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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四方的小屋裏靜悄悄的,沒有電燈,只有木桌臺上正在燃燒的兩支蠟燭燭芯發出昏黃的光亮,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屋外忽然刮起了一陣妖風,風勢強勁,從門縫裏鑽進來的些許細風吹得蠟燭的火光搖搖欲滅。

在燭光即将要滅的那一剎那,屋裏驟然多出個人影,那人影走向床邊站定。這時,外面的風停了,燭光也未熄滅,再次燃起。

周明明從頭到尾打量着躺在床上、蓋着白色蓋頭的新娘,他尋思,他媽給他娶得這個媳婦兒貌似有些高啊,就這麽看着好像跟他差不多了,可能比他還高一點點?

唉,算了,計較這個做什麽呢?有人嫁,他就得知足。

于是上了床,躺在了他的新娘子身後,用胳膊環住“她”……

宗旭醒來時覺得身體有些異樣,嗓子也很堵,他咳了兩聲,卻未咳出聲來,他一下子坐起身,感覺臉上有東西蒙着,好像是塊布。

他伸手去撩,想給扯掉,但這布就跟粘在頭頂似的,死活扔不掉,不得已,他只好使勁一拽,結果将頭頂一小片頭發一齊拽掉了。

宗旭疼得眼淚都飚出來,他無聲地“啊啊啊”幾聲,但這時嗓子的失聲問題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他擡起頭環視着這間屋子,這、他、媽、是、哪兒啊!!!

他只隐約記得他姐宗瑤說有攢下的錢要給他,可喝了兩碗遞過來的紅糖水之後,他就沒意識了。

宗旭跳下床,上下看着自己穿的白上衣白裙子,還有他的腳!腳趾好疼啊!跟被人撅斷了似的,這穿的什麽玩意兒?!三下五除二地脫下白繡鞋扔到身後,他這才借着燭光看見床上居然有個男人!

他将燭臺端過來,湊近床上的男人,借着燭光去看對方的臉——青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紅的嘴唇……這看着怎麽像個死人。

死人?!

宗旭伸出手指放到對方鼻下,一秒、兩秒、十秒,半分鐘過去,居然沒有任何喘氣兒的跡象!

這一下給宗旭吓得腿都軟了,正要拿開手時,對方猛然睜開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珠子,霎時,宗旭恐懼地張大嘴想要大叫,那大嘴張的,啧啧,小舌頭都能看見了,他卻偏偏喊不出聲來!

宗旭腳軟地坐在了地上,但本能的驚恐使他端着燭臺連連後退,晃動的蠟油帶着灼熱的溫度滴到手背上他都毫無知覺,這一刻,除了要警戒眼前那鬼,他還在分出心神左顧右望——他媽的他媽的!這房間怎麽沒有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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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宗旭這個新娘子,周明明這新郎也被吓夠嗆。

男的?是男人吧?!

周明明追着在地上摩擦的宗旭去确認,忽略對方的短發還有腦瓜頂那塊斑禿,他仔細打量對方的臉,不過幾秒鐘,他确認了——這是個男人!

艹!

宗旭見鬼飄着朝他靠近,他叫又叫不出聲,驚懼無處發洩,他白眼一翻,昏過去了。

周明明接住掉落的燭臺,放回桌上,一張青白的臉氣得發紫,他化成一縷煙從門縫鑽出去,決定現在立刻馬上給老媽托夢,問問她究竟是怎麽回事!

今夜與陽間人結親,他鑽了空子,鬼力大盛才能凝成實體,其實直接進房去問更快一些,但比他踩空落下懸崖死了更不幸的是,剛剛孕育.鬼胎浪費了他八成的精力,現在已經化不成實體了,最快也得明晚,可他等不了了。

周母忙碌了一天,她扛了半宿實在頂不住困意睡過去,剛睡着就夢見了自家兒子。

自打頭七之後兒子就沒托過夢,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周母笑着問:“兒子,終于來看媽了啊,媽給你娶得新媳婦兒你看見沒,俊不俊?喜不喜歡?”

夢裏周明明的形象和活着時一樣,臉圓圓的、肉乎乎的,但那是笑起來的模樣,此刻他氣得恨不得再死一次,一臉橫肉,怒氣沖沖地問:“喜歡個屁!媽你怎麽搞得?!居然給我娶了個男人?我不好那口啊!只喜歡美嬌娘!”

周母驚了,“怎麽會?!媽前幾天還去看了呢,那姑娘模樣在十裏八村都是頂頂的好,咋會是男人?”

周明明的鬼力即将用盡,聲音虛虛地喊了句,“不信你自己去看……”

院子裏響起雞鳴聲,周母也醒了,恍惚間,她想起兒子剛托夢,質問她怎麽給娶了個男人。

窗外的天空透出黎明,昨夜的心驚膽顫随着光亮消散,她心裏覺得好笑,這夢做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宗旭這邊是穩妥嫁到周家了,宗瑤不辱使命,給弟弟找了門好親事,但這事兒還沒完,她得讓她的“好弟弟”長久的留在周家才好。

昨夜她一直尾随迎親的隊伍走到周家,在神婆幫着舉行完儀式從周家出來時,她又一路跟着神婆回到家。

神婆将周母給的配婚費數了一遍放進錢箱子裏鎖好,接着翻出花生米和白酒,準備整兩口就睡覺,這時,屋門突然被踢開,一個清瘦的姑娘走進來,直勾勾的盯着她。

見了來人的模樣,神婆嘴裏的花生米嗆到嗓子眼裏,她滿臉通紅地咳了半天才咳出來,手顫抖地指着宗瑤,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

宗瑤挑眉一笑,“我怎麽了?”

神婆終于喊出聲:“你不是應該在周家嗎?!”她是親自将人領進周家門的,還給辦了冥婚的儀式,宗家丫頭怎麽這樣快就出來了?還跟着她回了自己家!

宗瑤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你眼瞎?我人都在這兒了,怎麽可能在周家啊。”

神婆以為宗家大丫是沒挺過今晚,人死了,有怨氣來找她報仇了,想到這兒,她的心情倒是平複了一些,手迅速地從枕頭底下掏出符咒。

宗瑤看着那明黃顏色符紙上的朱砂符咒,笑出了聲:“也是,給人配了半輩子陰親,多少也得有點驅鬼的本事。”

聽着對方不以為然嘲弄的語氣,神婆口中念咒,将符紙向她打過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小鬼,居然敢來她鄒婆婆這裏找不痛快,“我本想留你三魂七魄,好讓你能投個胎,誰想你不知死活的闖來,就別怪我——”

狠話還沒放完,鄒神婆得意的神色忽然僵住。

只見那化成像鐵片一樣鋒利的符咒,竟是輕飄飄的被宗瑤攥在手裏,她卻毫發無傷,嘴角含笑,“別怪你什麽?怎麽不說了?”

神婆不可置信地叫道:“不,不可能!”說時遲那時快,她又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張威力更大的符紙丢過去,同時口中快速地念起咒語。

然而,像剛剛一樣,符紙輕飄飄地落在宗瑤手中,水花都沒響起一個。

神婆崩潰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我師門祖傳的鎮鬼符,厲鬼都能壓住!你……”她轉念一想,“莫非,你不是鬼?”

宗家大丫要不是鬼的話,怎麽能這樣快的跑出周家,周母那也不是個省油好騙的燈啊!

鄒神婆突然回憶起攙扶着新娘子時,對方那隔着布料摸起來有些粗壯的小臂還有之前忽視了的身高,她以為是黑天看不仔細,但……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解釋了——嫁過去的根本不是宗家大丫!

那是誰呢?

宗瑤将兩張符紙放在指間把玩,不徐不疾道:“想到是誰嫁過去了嗎?”

鄒神婆在腦海中反複回憶着宗家的四口人,首先将宗母宗父排除,這倆人在迎親的時候是守在院子裏的,再将宗家大丫排除,畢竟人在眼前坐着了,剩下的就是……宗家小子。

不會吧?怎麽會是他?!

宗家小子絕對不會心甘情願替姐姐出嫁,可一路上他也沒言語,到周家也是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想想,真是詭異的很!

難不成,宗家丫頭會攝魂之術?

她曾經叛逃的師門裏就有一項攝魂之術,據說是祖師爺的看家本領,修為不夠連想都別想,練不會的。

短短時間內,腦中閃過太多可能,鄒神婆的步子緩緩挪動,她見宗瑤正在擺弄符紙,注意力沒在自己這裏,就想從大門逃走。

看來這回是碰上硬茬兒了,雖然心疼符紙,可保命要緊。

宗瑤确實沒怎麽注意她,因為根本沒必要,進屋前她就在這房子四周布了陣法,除了解陣,連一只蒼蠅都別想飛出去。

這個世界的女主周夢夢既然能在将來獲得大能饋贈,又能靠驅鬼、看面相、風水堪輿賺錢,那必定是非科學的世界。

她走過的小世界太多了,誰還沒拜過幾個玄學師門呢?

宗瑤擺弄着這兩個符紙,只覺得也太小兒科了,就這?

同她曾經拜過的師門水平相比,手裏這倆玩意就是門外弟子也能自己摸索着畫出來。

果然,鄒神婆一個猛子向門口紮過去,結果倒是撞破了自己的頭,似是有無形的屏障擋在這裏一般。

她又試了窗戶,還是一樣。

那就只能使出最後一招了——

“嗳,大師,是我有眼無珠。”她只得挂上谄媚的笑:“今日得罪了,您看,那兩張符就當見面禮,贈您了,實在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

“不跑了?”宗瑤笑眯眯地說:“誰跟你一家人?”她不知怎麽的,随手一搓,兩張在鄒神婆看來是頂級的符咒就化成了灰,散落了一地,嫌棄道:“這破東西還值當說是贈禮?”

鄒神婆心疼又心驚,對方是得有多高的修為啊!

“诶呦,您是誤會了,我哪兒是跑啊,是想去院子裏摘倆黃瓜,給您拌涼菜呢。”她自扇了兩個巴掌,“我是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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