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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周家男人沒的早，周母一個人拉扯着三個孩子長大，不提嬌生慣養的周明明，周家兩個姑娘可都挺勤快。

周母通常是雞叫後在床上躺一會兒才起床，周夢夢和周想想沒有這個福利，聽見聲兒就要起來做飯了，等她們媽洗漱完，正正好能吃上熱乎的。

将臉盆裏的水揚到院子裏，周母随手擦了把臉，她換好衣服，準備去廚房吃口飯。

到了廚房門口，她鬼使神差地想起昨晚兒子給托的那個夢，腳步一停，身子調了個方向朝後院角落的房子走去。

周母的耳朵緊貼着屋門，往裏聽着動靜，聽了半天，靜悄悄的，她從兜裏摸出鑰匙，鐵鎖頭剛一落，恰巧就被一股大力拉開，從門裏沖出來一個頭頂有一塊光亮斑禿、穿着被灰塵染髒白衣、赤着腳的男人。

登時，周母眼睛睜得老大，幾乎怔楞地看着跑向院子裏的近乎瘋癫的宗旭，過了兩秒鐘，她吶吶念叨：“我滴個乖乖，這——”眼瞅着他跌跌撞撞地快要跑出院子去，她回過神，扯着嗓子喊：“大妮兒，二妮兒，把人攔住！拿家夥什把人攔住！”

聽見親媽叫喊，被宗旭吓呆的周夢夢下意識舉起笤帚，周想想把喂雞的小米揣進衣兜，火速抄起了鐵鍬。

宗旭沒穿鞋也沒穿襪子的腳被地上尖銳的小石子硌得生疼，原本不知為什麽醒來就頭暈目眩的難受感被這疼痛舒緩了一些，他望了望頭頂的天，又看了看周母還有周家兩姐妹，嘶啞地開口：“他媽了個巴子！是你們給老子捋來的？！”

斑禿哥出口成髒，完全回過神來的周母心中也怒火橫生，她一手指着宗旭，平時本就尖利的嗓音此時更是高了八個度：“啥意思？什麽叫我們給你捋來的？！我呸！你們老宗家不厚道啊！說好了是個黃花大閨女嫁來，誰想居然送來個禿頭王八羔子！”

當初見面的時候他的頭發還好好的長在腦袋上的啊，這不是有什麽病吧？！

周明明昨夜托夢的場景在她腦海中越發的清晰，想到兒子的埋怨，還有自己花出去的兩萬塊，周母臉都快綠了，“宗瑤呢？！趕緊讓你爹媽把人送過來！”

前後一串，宗旭腦子再不好使也算是明白了，不知道什麽原因，合着他是替宗瑤嫁到周家，昨晚上不是做夢，那男鬼是周明明！

一陣寒意自腳底板湧上心頭，他狠狠地打了個哆嗦，用腦中僅剩不多的理智思考自己是怎麽到周家來的，怎麽想怎麽也想不通，這事兒處處透露着詭異。

至于懷疑宗瑤，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那軟包子姐姐沒這麽大本事。

宗旭虛虛地梗着脖子，沒理也找理，“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周家作怪？你，你趕緊給我送回家！你們周家這破地兒我待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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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冷笑着沒說話，宗旭咽了咽唾沫，又對周夢夢道：“你是我媳婦兒，就你吧，你用車推我回去。”他頭暈腳也痛，肯定是沒法翻山越嶺走回宗家。

周夢夢視線從他頭頂飄過，滿臉嫌棄，她不想嫁了，心裏暗暗期盼和宗家的親事最好能黃，也沒搭理對方，縮着脖子站在自己媽身後。

周母冷笑道：“宗家騙婚，你還想回去？老實待着，等你爹媽來贖人吧！”

她其實也覺得這件事很有蹊跷，依照宗家兩口子的性格，怎麽會把兒子送過來結陰親，但目前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決定先把人扣下，等仔細想想後再去找宗家人。

周母半輩子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大三個孩子，一把子力氣是有的，比起“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宗旭厲害許多，何況還有兩個閨女幫忙，直接就将人捆了，打算關回後院那間用來放煤炭的屋子。

剛打好繩結，做親的神婆就來了，周母硬是擠出個笑迎上去，雖然她心裏也有些怨神婆收了錢卻沒把事情辦好，但也不敢得罪高人。

鄒婆婆得了宗瑤的吩（威）咐（脅），上來顧不得寒暄，直接進入正題，說她昨夜子時忽然感應到周家這裏的異象，掐指一算，發覺有大事發生，但不好打攪周明明的魂歸，怕一個弄不好就魂飛魄散，只能趕早來看看有沒有解救的辦法。

周母擦了擦頭上的汗，苦着臉道：“大師，這可怎麽辦啊？我兒子還托夢來了……”

鄒婆婆一擡手，止住了話茬，淡淡道，“別急，我先看看。”

她走到宗旭面前，眼珠死死盯着，十幾秒過去，她忽然抓起了宗旭的手腕，開始摸脈。

半晌，鄒婆婆搖搖頭，嘆了口氣，“為時已晚，這命，改不了了，他已經有了你們周家的骨肉。”

周母：？？？

周夢夢周想想：？？？

宗旭：？？？！！！

氣氛一時間仿佛被凍住，一聲雞叫打破沉默。

周母嘴唇哆嗦着，“這，這，這這這，他是男人啊！”

鄒神婆瞥了眼她，一臉鄙夷，像是在看無知小民，“鬼胎和人胎自然不同。”

周母又道：“這才一晚上就……”

鄒神婆：“你看不起你兒子？”

“……”周母知道希望渺茫，但還是問了最後一句，“能不能，能不能把孩子打了？”這話說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不管男人懷的還是女人懷的，都是周家的血脈呀。

鄒神婆搖搖頭。

“那我兒子那邊……”

“你這當媽的好好勸勸吧，沒別的辦法了。”

宗旭除了剛才被拽出來把脈的胳膊，渾身上下被綁的跟個粽子似的，他腿腳一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完了。

要是之前有人跟他說男人也能懷孩子，他肯定是無語的給笑罵回去，覺得是在拿他找樂，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耳朵，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連鬼都見過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腳底板被石子劃流血那鑽心的疼痛叫嚣着在告訴他，不是做夢。

鄒神婆留下一句，“好好養着吧畢竟是你兒子留下的骨肉”就揚長而去。

周母望着跌躺在地上且一臉生無可戀的宗旭，半晌，她給松開繩子，将人攙回了屋裏，又讓倆閨女去做些油水大的飯菜送進來。

周夢夢面上不顯，心裏樂開了花，這下可好，不用嫁他了。

倒是周想想，眼神掃過宗旭，臉上的神色莫名。

鄒神婆出了周家，走了幾裏路，她鬼祟地左顧右盼，忽然，一道身影自身後出現，鄒神婆吓得一驚，待看清來人後，她腆着臉讨好地笑起來，“大師，您來啦。”

宗瑤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鄒神婆想再湊近一些，又不敢，只得動作僵硬地立在原地，“您看，我都照您吩咐的辦好了，我這蝕骨散……是不是能給解藥了？”

宗瑤眼睛一斜，瞟了她一眼，淡淡道：“這才哪兒到哪兒，等着吧。”

鄒神婆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但她很快掩飾過去。

昨夜裏，宗家丫頭讓她今早到周家按照吩咐辦事，她尋思着先應下，等把人糊弄過去她就跑路，反正打不過，不跑能怎麽辦？但沒想，宗家丫頭鬼靈精的很，直接将一個藥丸扔到她嗓子眼兒裏，等她回過神，藥已經化進胃了。

宗瑤自顧自地朝前走着，嘴角含着笑意。

蝕骨散？你也配？！

調那藥得花費多少功夫呢，她給鄒神婆喂的是随手在地上抓的泥球，有她之前亮的那幾手，也不怕對方不相信。

被迫服下“蝕骨散”的鄒婆婆低眉垂首地跟在宗瑤身後，自打她叛出師門後就沒有這麽狼狽的時候，方圓百裏的幾個村子誰不知道她鄒婆婆的神通，任誰見了也得低頭哈腰打個招呼。

沒想啊，一朝惹上硬茬兒，這回可懸了。

她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五天時間一晃而過，宗旭在周家過得水深火熱，周家倒是沒有克扣了他的飯菜啥的，講真，吃的甚至比宗家還要好，但他每天都活得心驚膽顫，一天恨不得撩開衣服看自己的肚子百八十回，就怕什麽時候從裏頭鑽出來個鬼物，撕開他的肚皮。

宗旭吃喝都沒限制，就是不能出周家的院子，周家的雜活兒被周夢夢周想想兩姐妹承包，周母一天二十四小時專門不錯眼珠的盯着他。

周母這幾天想開了，男媳婦就男媳婦吧，斑禿就斑禿吧，能懷大孫子的就是好媳婦，她現在只想好好看着人，讓他把自己的大孫子生下來，這樣也好有個念想。

至于宗家怎麽還沒來找人，她也想過，或許人家就是故意把兒子嫁過來的，那家人有什麽毛病她不懂，或許是人和人的想法不同吧。

周母心裏念叨着奇葩的宗家老兩口，正在掰苞米的宗母忽然打了個噴嚏，聽見院外頭有人喊，她聽出來人是誰，笑應：“狗蛋兒來了啊，找我們旭旭吧？他下山去城裏啦，等他回來讓他去找你啊。”

宗旭的衆多狐朋狗友其中的一個走進院子裏，嬉笑着臉皮，“嬸兒，別喊我狗蛋，太俗了！叫我大名李棟梁！”

宗母三角眼一眯，笑道：“行啦，棟梁，李棟梁，成了吧！”

寒暄不過三句，李棟梁問道：“你說宗旭去城裏了？”他想了想，道：“不能啊，他去城裏咋不喊我一起呢，我倆拜過把子的好兄弟了。”

宗母尋思自己兒子可能是拿錢去玩了，不願意叫上這幫窮光蛋跟着占便宜，但想是這麽想，說可不能這麽說，她道：“他不是要結婚了嘛，下山去準備些東西，勞累着呢，要不你給旭旭打個電話？問問他啥時候回。”

李棟梁道：“我打了啊，打了十幾個，電話通的，就是沒人接，這不才來找了。”

宗母覺得自己是猜對了，随意應付了幾句，讓人先回去了。

直到她第二天打掃屋子時發現了宗旭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