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勾當

勾當

走着走着，一股熟悉的烤雞味傳入她的鼻腔之中，她猛然擡頭看到熟悉的場景，才發現自己又走到元家烤雞店來了。

阿芙停在她身旁，問道：“小姐，今天阿芙想換點別的吃。阿芙聽說瑜洲城南有一條河，這裏有許多水上人家會把船靠在岸上，然後擺賣吃食。小姐，我們去那裏瞧瞧好不好呀。”

“好。”劉瞳點點頭，“你帶我去吧。”

“走着。”阿芙拉着她，掉了個頭，拉着她往市集更深處走去。

越往市集裏面走，越多各色各樣的人——玺洛的商人、碼頭工人、叫賣的商販、織布的姑娘、打鬧的小孩……市集深處的盡頭，走出了石板鋪成的巷子，一大片河灘出現在眼前。沿着河岸密密麻麻都是小船，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有很多船都擺滿了形形色色的香料，船上站着的無一例外都是玺洛的商人。

河道兩三裏遠是一個貨運碼頭，那邊有許多碼頭工人正在休憩，生火做飯的香味飄過來，不遜于那些擺賣熟食的小船。

阿芙興奮地拍了拍手，對劉瞳說：“這裏可比城裏頭的商鋪有趣多了，多熱鬧呀！”

劉瞳看着阿芙這麽高興，也由着被她拉着沿着河岸東看看西看看。沒想到在河邊也能擺賣，也是頭一着見，看着确實新鮮。

“這個怎麽賣？”阿芙拿起一串五顏六色、晶瑩剔透的琉璃珠手串問店家。

“姑娘好眼光，這個兩錢銀子。”店家笑眯眯地答道。

“我的老天爺！”阿芙向燙手山芋一樣把手串放回原處，“不過是幾顆破琉璃珠，你竟然賣兩錢銀子？”

店家一看生意做不成，連忙解釋道：“姑娘，我這不是什麽破琉璃珠。我這可是玺洛王室的水晶手串。這可是玺洛的公主最喜歡的東西……诶！這位公子！你！”

一個身着玺洛服飾的男子将玻璃珠扔在地上，指着店家鼻子罵道：“一派胡言，這也配說成是玺洛王室的東西？”

店家一看有人砸場子，瞬間就急了：“哪裏來的野人？壞我生意？”

“這樣騙人的生意，小爺我就是砸了，你能怎麽樣？”男子十分嚣張，看上去理直氣壯。

Advertisement

“你你你……”店家指着他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劉瞳下意識覺得四周氣氛不對，左右看了看，旁邊的店家不壞好意地看着這邊，其中一個刀器已經露出來了，冷冰冰的光看得劉瞳心中一驚。

看來這些商人都是相互合作的，現在這個小哥砸了人家場子還大聲說人家售假。壞了別人這一片的生意，怕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倘若她自己一個人倒也還有反擊的餘地，可是現在手無寸鐵沒辦法同時護住自己跟阿芙。

她思索片刻，想出一計，她一掌拍在那男子身上，故作熟絡地說道：“砍價不是你這樣砍的！”劉瞳彎腰撿起那手串，掏了二錢銀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既然是玺洛王室的手串，二錢銀子太值了。”她把二錢銀子放下，“店家，給我包起來。”

店家一看生意成了，揮了揮手，示意同夥放下警備，又恢複嬉皮笑臉地對劉瞳說：“還是這位夫人識貨。不像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胡說八道。”

店家包好之後，恭敬地遞給劉瞳：“夫人收好。”

“好。”劉瞳拿了之後，拉着阿芙，頭也不回地走掉，完全忽略了那男子在後面的吶喊聲。

但還沒走遠，那男子便氣喘籲籲地攔在她們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你們停！下！”

“這位公子還請別擋道。”劉瞳手臂一揮，将阿芙擋在身後。

“我……”那名男子指了指自己，“我……是玺洛……人……”

劉瞳掃了他一眼：“我當然看得出來你是玺洛人。”

“你這琉璃珠……是……是假的。”

“如果你追上來是為了這件事，那大可不必糾纏了。”劉瞳拉着阿芙，掉頭就走。

“诶！不是，你聽我說！”男子依舊像跟屁蟲一樣追着她們：“夫人！夫人！這個琉璃珠有毒！”

“什麽？”劉瞳轉頭看着那男子，又四處看了看發現并無異常才又對着那男子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阿芙左右打量那琉璃珠，一臉疑惑地看着他：“這上面真的是混了爍石粉？”

男子點點頭：“正是。這種手串在玺洛民間曾流傳一時，後來因為很多人佩戴了之後致死。現在玺洛國內已經禁止售賣來了。沒想到流傳到了大霁來賣了。”

“這琉璃手串也無甚奇特，這大霁也沒有特別流行。公子為何唯恐天下不亂？”劉瞳疑惑地問道。

“防患于未然。這在我玺洛一開始不也是一個坊間無傷大雅的東西。”

“既然公子是玺洛人，這東西若是在大霁流行開來，不是對玺洛有利嗎？”

“夫人此言差矣。”男子搖搖頭，“大霁與玺洛接壤，這東西若是在大霁流行開來。這東西肯定會在玺洛重新盛行開來。本官可是研究了好久才發現這東西會致死的……”那男子越說越興奮，但劉瞳卻留意到了他話語中的那兩個字。

“本官？”劉瞳警惕地重複道。

“夫人莫要戒備。”男子擺了擺手，趕忙解釋：“我乃玺洛王室的太醫，在下名喚尹煥月。來大霁是為了尋一味藥材。”

“玺洛雖小也并非荒蕪之地，你來這找什麽藥材？”阿芙皺着眉頭，滿臉的不相信。

面對劉瞳和阿芙的質問，尹煥月卻依舊坦蕩蕩地回答：“雖說玺洛麻雀小但也五髒俱全，不過你們大霁北邊的人參卻是我玺洛沒有的。這次我來就是為了去景歌尋找人參，為皇後治病。”

“什麽病，非得要用人參？”聽到這個，阿芙倒是來了興趣。

“姑娘也懂醫？”尹煥月眼前一亮。

“略懂。”阿芙一本正經地說。

劉瞳聽了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你天天吹自己是華佗在世，妙手回春。現在竟然對別人說略懂，真是見了鬼了。

但是兩個人不知為何一拍即合，聊了一路。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劉瞳從來沒見過阿芙與人說話只有聽的份，卻沒有絲毫不耐煩。

到了傍晚，紀垣回了餘宅，發現只有劉瞳一人獨坐發呆的時候，略帶新奇地問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阿芙呢？”

劉瞳百無聊賴地玩弄着茶杯，然後懶洋洋地擡眼看着紀垣：“跟男人鬼混去了，不要我了。看來我要開始給她準備嫁妝了。”

紀垣聽了，笑了笑：“既然是喜事，為何你悶悶不樂的樣子。”

劉瞳難得扁了扁嘴：“想到阿芙要嫁人了，”劉瞳拍了拍胸口的位置，“我這心裏啊，像是被人剜了一塊似的。”

紀垣與她相對坐下，好奇地打量她：“難得見你像個怨婦。說吧，發生什麽了？”

劉瞳手一拍桌子繪聲繪色地給紀垣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約莫說了有半盞茶的時間。說得劉瞳口幹舌燥才終于停下來，喝下紀垣給她遞過來的茶水緩了緩。

紀垣看着她緩緩地說了句：“你若是擔心，我讓谷一去打探一下如何？”

“不用了。”劉瞳搖搖頭，“谷一比你早一個時辰回來，已經被我派出去了。”劉瞳又裝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感嘆道：“女大不中留啊！”

紀垣笑了笑沒有說話。

“對了。”劉瞳吐槽完今天下午的事，終于想起來她找紀垣要說什麽：“你這次來究竟所為何事？元參将的大哥究竟怎麽了？”

“我這好不容易回來，才坐下不久，不是聽你說你的阿芙就是被你質問別的男人的事情。”紀垣不滿地看了看她，“你這心裏還有沒有我。”

“哎呦。”劉瞳站起來給他捶捶肩，“你這不是回來了嗎？別生氣嘛！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看看我能不能給夫君你排憂解難？”

紀垣拉過她的手，然後順着力道讓她坐在自己身上，抱着她閉着眼在她的發間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開始說道：“張家之前跟陳遠彬有勾結，那個洪樓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建來與玺洛暗地溝通的。現在陳遠彬倒了，張家便直接與李年元和劉德直接溝通，幫他們暗中達成與玺洛的溝通和夜茉花的生意。”

“可是這張家染坊開得好好的，為何還要做這通敵叛國的勾當。”劉瞳氣噗噗地看着紀垣。

紀垣伸手摸了摸她鼓起來的臉頰，示意她不要生氣，說道：“沒錢的時候想要有錢，富甲一方之後就會想要權力。瑜洲城離景歌城這麽遠，別說通敵叛國了，如果有可能揭竿為王也未嘗不可。”

劉瞳聽了嘆了口氣不說話，圓溜溜的眼睛就這麽默默地看着紀垣。這目光太過熾熱，縱使是紀垣這樣厚臉皮也有點把持不住，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拉了拉劉瞳的手，給她理了理碎發，似是安慰她又似是安慰自己地說道：“好了，差不多要用晚膳了。吃飽了再憂國憂民。”

說着，紀垣想拉着她起身。沒想到劉瞳卻一把抱住了他，頭靠在他的耳側咬着牙說：“紀垣，別回頭。餘小姐來了，你配合我一下。”

劉瞳鑽到他懷裏，尖着嗓子嬌嗔道：“王爺~我想去城西看蓮花池嘛~你就陪人家去嘛~都來瑜洲這麽多天了，你也不陪陪人家。”

但是面對她如此行徑紀垣卻十分淡定，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公務煩身，愛妃你乖乖地，本王辦完事就陪你去游山玩水。”

“不要嘛~”劉瞳的頭在他的懷裏蹭來蹭去，“那些公務是辦不完的，你先陪人家去啦~好不好啊~”

“唉……”紀垣無耐地嘆了口氣，複又在劉瞳的額頭親了親，寵溺地說道：“好，本王都依你。”

“謝！王！爺！”劉瞳從紀垣的肩頭偷偷地擡起頭，發現餘小姐一臉羞紅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她倒也不想真的為難她，便假裝達成目的一樣從紀垣的懷裏坐起來，又說了好幾句話才假裝突然發現餘小姐的存在。她猛地一下從紀垣懷裏站了起來，假裝不好意思地撩了撩碎發：“哎呀，餘小姐來了。怎麽下人也不通傳一聲啊。”劉瞳嘴角似笑非笑，不懷好意地看着餘小姐。

餘小姐自知失禮，連忙低頭認錯：“還請王爺和王妃恕罪，天兒只是來請王爺和王妃用晚膳。”

“不必了。”紀垣站起來拉起劉瞳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本王與王妃要夜賞蓮花池，晚膳就不在府上用了。”

“那天兒給王爺和王妃帶路。”餘小姐脫口而出，就像是她應當的一般。

“不必了。”紀垣拉着劉瞳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留着餘小姐在原地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