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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一室昏黃。
絕霧靜靜地坐在床榻上,雙腿自然垂在床側,一頭烏發散落着,今晚他的中衣換成了幹淨的白色,他面無表情地看着紀淩月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地走進來。
紀淩月先是往左邊看了眼,然後目光再轉到床榻之上。
當對上絕霧黝深的黑眸,她怔了下,慢慢挺直了身子,“殿下,你找我?”
絕霧微微颔首。
紀淩月有些不爽地扁了扁嘴,“我知道,殿下找我,是要跟我算賬的。”
天算不如人算,她得認栽。
絕霧眼神動了動:“算什麽賬?”
紀淩月:“我聽聞他們并沒抓到你想要抓的人,而且只差了一步。若是我不加阻攔,你自己趕去的話,應該就能抓到了。”她表情懊惱地看向絕霧,“殿下,淩月是無心之失,請見諒。”
橫豎是她錯了,她坦然認錯。
這人生啊,有得必有失。她以為靠自己的力量可以改變現狀,卻發現,很難很難。
不過是阻止絕霧受“剜膚之痛”,結果呢,卻導致沒抓到人。
絕霧眼神裏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他雙手摁到自己的膝蓋之上,停了會兒,說道:“無妨。”
無妨?
紀淩月擡起頭,仔細觀察絕霧的表情,想知道他是真的無所謂,還只是假意哄騙她。
可看了半天,絕霧五官沒有任何變化,如同完美的雕塑。
她頹敗地轉過頭。
“喊你來,是要告訴你,明日,我要去秦知縣府上養傷了。”默了一會兒,絕霧說道。
“那很好啊,”紀淩月忙道,“殿下身體要緊,找一處穩妥的地方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事情自然會迎刃而解。”
她巴不得他快去。
男主和女主好好談個戀愛,談得差不多了,就到了紀淩月和絕霧的大婚之日,大婚沒多久,秦雨欣也被迎進了門。
紀淩月避不開嫁給絕霧的命運,但想跟他以及他所愛的人和和氣氣地相處。
消除仇恨,才能得到善果。
“你樂意我去?”
“自然是樂意的。”
“莫非你認識秦知縣或者他的女兒?”
紀淩月忙搖頭,“淩月一女子,怎麽可能認識那麽多的人?”她裝作不明白地問,“秦知縣竟然有個女兒?”
絕霧“嗯”了聲。
她不吝誇贊,“哦,聽聞秦知縣博學多才,那他的女兒肯定也是才藝俱佳的美女。”
絕霧表情莫名地看着她。
他看人的時候,眼神專注而迫人。
紀淩月每次都扛不住,很快便移開視線。
這次也同樣,她垂着腦袋,掩飾般地咳嗽兩聲。
“既然你也如此認為,那這個選擇應該是好的。”絕霧慢吞吞說道。
“肯定是好的。”紀淩月附和。
“你可還記得之前答應過我什麽?”絕霧問道。
紀淩月擡頭:“……”
她眼睛裏裝滿了問號,她不記得自己曾答應過他什麽。
絕霧:“忘了?”
紀淩月嘴角尴尬地撇了下,“請,殿下明示。”
“你連記都不曾記得,是不是說明,你只是信口一說,并未打算照做?”絕霧的聲音不大,但很磁性。
“這怎麽可能呢?”紀淩月及時剖白自己,“只要是答應殿下的,淩月一定做到。”
“當真?”
紀淩月信誓旦旦的,“當真。”
可她就是不記得自己答應過絕霧什麽了。
絕霧聽到她肯定的回答,滿意地點了下頭,“既如此,明日,你跟我一起住到秦知縣府上吧。”
紀淩月驚了。
“什麽?我也一起?”她雙手直擺,“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絕霧住到知縣府上是養傷,她住進去算什麽?養老麽?
秦知縣府上也沒那麽大的地方,左一房右一房的安排。
紀淩月簡直覺得絕霧是在開國際玩笑。
絕霧眉尖聳動:“為何?”
“殿下進去養傷,我住進去算什麽?殿下莫要開玩笑了。”
“可是,”絕霧慢吞吞地說道,“你明明答應過我,在河中縣的日子,每天都待在我的身邊,沒有我的命令,片刻也不準離開。”
“……”紀淩月懵了下。
她答應過麽?
有這麽一回事麽?
絕霧繼續幫她回憶,“在茅草屋之時,你看到我受傷,哭得很傷心,我問你,接下來在河中縣的日子,你是不是可以每天與我在一起,你當時默認了。”
紀淩月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記起來了。
當時她沒有吱聲,全是眼前這位太子自說自話,一個人決定了所有。
紀淩月發愁,“殿下,你去知縣府是養傷,我去,恐怕不太合适吧?用什麽理由可以呢?”
她是不可能随随便便住進去的,總要有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便不用去了。
紀淩月自認為找到了一個非常合适的借口,誰曾想,絕霧沉默一會兒,答道:“既如此,打發木藍、木香幾個先回去吧,就你自己,單獨陪我入住知縣府。理由呢,”他望着紀淩月,緩緩說道,“侍疾!”
侍疾!
紀淩月訝然。
這個理由,理論上是成立的。可她一個堂堂丞相之女,皇後之親侄女,怎麽可以到知縣府上去給太子侍疾?
太子的傷沒有嚴重到必須入住知縣府的地步,如果想在河中縣找個單獨的安靜的養傷之處,并不是不可以。
讓她到知縣府裏侍疾,總感覺有那麽點兒不對頭。
絕霧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繼續說道:“不必讓秦知縣一家知曉你的身份,你,”他掃了眼紀淩月身上的穿着,“你換上侍女的衣服,陪在我身邊即可。”
太子身邊的侍女?
紀淩月怔怔地看着太子,心裏暗自罵了他一句。
虧他想得出來。
讓自己扮作下人,陪他一同入住知縣府。
理由自然是成立的。
誰會關注一個普普通通的侍女?
只是這樣,未免會太委屈她了。
她怔着不動。
絕霧頭向她的方向偏了偏,“如此,可好?”
紀淩月百般不情願,但一時又難以找出一個确切的合适的理由來推拒他。
僵持一會兒,絕霧再次獨斷專行,“你既然默認,此事便定了。”
紀淩月真是晴天一個大霹靂,不知咋回事兒呢,便成為了太子身邊的一名侍女。
隔天上午,一行人趕至知縣府,秦知縣親自出來迎接,恭恭敬敬把太子迎到了自家環境最安逸的院子裏。
院子門口果然如紀淩月所說,小橋流水,鮮花綠草,景色雅致安逸,是個養病的好去處。
老苦木和白降一起,把絕霧攙扶到屋內的床榻之上。
床榻上的被褥皆是新的,可見秦知縣一家是用了心。
安頓妥當,絕霧把秦知縣單獨叫到一邊,耳語一番,秦知縣便去了。
身穿侍女衣服的紀淩月有些萎頓地站在一邊,看着白降、白術像陀螺一樣地忙活。
他們把絕霧的衣服還有他慣用的一些小用品,全部搬了進來,一一安置。
絕霧見紀淩月蔫頭耷腦的,遂問:“累嗎?”
紀淩月倒是不累,只是穿來之後,每天過得都是被人侍候的日子,乍生要進入一個專職侍候別人的角色,她挺不習慣的。
若論照顧人,她遠不及白降和白術。
她掃眼屋內的陳設,嗫嚅半天,小聲問道:“殿下,淩月晚上睡哪裏?”
剛才秦知縣只說了白降幾個住哪裏,卻半字沒提紀淩月的住宿問題。
放眼望去,這個屋內只有絕霧那一張很寬很長的床榻,連張小榻也是沒有的。
她能睡哪裏?
難不成睡地上?
一想到接下來的十幾日,她要跟絕霧共呼吸同命運。
心裏那沮喪勁就別提了。
更更讓她不舒服的一點,便是絕霧與秦家小姐的情感進展,她啊,被迫要圍觀全程。
那絕對絕對是全天下瓦數最亮最大的燈泡了。
絕霧聞言,掃視屋內陳設。
把東西安置妥當的白降主動靠過來:“紀姑娘,外間有個小榻,您晚間可以睡在那裏。我和白術、苦木師傅則睡在西側的耳房裏,随時聽候殿下差遣。”
這房間足夠大,白降所說的耳房,是建在廚房外頭的,離着絕霧的寝室挺遠的,估摸着得有五六米開外。
若是沒有紀淩月在旁側侍疾,白降和白術得輪流守在絕霧身邊,半步不能離開。
可絕霧不久前下令,晚間,只紀淩月一人侍疾便可。
洞察絕霧喜好的白降、白術,乖乖聽命。
小榻?
紀淩月還真沒注意到。
她邁着步子走到外間,果然看到了一張小榻。
榻是真的小,一米寬,一米半長。睡個孩童可以,睡個大人就太勉強了。
紀淩月忍不住皺眉,“這是人睡的地方?”她嚴重懷疑這是睡狗的地兒。
白降憋笑:“紀姑娘,這就是下人睡的小榻,之所以小,是為着簡單休息,主人有事能及時醒來。若是床榻夠大夠寬,晚間睡得太.安逸了,如何侍候主子?”
說得也對。
紀淩月無奈地點頭:“有道理。”
她以後可就慘喽,不光要當電燈泡,還連個安穩覺都睡不成。
正可謂,大燈泡,睡小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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