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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如果不考慮絕霧的殘忍和冷酷,這一刻的他是充滿溫情的。

刀尖之上的溫柔,紀淩月只敢享受一小會兒。

當鞋子穿完,她便從溫柔之中醒過神,在絕霧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

周圍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這是哪裏來的人?看着不像咱河中縣的。”

“嗯,一瞧就是外地來的。這麽不知羞臊的。”

“女人沒有女人的樣子,披頭散發不穿鞋子,男人更沒有男人的樣子,竟然跪下為女人提鞋,唉,世風日下啊。”

絕霧表情不變,但右手卻慢慢摸向了腰間的佩劍。

紀淩月臉色頓時白了,這些個不長眼的人,嚼誰的舌根不好,嚼絕霧的?

絕霧可是殺人不留情面的。

她趕緊往他身側靠了靠,自然無比地挽住他的胳膊,悄聲道:“殿下,鄉民不知,您就不要怪罪了。身體要緊,回房休息吧。”

老苦木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外頭看光景,就跟不認識絕霧和紀淩月似的,表情悠哉悠哉。

紀淩月沖他招了招手,老苦木躲不過去,垂下胳膊趕緊跑了過來。

他殷勤地走到絕霧左邊,“殿下,你可要當心啊。”

絕霧和紀淩月各自回了房。

木藍和木香真被紀淩月給吓着了。

挺突然地跑下去,之前沒什麽預兆,她倆簡直吓懵了。

回屋後,她倆的表情都皺巴巴的,一副想埋怨紀淩月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紀淩月頓覺好笑,“行了,行了,你們就別在心裏埋怨我了。我以後定當注意,有事一定提前告訴你們,好讓你們有個準備。”

兩個小姑娘這才笑了。

老苦木敲門進來。

紀淩月吩咐木藍,“我讓你準備好的銀子呢,給苦木師傅。”

木藍把幾錠銀子用托盤端着,送到老苦木跟前,老苦木眼都快看直了,“這,這,紀姑娘,這是要做什麽?”

“苦木師傅,我思慮不周,你平常進進出出的,想必有很多要用銀子的地方,這些你且拿去,有需要的時候,只管開口,我必讓人給你準備。”

老苦木直擺手,“紀姑娘,我吃住您都給安排了,要什麽草藥,您也都會吩咐人幫我買來。我哪還有需要用錢的地方?”

“怎麽會沒有呢?”紀淩月就笑,“萬一哪天苦木師傅相中了誰家的姑娘,不得用銀子才能把人給娶回來?”

老苦木不是個坐懷不亂的人,這一點,紀淩月多少還是知曉些的。

老苦木羞臊不已,“紀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紀淩月板起臉,“那您就拿着。”

老苦木果真往懷裏塞銀子,“老奴就笑納了。”

“苦木師傅,殿下的傷,問題大嗎?”

“傷勢不輕,但也不是太嚴重,只需好好休養即可。”老苦木說道。

紀淩月手中拿着一塊巾帕,輕輕絞了下,“那,您能不能去給殿下提個意見,就說他的傷需要靜養,且不能長途勞累,秦知縣府上有處花園建得不錯,花園附近有處院子,挺适合養病的。您勸勸殿下,讓他到秦知縣府上,把傷養利索了再回宮。到時候,傷好利索了,案也辦得差不多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老苦木有些納悶:“這是為何?”

紀淩月閉口不語,只靜靜地看着老苦木,後者怔了會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天機不可洩露!”他沖紀淩月翹了翹大拇指,“紀姑娘,高人啊,高人。”

他其實不明白紀淩月為何要讓殿下去秦知縣府上養傷,但隐隐明白紀姑娘有非同常人的本事。他只管聽從即可。

當然,紀淩月心裏是明白得緊。書裏絕霧受了“剜膚之痛”後去了秦知縣府上養傷,跟秦雨欣你來我往,情愫漸生。可她阻止了他受“剜膚之痛”,就會破壞掉絕霧去養傷的機會,到時候跟秦雨欣的情愫要是生不起來,她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所以,她怎麽着也得想法子把絕霧送到秦知縣府上,好讓他和秦雨欣有相處的機會。

打發老苦木去跟絕霧商量之後,紀淩月便坐在桌前發呆。

木藍問:“小姐,您不困了?”

“不困。”

紀淩月現在滿腦子都是事情,哪還有困意?

停了不多會兒,老苦木颠颠地進來了,表情興奮莫名地說道:“紀姑娘,殿下,答應了!”

紀淩月眼睫忽閃幾下:“真的?”

老苦木得意地點頭,“我只說秦知縣府上适合養傷,且殿下身體現在正是緊要的時候,萬不能到處走動,需得适宜的地方,好好靜養。殿下聽後,沉默一會兒,便應了。”

事情順利到不敢想象。

紀淩月稍稍覺得奇怪,但事情是按照她的意願發生的,她便懶得去琢磨了,遂道:“嗯,那就好。”

老苦木出去了,紀淩月歪回榻上。

傍晚時分,她聽到走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遂坐起來,吩咐木藍,“去打聽下,是不是白降他們回來了,悄悄去聽聽,人捉回來沒有?”

按着正常的發展脈絡,這個錢三一定會抓到的。可紀淩月還是擔心。

木藍出去了。

停了一會兒,木藍緊張兮兮地跑了回來,她跑到床前,小聲地禀報:“小姐,出事了。”

紀淩月眼神震驚,忙問:“發生何事了,快說。”

“我跟白術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下,又裝作經過殿下門口,來來回回走了幾遭,聽聞他們要抓的人沒有抓到,說是就差了一步。”

“就差了一步?”紀淩月嘴巴張着,眼睛瞪着,快要傻掉了。

這怎麽可能呢?明明能抓到錢三,竟然失之交臂?

絕霧不受“剜膚之痛”,這案子就沒辦法照着書裏的劇情往下進行了?

紀淩月心髒怦怦亂跳,腦子瞬間便亂了。

一時之間,不知該當如何。

如果是她的幹預,導致絕霧遭受比“剜膚之痛”更大的創傷,那她豈不是罪過大了?

她站起來,雙手交握在身前,在屋內毫無章法地走動。

猛地,她頓住,問:“木藍,你可聽說人是逃跑了還是被誰給抓走了?”

木藍搖頭:“這個,沒有聽到。”

紀淩月嘆氣。

錢三倒底去了哪兒?

她繼續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屋內亂轉。

門是開着的,紀南星在此經過,探頭望裏瞧了兩眼,遂走了進來。

“姐姐,你睡醒了?身體感覺可好?”少年一心只關心姐姐的身體。

聽到弟弟的聲音,紀淩月忽地站定了,眼神瞟到弟弟身上。

打量幾眼。

她沖弟弟招了招手。

紀南星走過來,“姐姐,有何吩咐?”

紀淩月望向屋內其他人,“你們且下去吧,我與南星有要事相商。”

木藍、木香齊齊走了出去。

門一合上。

紀淩月便拉着弟弟坐到桌前,表情鄭重其事地問:“南星,姐姐若是有事,你幫是不幫?”

紀南星呵呵一笑,“姐姐的事情,南星豈有不幫之理?有何事,姐姐盡管吩咐。”

紀淩月眉頭皺着,“說事之前,姐姐要跟你講清楚,讓你做此事,不是要你背叛誰,你只幫姐姐打探一下消息即可。”

紀南星笑了,“姐姐,倒底是何事,讓你如此難以說出口的?”

紀淩月嘆了口氣,“聽聞父親也在河中縣,具體在哪裏,不知。我想讓你帶着信石和浮石,在河中縣裏找尋一番,找到父親之後,你想法子在父親那裏打聽一件事情,就是有個叫錢三的人,是不是落在父親的手裏,人在哪裏。打聽清楚之後悄悄告之我即可。”

紀南星不笑了,表情呆滞地看着姐姐。

這事兒,貌似還真有些難度。

若是向其他人打聽事情,他肯定不會猶豫,可,這是向父親打聽消息,告訴姐姐,這難道不是背叛了父親?

“姐姐沒辦法跟你解釋得太清楚,只能告訴你,姐姐無壞心,姐姐做的所有的一切,是為了我們紀家。此事重大,你要麽做要麽沉默,切不可在父親面前說多餘的話。”

紀南星還是不言語,這件事,難度系數不算大,但內心有所承壓,他是需要好好考慮一番。

紀淩月也知道此事難為了弟弟,她嘆息,“算了,還是不用你了。”

紀南星表情嚴肅起來,“姐姐,我信你。我做!”

紀淩月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有這樣一個乖巧聽話的弟弟,平白多了一份助力。

晚飯紀淩月是自己吃的,弟弟帶人走了,老苦木自己住一間屋,自在又輕松。絕霧那邊沒有動靜,紀淩月便一個人沒滋沒味地吃了頓飯。

快要入睡了,白降來敲紀淩月的房門,“紀姑娘,殿下要見您。”

紀淩月收拾收拾,去敲絕霧的門。

敲了三下,裏頭沒有任何聲音。

紀淩月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了聽,兩手放在門板上,輕輕一推。

門沒鎖,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紀淩月再次敲了敲門,嘴巴貼着門縫,問道:“殿下,淩月可以進來嗎?”

還是沒有聲音。

紀淩月好奇怪的,回頭瞧了眼身後。

白降和白術跟躲瘟疫一樣離她遠遠的。

紀淩月硬着頭皮推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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