當時奄奄一息,死命抱着一個盒子。盒子裏不斷有鮮血汩出。
當時團長本想趁着天黑沒人将人丢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但男人沒死,他伸手抓住團長的衣角。央求團長救他,團長也不是見死不救之人,當晚将人留了下來。
翌日,官府散出消息,有個叫杜懸河的男人砍了鄭家小少爺的頭,逃了。
誰人要是能提供杜懸河的線索,鄭家重重有賞。
團長看到官府貼出的告示,心中知曉昨夜男人的身份。他快速趕回去要男人走,不揭發他已是仁義。
杜懸河當時身受重傷,根本走不了。于是他向團長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後來杜懸河就留在居家班養傷,沒過幾日有人向鄭家揭發了一事——居家班收留了杜懸河,卻不報官。
好在消息提前傳入江映花耳朵裏,她趕緊回來報信。
當鄭家和官府過來拿人時,撲了個空。沒捉到人,鄭家留了個心眼,他們覺得杜懸河就是居家班有意放走的,派人暗處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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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居家班卻在三石鄉消失了。
“沒想到他們派人找到了這,還以綿長做要挾。”姜妹皺着眉頭,滿臉擔憂。
聽完這些,他倆并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反而覺得這個班很是神秘。而且,他們這麽做必有他們覺得對的理由。
須臾,許尾思來想去,問:“鄭家為何不直接叫官府來,他們這樣做不也是犯-法?”
“一,沒有證據。二,他們理虧。”武初春短短一言讓許尾明白個透澈。
第二天,他們赴約來到金水灣。
金水灣是個山谷,灣裏無人居住,他們來到灣裏唯一的小木屋。很快屋裏走出來四個人,其中兩人是昨天襲擊許尾的,綿長就在他們手裏,看上去沒什麽事。
另外一個身着扮相矜貴,正是鄭家的大少爺。
鄭酌眼一眯緩緩開口道:“我知曉是你們放走的杜懸河,他告訴了你們他會去哪吧。”
最後一句他說的很肯定,他把手放在綿長頭頂,小孩害怕的身子一下就僵了,眼睛紅了起來。
綿長眼一紅,福生眼睛也跟着紅了。團長握緊拳頭,咬緊牙關:“別傷害他,他只是個孩子。”
鄭酌和那些只會享樂的富家少爺不同,他有理想有抱負。周身的氣質宛如一條毒蛇,很危險。
他道:“這就要看你們了。”
斂了笑意,鄭酌繼續道:“給你們三天時間,我要杜懸河的人頭!”
杜懸河砍了鄭小少爺的人頭,鄭酌想要杜懸河的人頭,倒也公允。許尾在心裏想着,只是不知鄭小少爺是做了什麽事,才遭此大禍。倘若是罪大惡極,便是活該,便不公允。
團長道:“我會說服杜懸河來見你,到時候你們自行解決。”
鄭酌想了想,笑道:“如此甚好。”
他也不想牽扯旁人,如若不是實在找不到杜懸河,他也不會做出綁了人家小孩來做要挾的卑鄙之事。
“那位小朋友請放心,只要你們按我說的做,鄭某定會保證你兄弟的安全。”這句話是鄭酌對福生說的。
福生吸吸鼻子,仰頭問江映花:“是真的麽,小花姐?”
江映花不答,安撫性地拍拍福生的背,幫他順着氣。
鄭酌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團長嘴線抿直,鄭酌是不是君子他不知道,眼下還有一件別的事需要處理。
望着綿長發紅的眼眶,團長鼻尖酸澀,他沉聲道:“孩子還小需要人照顧,我想留個人下來。”
剛說完,就有許多不同的聲音響起。
除武初春和許平安外,其他人都願意留下。團長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在許尾眉眼處停留了幾秒。
許尾以為團長會選自己,別的不說,他是唯一出聲的男子。
下一秒,團長道:“姜妹留下吧。”
姜妹點點頭:“好。”
雖說她是女子,卻勇氣可嘉,臉上絲毫不畏。
許尾發愣時,團長拍拍他的肩膀。事不宜遲,他們現在就準備出發。
杜懸河臨走前說過,他在一個叫“清風寨”的地方有故人,他八成是在那。
清風寨先前是土匪窩,後來土匪被官府剿滅,那裏變成了收留難民的地方。
難民勤勞耕種加上官府救濟,沒過幾年清風寨就發展了起來,有了鎮子大小的規模。
巧的是,清風寨離金水灣并不遠。
幾人來到清風寨時天已經黑透,街上安靜幹淨。有婦人牽着孩子在街上散步,許尾對此有些詫異。
在燈籠鎮,過了酉時婦女就不怎麽出門了。因為晚上對她們來說,是危險的。
“咱們先找個客棧落腳。”團長道。
他們在名為“清風不言”的客棧前停下。團長對店小二講:“來兩間房。”
“好——嘞……”店小二聲音降了一個度,這麽多人只要兩間房。要知道一間房一張床,不得擠死。
不過店小二沒有多問,依舊熱情的給了房門鑰匙。
許平安是個愛幹淨的人,進屋時他鼻子一動,嗅到一股子黴味,臉色瞬間不好了。
他放好東西,在被單床褥上拍了又拍,才放心坐下。
吱呀,武初春打開窗,望向客棧對面的酒樓。
“哥哥?”許尾走過來把頭從武初春臂彎下探出去,“在看什麽?”
“團長剛剛進去了。”說完,武初春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對面的酒樓叫“常勝”,門前點了許多燈,照的夜晚如白晝。
“團長酒瘾犯了?”許尾猜測,眼睛盯着武初春。
團長喜酒,一天不喝渾身難受。班上除了吃食,花銷最多的就是酒錢。
武初春卻是搖搖頭,嘴角微微勾起。他道:“你知道江湖百曉生麽?”
許尾搖頭,不知。
“百曉生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這只是代號。”武初春解釋道,“他們大都上知天文上知地理,卻性子各異。”
鼻間萦繞陣陣酒香,幾人相互攙扶從酒館走出。武初春繼續道:“酒樓、飯館、拍賣會都有他們。”
“這和團長進酒樓有什麽關系?”聽了這麽多,許尾還是不解。
“要找杜懸河,怎麽找?幾個朋友一起喝酒,醉了說了些什麽話,會不會被有意者聽了去?要知道他們的關系網很大,第一步就是要放出消息。”
武初春解釋完,看他的時候眼神藏不住的嫌棄:“幺魚兒你好傻。”
許尾聽完搖頭,眼底黑亮亮的,很認真道:“我不是傻,我只是不知其中門道。這些你可以教我,我會學的很快。”
他知道“有意者”可能就是百曉生,他們關系網廣,可能認識或者知道杜懸河。放出有人要找他的消息,必然會傳入本尊耳朵裏。
武初春皺眉,不太樂意:“許平安也懂,你可以向他請教。”
許尾去看許平安,只見他不知何時找來一個盆一條布巾。袖子一撸,正在擦茶杯。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手上動作一頓,一臉不耐煩:“幹嘛?懂什麽?我很忙!”
武初春一臉無奈:“許平安你何必這樣愛幹淨。”
許平安道:“你知道什麽?髒死了!這個茶杯有多少人喝過?那張床有多少人睡過?咦——”
許平安不敢再細想,再想下去雞皮疙瘩掉一地。擦拭茶杯的勁道又重了些。
常勝。
三三兩兩圍坐一桌,喝酒劃拳,笑聲一片。
“這位兄弟看着不像這的人。”酒桌上,豆豆眉笑着說道。他今個喝了不少酒,現下已經醉了。
“我打三石鄉過來的!”團長扯着嗓門倒酒,怕他聽不見。
顯然,豆豆眉還真沒聽見,他掏了掏耳朵湊近:“哪兒?!”
“三石鄉!!”團長大着嗓門又說一遍,聲音更大。
“到這裏來做什麽,做生意?”有酒友問。
這句話正中團長下懷,他就等着這一句。清清嗓道:“我有一朋友開酒館的,叫杜懸河,你們知道不?”
“沒聽說過,”酒友搖頭。
殊不知,暗處有人聽到這個名字,悄悄把目光探了過來。
團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很快注意到那人。故意裝醉,打了個酒嗝,道:“我這人愛喝酒,他剛好是開酒館的,我經常去光顧他生意。一來二回就熟絡了,男人嘛,酒就是友……”
團長說了一些關鍵詞,刻意模糊重要部分:“後來啊不知道為什麽,他酒館不開了。說有什麽重要的事去做,我這人不愛管閑事,就惦記他那口酒。他說他事辦完後會來這,我左右沒事就過來了!”
“原來如此,”豆豆眉道,“叫杜懸河是吧,我回頭給你打聽打聽。”
“那可要多謝兄弟了,居某敬你一杯!”
喝酒時,團長眼眸一轉,暗處之人已經走了。放下酒杯,他看了眼外面,道:“喲,天已經這麽黑了!居某先告辭了,你們繼續!”
“再會再會!”酒友們笑着抱拳告別,面色一個比一個紅潤。
團長回來時,江映花和福生都睡了。他打了個地鋪,一夜無眠。
次日上街,主要是為了打探消息。所以江映花和福生沒有跟來,留在客棧休息。
許平安沒什麽精神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面,他是被團長強行拽來的。
他原本低着頭,突然一個矮個子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撞開。
許平安被撞得生疼,還沒來得及罵人。就看到矮個子又把武初春推了一把,接着一頭撞上許尾。
一時間,八只眼睛齊盯着矮個子。
“眼睛掉地上被狗吃了?”四人中唯一沒被撞的團長開口就是罵。
“對不起對不起……”矮個子賠着笑,卑躬屈膝,不停的道歉。
矮個子邊道歉邊走,眼看就要走遠。空氣中,武初春聞到一股再熟悉不過的藥味,瞳孔倏地一縮。
“站住!”
反應過來的武初春一把拎回矮個子,一把小刻刀忽地架在他脖子上。動作之快,團長都沒有反應過來。
“弄出來。”不大不小的聲音,卻似臘月寒冰,沒有絲毫溫度。
矮個子咽了咽口水,不斷眨眼睛:“少、少俠,我實在不知道你說什麽啊……”
聞言,武初春一笑,笑聲很清澈,落在某人眼裏卻宛如羅剎。小刻刀在手中一轉,反手紮進矮個子胸口處,那裏頓時鮮血直流。
“現在,”武初春轉着小刻刀,語氣漠然,“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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