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甘

不甘

到了晚膳的時候，紀垣才看到劉瞳出現。他先是不滿地拉住她問她怎麽消失了這麽久，然後下一句就是：“你眼睛怎麽腫成這樣？哭了嗎？誰弄哭你了？我……”

劉瞳一把捂住紀垣的嘴巴，惱羞成怒地說道：“你不說話沒人說你是啞巴！”

“溫王與瑞和公主兩個人感情真是好，快進去吧，別幹站着了。”

紀垣擡頭看去，發現劉瞳身後是皇後以及一臉不滿的太子。太子氣鼓鼓地看着紀垣，不開心地說道：“九皇叔，皇嬸霸占着母後一個下午，侄兒都沒見到母後……”

“太子，不得無禮。”皇後扯住了太子，低頭看着他告訴他謹言慎行。

紀垣看着皇後已經訓過了太子，也不再說什麽。按太子說來看，劉瞳若是一下午都在跟皇後談心，那可能是說了什麽女人家的心事吧。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劉瞳的手，趁着皇後和太子已經進了宴廳，低聲在劉瞳耳邊說：“你堂弟回來了。”

劉瞳的堂弟是三叔父的兒子，小劉瞳五歲，名喚劉承。三叔父跟劉瞳父親是親兄弟，所以劉瞳跟他關系很好。劉承小時候總愛追着劉瞳屁股後面跑，十二歲的時候被三叔父帶去了西北的軍營歷練。算一算，也有三年沒見到他了。

想到這裏，劉瞳甩開紀垣的手，興高采烈地走進了宴廳。但還沒找到劉承的身影，便被太後叫了過去。才剛到太後跟前，眼看着太後從眉開眼笑立馬變得陰霾滿面：“聽說你下午都在皇後那？皇後可是為難你了？”

眼睛腫得那麽明顯嗎？劉瞳立馬低頭行禮，然後頭搖得跟潑浪鼓似地說：“皇後待我很好，下午只是陪皇後聊天解悶。只是剛剛風大，吹迷了眼睛，流了幾滴眼淚。”

太後聽了，臉色緩和了很多，點點頭：“皇後性子娴熟，你多親近也好。多學學怎麽當個體面的皇家媳婦。”

“是。”劉瞳一臉歉意地看着皇後，但是皇後只是微笑着搖搖頭告訴她不要緊。

還是當劉瞳好啊！劉瞳心想。

酒過三巡，內廳裏面又都是皇親國戚，沒有外廳那些文武大臣那麽拘謹。衆人很快就熟絡地聊起來，而劉瞳也如願找到了劉承。

劉承第一眼看到女裝的劉瞳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他知道堂姐一直女扮男裝，可是從來沒看見過堂姐女裝的樣子。适應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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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瞳拍拍他的肩膀，滿意地說：“我們承兒真是長大了，如今個頭都比阿姐高了不少。怎麽樣？最近叔父和嬸娘身體怎麽樣了？就你一個人回來嗎？回家見過祖母了嗎？”

劉瞳一通地問，劉承也沒煩，拉着她的手坐下來了，一個一個地回答：“爹跟娘身體都挺好的，今天剛到景歌。爹跟娘說祖母不來晚宴，他們就在家裏陪祖母。我本來也行待在将軍府不來，可是爹非要我來。我想了想，反正堂姐也在，我也就來了。”

劉承說着說着，想起什麽，故意壓低聲音說：“堂姐，聽說你被指婚給溫王了？”

“嗯。”劉瞳點點頭。

劉承聽到肯定的答案的時候，臉色一變，有些變扭地轉過頭，小聲說道：“朝中權貴這麽多，為何是那風流成性的溫王。”

“你要我怎麽回答？”劉瞳笑着搖了搖頭。

“朝中雖權貴甚多，可你阿姐偏偏就喜歡本王。”紀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自然地坐在了劉瞳身旁，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

“王……王爺，阿姐尚未與王爺成婚。還望溫王顧及阿姐清譽。”劉承想伸手拉開紀垣看，可是礙于身份又只能說不痛不癢的話。

紀垣聽了反而抱得更緊了，有些趾高氣揚地看着劉承：“本王倒要看看哪個家夥敢說一句不是。”

“我說你能不能正經點，承兒今年立夏之後才行束發禮。你別教壞了我弟弟。”劉瞳掙脫紀垣的懷抱，不滿地看着紀垣：“而且今天各路皇親國戚、滿朝文武都在，你就不能檢點一些嗎？”

“好好好，本王都聽你的。行了吧。”

劉承看着兩人打情罵俏的樣子，一時間有點難以适應。

正當劉承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安和出現了，她一下子擠進紀垣和劉瞳的中間，拉起劉瞳的手似在撒嬌地說道：“瑞和姐姐，陪安和去禦花園放花燈可好。”

“安和，莫要……”

紀垣話還未說完，劉瞳就立刻打斷了他：“行，承兒，你也一起吧。”

“阿姐的好意，承兒心領了。這禦花園可是後宮之地，承兒還要避嫌的。”

“這位是誰呀？本宮怎麽從來沒有見過？”安和看着劉承與劉瞳有幾分相似，特別是身上那股幹練的勁讓她對他更加有興趣了。

“這是我三叔父的兒子，劉承。現下随三叔父在西北駐兵，前幾天剛回景歌。你們年齡相仿，可以多聊聊天。”劉瞳笑眯眯地說道，那想撮合兩人的小心思讓紀垣不禁汗顏。他從來不知道貴為大将軍的劉瞳，也喜歡幹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

劉瞳其實也不愛幹這婆婆媽媽的事。可是劉梓庭是李年元的外孫，劉德又是朝廷重官，在朝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雖然劉承是三房所出，但是畢竟三叔父是爹的親弟弟，劉承跟她是同氣連枝，她肯定是要給他找好靠山的。

“今晚皇上準備了煙火，約莫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就別亂跑了，乖乖等着看煙火吧。”紀垣沒好氣地說。他不過是想跟劉瞳兩個人待着，怎麽總是有人出來半路截胡呢？

“也好，這煙火總是比放花燈來得熱鬧些。來，”劉瞳拉過安和讓她坐在身旁，“安和既然來了，就一起聊聊天吧。待會一起去看煙火，可好？”

“好。”安和難得乖巧，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今晚的煙火是皇上特地命人準備的，據說是從南邊請來的一位精通此道的師傅特別設計的。

除夕的夜空，或許是因為剛下過雪，天空無雲顯得十分幹淨。彎彎的月挂在了天邊，繁星點點。劉瞳緊了緊披風，覺得這樣的天空放煙火再适合不過了。

煙火點燃之前，是一段歌舞表演。劉瞳站在閣樓的一角，聽着笛聲悠揚、琴聲铮铮，看着揮舞着水袖的舞女。這樣安逸平和的日子讓她突然想起了戰場上的戰士，平日閑來無事他們總愛讨論姑娘，即便他們一年倒頭都難以看到一個女的。有時候打獵遇到只母兔子都恨不得找個籠子供起來養着。

要是他們也能看一看這樣的莺歌燕爾多好呀。可惜很多人都已經永久長眠于那泥土之下。這一切都是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換來的，他們付出了他們的一生去守護找個國家的和平。而這些享受着榮華富貴的達官顯貴卻……

帶着熟悉味道的懷抱将她思緒拉了回來，她從紀垣懷裏擡起頭來看着他。

“怎麽還哭了，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帶你看。”紀垣微微一笑，伸手給她擦眼淚。

她順從着靠在紀垣懷裏，伸手抱住他悶悶不樂地說：“我只是在想這些人若是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大霁子民用生命換來的，他們還能不能笑得如此開懷。”

“傻瓜。”紀垣輕輕摸她的發，“人各有命，如若沒有這些人，即便将士在沙場上殺得個屍橫遍野，大霁也未必能國泰民安。只有每個人各司其職，國家才能繁榮昌盛。即便是一個平民，他能過好自己的日子，不作奸犯科，也是對國家最好的貢獻。你不必因此而感到不平。”

劉瞳點點頭，不再說什麽。只是整個人悶在紀垣懷裏再也不肯擡頭了。

今年的煙火花樣百出，除了一些常見的圖案之外，煙火還能拼成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等等吉祥的字眼。

這新鮮的樣式讓這些達官顯貴也贊不絕口，就連紀垣也啧啧稱奇。但是無論紀垣怎麽勸劉瞳看，劉瞳始終埋在他的懷裏不肯擡頭。

紀垣看她這個樣子也不再強求。不過他不經意之間，轉頭看到安和激動萬分，不斷地拍手叫好。

而她旁邊的劉承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在想為何一個公主可以如此瘋癫。後來劉承終于看不下去了，故意咳了咳想提醒安和注意儀态。沒想到安和只是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興奮地看煙火，不過倒是收斂了一些。

紀垣看到這裏，緊蹙的眉頭才終于松了開來。

煙火表演持續了約有兩刻鐘之久，當最後一束煙火消失在夜空中的時候，漫天的煙霧依舊徘徊在天上。煙火綻開的轟鳴聲戛然而止與夜空中，逐漸被衆人的贊嘆聲所取代。

劉瞳也終于從紀垣的懷裏擡起頭來，冷漠的神情就像是她剛剛從戰場上铩羽而歸。紀垣也不再說什麽，只是抱着她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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