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番外2

番外2

“天陰真君回來了？這麽快？”

張欲表聞聲回頭，一個破布麻杉的男人散漫坐在道邊。

“嗯，出了點問題。大人不回殿嗎？”張欲表口中的大人正是這位坐在道邊的男人，窮神大人。

“窮神，取運者。”——《民書·萬神書》

在人間有一個傳說家喻戶曉：窮神來敲門，來年碰黴運。

大概意思就是，一個衣着髒亂的男子半夜來敲門，無論你怎麽喊他都不說話。直到你開了門他才會說一句“謝謝”，這時你的來年的好運氣已經被他拿走了。

人人都說，窮神是人間最窮苦的人，上輩子就是窮死的，死後成了神才會取走別人的運氣。

窮神抓了抓一團糟的頭發，道：“好久沒回來了，殿破得不行。要不我去你殿中歇腳？”

“随意。”張欲表道。

窮神伸了個懶腰，眼神清明：“這一世可惜了，下一世早點去尋。”

張欲表頓住腳步，“會的。”

“祝你好運，天陰真君。”窮神揮手向天陰殿的方向走，在他揮手的同時淡金色的光芒從指尖飄出，光芒融進了張欲表的衣裳裏。

這些金色光芒叫作“氣運”，不知道是窮神在人間敲了多少家的門，才攢下來的氣運。現在揮手之間，全散光了。

窮神和天陰真君有一個秘密，就是他們二人記起了尚在凡間的記憶。

所有仙官飛升後都會被抹去在凡間的記憶，這樣在凡間才沒有羁絆。但若是有份感情太過濃烈，未嘗沒有記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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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窮神大人在凡間時，是一位帝王。

幼年登基，少年驕奢，青年懷義。結局太悲壯，敵人太強大。

【大談國，豐和帝貪于美色死于床笫之上。次年，嫡幼子宣璃繼位。

皇家奢靡之風大盛，百姓窮苦。二十七年後，他國來犯，國破家亡。帝崩于皇座之上，大談國滅。——民間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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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宮外的行道上，張欲表意外和霞雲将軍遇見。霞雲将軍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怎麽了？”張欲表問。

霞雲将軍道：“我看見賢陽女君了。”

“女君一向很好說話。”所以張欲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臉黑。

霞雲将軍卻道：“上一任女君是好說話，這一任就不好說了。”

“女君換人了？”

“你不知道？”

仔細想想也對，天陰真君近百年來一直在凡間游歷。

于是霞雲将軍解釋道：“一百多年前就換了，這任女君原本是上任女君身邊的一個小仙侍。後因能力出衆被選上。但她為人太孤傲了，性子也清冷，總之不太友善。”

張欲表：“那你覺得這任女君和上任女君哪個好些？”

“這……”霞雲将軍猶豫片刻，“上任女君心太慈，這任薄情倒公正些。”

正說着，面前就有一穿淡青色衣裙的女仙官經過，正是他們口中的現任賢陽女君。

賢陽女君不太愛說話，看人時目光淡淡的，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錯覺。

霞雲将軍臉一白，走了。

張欲表見了來人，眼中先是一詫，随後嘴角一彎：“賢陽女君好啊。”

賢陽女君看過來，見他衣裳上的藍水紋波，已知曉此人是誰。臉色也柔和許多，微微點頭：“天陰真君好，就此拜過。”

賢陽女君背影潇灑，不似女子柔弱，倒多了分勁氣。

邊角樓閑談到她都會說，第十一任賢陽女君江映舒，薄情性冷，得罪不起。

“女君留步。”張欲表出言攔下她。

賢陽：“何事？”

“我在人間拾得一樣東西，可能是女君的。”張欲表邊說邊拿出一根木簪，雙手遞給她。

賢陽女君接過這根忍冬花樣式的木簪，突然心口一堵。她慢慢取下發上唯一的那根樸素中帶點醜的木簪，換上這根。

兩行清淚慢慢滑落，她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我的東西嗎？可我已經不太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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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春月。

毛毛細雨打着窗外的花樹，一戶大戶人家正在生孩子。

大戶人家的夥房裏，一個四歲的小孩貓着腰趁沒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小孩跑到一個無人的巷子口，把剛剛自己在別人家拿到的大紅果子拿出來。

這次成功了耶，沒有被人發現，也沒有挨打。就在小孩高興地準備咬果子時，背後響起旁人的聲音：

“你偷了別人的果子。”

果子還沒有咬到，小孩被人發現了。一張小臉委屈着，他慢慢轉身。

來人是個大哥哥，撐着一把白色的油紙傘。大哥哥長的好好看啊，和他夢中的一樣。就像，就像天上的神仙！

“我第一次偷成功，不要抓走我……”小孩癟着一張臉，仰頭懇求道。

“那不行，我就是來抓你回家的。”

接着小孩一聲驚呼，他被大哥哥撈進懷裏去了。怎麽辦？我被抓走了嗎？

小孩沒有反抗，低頭望着下方的青石路和哥哥白白的鞋尖。

“我會被抓去哪？”

“我家。”

“你現在叫什麽？”大哥哥問。

“唔，陸、知、春。”小孩回答，自己的名字好難念啊。

沒多久，雨停了，霧氣也慢慢消散。小孩被抓到了一個很大的房子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他有一個特別大的、屬于自己的房間。

房子裏有一個穿着很邋遢的大叔，大哥哥出去忙的時候，邋遢大叔就把他也弄得很邋遢。

這個時候就會來一個很漂亮的姐姐，姐姐不知道多少次和大叔說不準這樣做。

姐姐會帶來很多青橘子，很酸很酸。是沒熟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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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陸知春拿着一樣東西跑過來，撲進哥哥懷裏，詢問，“這個，可以打開嗎？”

一個小竹筒給到張欲表，他把陸知春抱到自己腿上，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可以打開。”

打開小竹筒，一股風雪冒出來，裏面有一枚相生結和一個紅色的木雕鯉魚。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泛黃老舊的紙。

陸知春識字了，他将紙上的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面的名字讓他好熟悉，但記不起來。

（居海，柳福生，柳綿長，姜妹，江映花，許平安，武初春，許尾，秦意拾。）

合上小竹筒，陸知春吹響了那個紅鯉魚哨子。吹的是大哥哥教過他的曲子，叫“不羨仙”。

他們相識于很多年前，彼此也錯過了很多年。又一年冬至，歲歲常安，常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