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蠱蟲

蠱蟲

“哥哥!”

“小五!”

武初春這一舉動屬實吓人一跳,團長喝斥一聲,目光淩厲地看向他。

好在這裏沒什麽人經過,不然定會鬧出不小的動靜,說不好還要鬧到縣衙去。

許尾慌着神色,立馬上前去掰武初春的手,試圖把插在矮個子胸口的小刻刀-拔/出來。許平安站着不動,已經吓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唔……”矮個子痛呼一聲,表情痛苦。絞肉之痛讓他險些落下淚來,他咬着牙低頭念着什麽。

許尾察覺武初春身形一晃,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額頭沁出點點細汗。

雖是如此,武初春抓着矮個子後領的手也不曾松力,反而更加用力。

皮膚下青筋可見,他用盡全身力氣抽出刻刀重新架在矮個子脖子上。

矮個子沒想到他如此能忍痛,要知道,他的咒語一念出,對應之人便會渾身巨痛,頭如針鑽,心如蟻咬。

在他驚訝之餘,刻刀刺破了皮膚,滾燙的血将刻刀染紅。

持刀之人淡淡一笑,聲音有些虛弱暗啞,眼睫微顫:“弄出來。還是,割斷你的喉管?”

一句話讓矮個子如墜冰窖,僵在原地,渾身血液都是冷的。他知道此人不只是說說而已,脖間傳來的刺痛讓他無比清醒。

此時他痛恨自己沒和師父好好習武,以為學會“它”自己就性命無憂,結果自己還是自大了。

不過,他看得出來,持刀之人不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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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察覺到武初春的異樣,團長喃喃道,仔細打量矮個子的衣着。

一身暗紫衣袍,頭發紮成好幾條辮子。身材矮小,目光狡黠,腰間有一個小竹罐。

清風寨這個地段曾經出過不少蠱師,前幾年皇帝下令打壓巫蠱之術。

現在基本消聲滅跡,但也并非沒有。那小竹罐裏的莫非是,想到這,團長腦內突然蹦出一個詞——蠱蟲。

以血飼養,以毒喂養的蠱蟲。

“他給你們下了蠱?”團長驚呼道,眼前之人竟是一名蠱師。武初春是如何發現的?

“什麽?!”吓懵了的許平安聽到後,下一秒癱軟在地,雙眼空洞,“我是不是要死了……”

團長看他一眼:“……”不成氣的家夥。

團長:“幺魚兒過來!”

此時許尾還在震驚中,“哥?”他擔心的望着武初春,一雙眸子寫滿了不安。

團長把許尾拉到身後,朝武初春遞了個眼神,武初春收了刻刀退後一步被許尾扶住。

下一秒團長就伸手掐住了矮個子的脖子。

“唔…唔…”

矮個子被團長單手舉高,瞪着一雙眼,死命拍打團長的手,這種窒息感令他感到恐懼。

“我是個粗人,控不好力道。萬一力道重了,不小心——咔嚓!”

團長說了一個拟聲詞,矮個子呼吸一滞,眼眶盛了淚花。

他的這種反應讓武初春笑起來,眼神輕蔑地落在矮個子還在流血的傷口處。血染紅暗紫色的衣服,還在往下滴落。

臉上出現瀕死之人該有的反應,恐懼卻又無力的掙紮。他似乎被這種表情取悅到了。

許尾一直在觀察武初春,在看到笑容時,眉心蹙了蹙。這是什麽惡趣味?

“你知道該怎麽做吧?”團長說完接下來的話。

矮個子嘴唇蠕動着,眼神飄向武初春。他剛剛停止了蠱毒發作,然後他又說了句什麽,三只小飛蟲分別從許平安臂彎、武初春肩膀、許尾後背處慢慢飛出,鑽進了腰間竹罐裏。

見此,團長才松了力,把人丢在地上,眼底劃過一絲憎惡。

矮個子被放下後先猛咳了幾聲,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娃娃在客棧,你說,她們會遇到什麽?”

幾人俱是瞳孔一縮,原來悠哉倚靠在牆邊的武初春第一個有了動作。

四人緊急趕到客棧,江映花和福生卻是完好無損。

武初春斂了臉上慌張的神色,眼裏的驚慌失措慢慢凝結,面不改色地倒水喝。

“哥哥,你好像很擔心她們。”許尾靠過來問,本來想說“她”,話到嘴邊又改了。

這麽多天相處下來,班裏這麽多人,武初春分在江映花身上的關注總比旁人多了點。

就拿有一次來說,那是個晚上。天黑透了,武初春一直在屋裏踱步,神色有些焦急。時不時看一眼窗外,過後,他提起一盞燈,獨自站在大門口。

許尾問他怎麽了,武初春只是道:“江映花還沒有回來,但是已經很晚了。”

外面的街道黑霧霧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映花纖瘦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這時,武初春放下燈,轉身進了門。許尾很納悶,既然擔心為什麽不說出來,反而走了。

你不說,她又怎會知道你在等她,還留了一盞用來照明的燈。

莫不是喜歡她?這種想法許尾不止一次想過,最後又被自己否決,現在不由又想起來。

許尾完全不知道,自己內心想法完全寫在臉上。

武初春叼着茶杯,眼裏亮澄澄的。他眨眨眼,用喉嚨發聲:“她長得像小玲子。”

“欸?”聞言,許尾面露窘色。片刻後又問,“有多像?”

“七分像。”

“那就是很像了,可是你們看着卻不像。”

武初春和江映花眉宇間沒有一處相像的地方,硬要說的話,兩人都長相好。

武初春搖着腦袋,聲音很自然:“因為我和小玲子沒有血緣關系。”

許尾點點頭,原來如此。心裏不免感傷,如果武冬玲能長大成人的話,應該會是江映花的樣子。

因為長得像自己過世的親人,難免會多關注些,這也是人之常情。許尾松口氣,連他自己都沒發覺,心裏某根弦觸動了一下。

正想着,一股氣流沖過來。

一支箭從遠處射過來,穿破武初春叼着的茶杯。迸碎的瓷渣割過臉龐,周圍安安靜靜。武初春的眼神随着那支箭飄向牆上。

“真厲害。”過後,武初春道,語氣再平常不過,臉上割破的傷口開始滲血。

衆人反應過來後都吓得不輕,團長第一反應是去察看箭頭:“箭頭沒毒。”

說完,才放松緊繃的身子。

“你流血了。”看着細小的傷口,許尾眼眶慢慢紅了。擡手碰了碰。

“沒事兒。”偏過頭,武初春一笑,毫不在意。

傷口又細又淺,好後也不會留疤。放箭之人只想威吓一下他們,并不想要人性命。

忽然,許平安大聲叫着:“幺魚兒你洗手了嗎?!髒手不要碰傷口!吓死人了!”

許尾讪讪收手,手指在衣服上揉着,很快那處衣角就皺巴巴一團。

“瞎乍乎什麽?鬼都被你吓死了!”團長沒好氣道,取下箭頭上的紙條。

“給,擦擦。”

一塊幹淨的半濕方巾送到武初春面前,江映花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謝謝。”武初春接過,笑得開心,好像受傷的不是他一樣。其實仔細想想也是,武初春不是惜命的人,就算哪天突然死掉,心裏也不會感到畏懼。

團長打開紙條,上面寫着:

【傍晚,常勝見。】

紙條攤開放在桌上,他們圍坐一起。團長捏着眉心,很是苦惱。

還有兩天時間,再找不到杜懸河綿長可能會有危險。昨夜他放出消息,現在看來有人坐不住了。

坐不住的人不是杜懸河,會是誰呢?杜懸河口中的故人?

團長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陣,開口道:“許平安你怎麽看?”

“我?”許平安嘴角抽了抽,看樣子并不想多言。

“去呗。”突然,武初春道出一句。

“既然沒有線索,何不赴約一試?”許尾跟着補充道。

團長想通後,吩咐道:“還是一樣,女子小孩留下。男的跟我走!”

“等等!”許尾突然打斷,“不留一個人下來看護她們嗎?”

今早矮個子說的話讓許尾心漏了一拍,現在還心有餘悸,萬一他們都走了,江映花她們遇到危險,可如何是好。

許尾都想到了,團長又怎麽想不到。他道:“幺魚兒,行走江湖也是要講義氣的。他們不會對婦孺下手。”

要下手早就下了,不必等到現在。

“再說了,”團長看了圈屋內所有的男子,眼神閃過一絲鄙夷,“你們打架怕也只剩被別人打的份。”

話音落,他們的反應。

許尾:“!”

許平安:“……”

武初春:“啊…也是。”

許平安就不用說了,遇事跑的最快的就是他。小則,癱軟在地起不來。大則,暈倒沒人管。

許尾倒有幾分俠氣,就是年紀小不經事,為人太善憫,容易被騙。

武初春其實……挺柔弱的,可能會幾招三腳貓功夫,但不扛揍啊。

團長在心裏把他們每個人都評價了個遍,總結起來是:除了我,你們都不行。

要不等這件事結束教教他們武功?

團長吐出一口氣,起身時想起什麽,又坐下來。他食指中指并攏,敲了敲武初春面前的桌面。

武初春看過來,歪着頭,長長的青絲散亂在肩膀上。窗外照進來的晨光迷糊了五官。

團長問:“你是如何發現那人是蠱師的?”

“燈籠鎮有個藥坊,”武初春停頓一下,“我在裏面待過。”

蠱師慣會制藥,身上難免會沾上藥味。而一個人敏感到連空氣中一絲藥味都能捕捉到,說明此人要麽是藥師,要麽在藥坊待過很久。

“我知道了。”

團長語氣突然變得沉重,眼神由求解轉為憐憫:“居家班沒什麽本事,不能保你們衣食無憂,但能保你們安在。”

“綿長和姜妹還在外人手上,盡早接她們回來。”說完,團長再次起身,“先休息休息,今晚可能會很長。”

其實許尾從一開始并不明白,團長為何會在聽到“燈籠鎮藥坊”後就變了神色,更讓他不明白的是,燈籠鎮竟然有藥坊。

他還以為只有小醫館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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