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診病
診病
李善音收回視線,不想再去看燕王的軍隊,暫時轉身避開。等到路過賣糖葫蘆的小攤,買了兩串紅彤彤的山楂糖葫蘆。晶瑩的冰糖均勻地挂在串起來的山楂四周,在陽光下散發着誘人的光澤。
黎疾沒跟上去,就站在原地等她回來。他垂頭躲避着揚起的飛雪,似乎并不關心遠處都發生了什麽。
“給。”李善音把其中一根糖葫蘆遞給黎疾。
“……”黎疾猶豫半響,還是接了過來。
“你吃過糖葫蘆嗎?”
“我不喜歡吃。”黎疾尾音下抑,聲音悶悶的。
“那就是吃過……”
“我沒吃過。”黎疾随口道。
“……”這小子說什麽胡話。
李善音啞口,最終好脾氣的緩聲道:“那你試試。”她将手伸到黎疾眼前,語氣裏帶了幾分相哄的意味。
脆脆的冰糖帶着涼意,裏面軟糯酸甜的山楂清爽開胃,李善音就很喜歡。
黎疾抿唇不語,最終在李善音期待的目光下勉強咬了一口。
清脆的冰糖瞬間在他齒下崩裂,帶着一股甜而涼的奇異感覺綻放在他口中,緊接着山楂的酸又迫不及待地攻占他的感官,最終與甜混合在一起,慢慢變得和諧。
“好吃嗎?”李善音見他變化莫測的臉忍俊不禁道。
“……嗯。”黎疾沒想到糖葫蘆竟然是這種口感,一時不知是該做什麽反應。他記憶裏母親做的糖葫蘆都是極苦的,她不是人類,怎麽也學不會做一只簡單的糖葫蘆。可是她偏要他都吃下去,哪怕冷硬的冰糖劃破他的喉嚨也不可以停下,直到反胃吐出一口鮮血才算罷休。
李善音聞言笑着把剩下的一根糖葫蘆包起來,正巧這時人群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李善音定睛一看,認出那人是徐富商的兒子徐茵,容貌清正飽讀詩書,秋水鎮都傳将來徐家是要出一位探花郎的。
前些日子徐茵派人來找過她一次,說是自家小妹身體不适想請她過去,不想大雪封山耽擱了。正好今日碰上,她把這事了結了。
“善音姑娘?”徐茵在另一邊也瞧見了李善音,聲音中的欣喜掩飾不住,“我方才聽楊掌櫃說今日你來了鎮上,便來尋你,不想你我有緣,一下子便遇到了。”徐茵走近李善音,卻在目光接觸到她身後的少年時腳步頓了一頓。
“這位是——”
“這是我的遠親弟弟,李疾。”李善音拿早就在心中思量的過的答案應對道。
“哦。”徐茵松了口氣,“果真與善音姑娘一般風姿超群。”他客套一番,“不知善音姑娘何時有空,我小妹她……”
“我現在就過去。這根糖葫蘆就是給阿囡帶的,她喜歡吃酸的。”李善音笑着揚了揚手裏的糖葫蘆。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雖不苛刻,但是女醫少之又少,精通婦産千金一科的更是鳳毛麟角。女子有了病痛便一律按男子的法子治着,若是遇到了羞于啓齒的婦科疾病也只能自己忍着。
李善音明白女子的不易,不想再拖下去。
“李疾,我們……”
“我認得回去的路。”黎疾不知什麽時候離正在說話兩人遠了些,獨自一人站在陰影裏。
日頭已經西斜了。冬日裏白天短,不一會陽光就變得昏暗橘紅了,寒意漸漸吞噬了白日的溫暖,沉沉夜色就藏在日暮下。可縱使光線昏暗,李善音也認出那雙靜默注視着她的眼睛。
光影交界處,少年後退了一步,手腕垂在腿側,手中的糖葫蘆只吃了兩枚——一枚是李善音叫他吃的,一枚是他從沒吃過這麽複雜清甜的滋味,忍不住又嘗了一口。
李善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她能感覺到少年對這一切的抗拒,末了,她幹幹道:“注意安全。”
她不願強求別人。
“嗯。”
只聽少年低聲應了一句,卻僵在原地沒有轉身。
“善音姑娘,我們快些走吧。”徐茵擔心小妹,有些急切道。
“好。”李善音最終收回視線,同徐茵一同離開。
只剩下黎疾停在原地。
他手中的麒麟袍似是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波動,竟游動着想要再次沖破咒語,少年冷眼看着,手掌用力,與麒麟相對峙,鋒利的絲線一下子割破了他的手心,麒麟嘗了血的滋味安靜下來。
黎疾不管被割破的手心,垂眸不語地站了許久才抽回腳步離開。
臨走,他緘默着扔了手中吃剩下的糖葫蘆。
果然,這是世間最難吃的東西,他一點也不喜歡。
黎疾冷臉想着。
……
徐家祖上原是做大官的,敗落後劍走偏鋒做起了香料絲綢生意,守着秋水鎮這一重要關隘再加上親友官員庇護,竟風生水起,成了遠近有名的富商。
只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徐家上上下下都盼望着徐茵能科舉中第,光宗耀祖。
又聽說徐家為了給徐茵鋪路,準備搭上勢頭正盛的燕王這條線,正準備嫁女兒給燕王的幼子。
只是傳言真假與否,就是李善音不得而知的了。
“請——”徐茵同長輩打了招呼,徑直帶着李善音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了內院的徐媛的房間。
院子裏積雪被掃得很幹淨,只是日暮之時,熱氣散去,地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冰,徐茵提醒着李善音,怕她摔倒。
“阿囡?”李善音跟随徐茵進屋,入目是一道山水屏風,将小憩讀書的椅榻與睡覺的床鋪隔開。
“善音姐姐。”
還沒等李善音繞過屏風,就聽見輕柔的聲音響起,徐媛坐了起來,眼神左右張望,恨不得即刻穿過屏風見到來人。
李善音見到的是一個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的姑娘,眼底青紫,一看便知是憂慮過度。而徐媛身邊站着一個看起來很是古板瘦弱的老大夫,見徐茵請了個女人過來自覺受了輕視,拂袖道:“哼,一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麽本事。”然後步出內室,連個眼神也不願多給。
“勞煩姑娘了。”徐茵有些尴尬,但是又不敢拂了好不容易請來的老大夫的臉面,只能站在屏風外賠笑道謝,希望李善音不要放在心上。
李善音虛點了點頭,才不在意他人看法。若秋水鎮真有神醫,何至于讓那苦低草混了谷糠做豬食。她轉過身來制止了正要與她敘舊的徐媛,只是開口問了些近況。得知她最近因婚事憂愁不已後才叫她伸出手腕把脈。
徐媛脈象并不似她看起來的這般虛弱,反而沉重有力。
“是陽氣過盛所致的肝熱上逆,”李善音凝神道:“灼燒了津液而致月經稀淡乃至閉經。”
“善音姐姐知道我是什麽病。”徐媛落寞道:“我對着兄長難以啓齒,而父母親并不關心我,若不是因為閉經之女難以嫁入燕王一族,他們想必也不會理會我的痛苦。這位老大夫是祖母請來的,我照着他的藥房喝了許多苦湯藥都不見好。”
李善音聞言一頓,放緩了寫方子的速度。
傳言竟是真的。
燕王……
外邊的天徹底暗下來了,徐茵命人掌了燈,徐家老夫人用過飯也過來在外室同孫子一同等着。伴着燭火,外室被放大了數倍的人影被映照在褐色的屏風上,影影綽綽,平白有些駭人。
徐媛盯着屏風上的人影不語。
“給,你最喜歡吃的山楂糖葫蘆。”李善音把放在小幾上。
徐媛收回視線,在昏暗的燭火下輕輕點了點頭,“謝謝。”
二人敘舊一會,李善音見其似乎在顧慮什麽便不再多言,起身出來。
……
“怎樣?”徐茵正盯着即将爆燈花的燭火出身,聽見聲響便轉過身。
李善音先向老夫人問過禮才緩聲道:“不是什麽大病,我開了一劑瓜石湯給令千金。取瓜萎、石斛、生地黃半兩,苦低草一兩,少許玄參與車前子給其煎服,此藥甘寒潤燥,寬胸利氣,可治其症。”①
“老夫人,你這是從哪裏請來的糊塗醫?”老大夫譏笑一聲,走到老夫人身前,“黃口小兒都知道那苦低草乃是禽獸之食,她開給貴千金是意欲何為。”他皮笑肉不笑,幹瘦的臉上就剩下一層皮在顫動,活像老樹成精。
徐老夫人年齡已高,只是威嚴慣了,不喜言笑。聞言皺起眉,看向徐茵。李善音就是徐茵舉薦來的。
“祖母……”
“回老夫人,”李善音打斷語氣的為難徐茵,聲音平穩,“世人都知蜈蚣乃五毒之一,何以能入藥?若以世人的眼光去治病,那何不在街上随便拉一個人過來開藥方呢?若令千金用了我的藥方後還是毫無起色,我願意受罰。”
“怎麽罰?”老大夫不依不饒,蠻橫道。他從前是秋水鎮有名的大夫,如今卻要被一個剛來幾個月的丫頭壓上一頭,胸中不平早已如野火燎原,不能平息了。
“那我就繞着秋水鎮給您道歉,怪我無知莽撞誤了人。”
“好!”老大夫得逞一笑,“如果你的藥方有用,我就繞鎮高喊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說罷告辭了老夫人,仰頭出去了。
李善音也欲辭別,只是臨走老太太出聲問道:“此病可會影響生育?”徐老夫人放低聲音,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盯着李善音。
“女屬陰,□□不足也不易孕,并非不孕。”李善音點到為止。
果然,徐老夫人聞言擺了擺手,思索了會兒便叫人送走了李善音。
至于徐茵,他已經被徐老夫人命人送回書房讀書去了。
……
寒風料峭,白日的冬天與夜晚的冬天完全不了同日而語。風裏還夾雜着沙沙的雪花,迷得人眼睛發澀,此時無論是眼淚還是汗水都被無情的寒風轉瞬吹幹,留下一道緊繃的水痕。
喧鬧的大街也冷清了許多,竊竊耳語與狗吠之聲催人歸家。天空中又飄起細小的雪花,慢慢地旋轉下落。
李善音裹緊衣裳,盡量不去多想徐府和燕王的事,準備踏入風雪中,卻在剛一轉身的剎那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道飄揚着的猩紅旌旗下立着一個形單影只的少年,旁人路過他身邊都形色匆匆,只有他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那人身穿一身貼身的黑衣,勁瘦的腰間被一條黑紅色的腰帶勾勒出恰到好處的弧度,寬肩窄腰,被風吹動的衣袂下是一雙裹在黑色長褲下的緊實長腿。天色昏暗,僅憑着月光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可沒由來的,李善音覺得他在看着她。
見他默然不語,李善音只好先邁動腳步朝他走過去。
這人耍帥也就罷了,也不知道冷嗎?
“不冷嗎?”
李善音說着,伸手拂去了少年肩上的落雪。
“冷。”
随着這句話一同落下的是一場簌簌無聲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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