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軍師，大王突然派人送來親筆信，命令我們即刻停止攻打馬陵！”

孫伯靈接過信看了看，“大将軍，你怎麽看？”

“我們明天就到馬陵了，大王卻在此時命令我們停止，這讓我怎麽跟将士們交代？”田忌氣憤地說。

孫伯靈笑了笑：“大将軍，表面的意思不算意思，你得看出大王的真實用意。”

“軍師是說…？”

“大王雖年輕，卻也不至于如此愚鈍，不會在此時無緣無故讓我們停止攻打馬陵的，一定有原因。”孫伯靈指着信上的字，“大将軍，你看，大王在信上說，太後得知了公子郊師在馬陵城內，不相信公子郊師與魏國勾結意圖篡位，所以命令我們停止攻打馬陵，以免誤傷公子郊師。所以，不是大王不想讓我們攻打馬陵，而是太後的緣故。而我們只要找到了公子郊師與魏國勾結意圖篡位的證據，大王便可讓我們名正言順地攻打馬陵了。”

“對啊，我怎麽沒看出這層意思呢？”田忌直拍腦袋，“那既然這樣，我們派人活捉了公子郊師，帶回去交給大王審問！”

“不可。孫子兵法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要活捉公子郊師，必然要攻入馬陵，而現在馬陵城內有魏國的軍隊，城外還有公子郊師自己的軍隊與他接應，攻城實在是下策，就算攻破，公子郊師那邊的軍隊也是齊國人，豈不是讓齊國的軍隊自相殘殺，反而順了魏國的意？再說，此時我們還沒有公子郊師勾結魏國的證據，就算我們能活捉了他，他也不會承認他與魏國勾結，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說我們誣陷他，太後那一關我們也過不了。”

“那軍師覺得該怎麽辦呢？”

“公子郊師勾結魏國的事，就算他身邊的人也不見得知道，但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就是和他接應的魏國将領。所以目前最好的辦法，是打敗魏國的軍隊，生擒這名将領。對了，我忘了問你，這次魏國的将領是誰？”

“聽間細說，是一位名叫潘甲的将軍，帶領兩萬魏國軍隊進入了馬陵。”

孫伯靈猛一擡頭：“潘甲？”

“是，軍師認識他？”田忌奇怪地問道。

“哦，從前我們見過他，在桂陵的時候就是他把龐涓救出我們的包圍的。”孫伯靈拿過身邊的軍圖看了看，思索了片刻，又說：“廪丘在馬陵的南邊，我們可以從馬陵北邊入手，這樣就能争取寶貴的時間，在公子郊師的軍隊趕來前與魏國的軍隊作戰。馬陵附近多山谷，我們可以先派大軍埋伏在馬陵北邊的山谷，再派少量軍隊襲擊潘甲率領的魏國軍隊，戰敗而逃，潘甲求勝心切，必定窮追不舍，這樣，我們就能用這一小部分軍隊把魏國的軍隊引入山谷，再消滅他們。你囑咐我們的士兵，活捉潘甲者有賞，別讓他死了。”

“明白，我這就去下令。”

“潘将軍，你怎麽就帶了兩萬士兵？龐元帥答應讓你來支援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會讓你多帶些士兵呢。”公子郊師不滿地抱怨着。

“公子，魏國正與秦國交戰，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兵力了。不過魏國的士兵骁勇善戰，一個能當五個用，公子不必擔心。等齊國的大軍來了，公子便可趁我帶領魏國士兵與之交戰的時候，把在廪丘的軍隊調來，截斷他們的後路，如此，便可大獲全勝了。”

“行啊，如果真如你所說，等我當上大王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到時候，我也會履行諾言，讓齊國跟魏國永世交好的。”

說話間，一名手下跑了過來：“公子，潘将軍，我們運送糧草的軍隊遭到了齊國軍隊的襲擊！”

“好！”潘甲站了起來：“齊國的軍隊果然來了！公子，我這就帶兵迎擊齊國軍隊，你按原計劃，即刻派人回廪丘把你的軍隊帶來！”

“你真的有把握？我可是聽說，孫軍師用兵如神，你可別中了他的詭計！”公子郊師還是有些不相信。

潘甲問手下：“齊國來了多少軍隊？”

“大概兩萬左右。”

潘甲大笑起來：“區區兩萬軍隊，不足為懼。公子，你放心吧，齊國這兩萬軍隊光我自己對付都綽綽有餘了，等你的大軍一來，我估計已經把他們徹底消滅了，這樣就算齊國還有軍隊跟在後面，我們也勝券在握了。”

公子郊師點點頭。

潘甲從城牆上走了下去，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孫伯靈，我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與你正面交鋒的這一刻了…”

“軍師！”田忌的聲音從馬車外面傳來，孫伯靈掀起布簾。

“果然如軍師所料，魏國的軍隊追着先前派出的一小股齊軍進了山谷，被我們埋伏的士兵打得全軍覆沒，方才士兵來報，他們已經活捉了潘甲。我讓他們找人看住他，別讓他尋短見。這下好了，我們要把他活着帶回臨淄，交給大王，看太後還有什麽話說！”

“好！”孫伯靈點了點頭，又趕緊轉身看了看馬車後面。

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松了口氣。

來之前他好說歹說，最後答應讓她斷後，去監視後續部隊有沒有士兵掉隊，才終于攔住了許滢，沒讓她跟着他來。

潘甲的事，還是別讓她知道吧。

“報！”士兵飛奔而來，“大将軍，軍師，前方發現了公子郊師的軍隊！”

“知道了，”孫伯靈問田忌，“軍旗備好了嗎？”

“都按軍師的計策，備好了。”

孫伯靈點點頭，坐回了馬車中。

站在戰車上的公子郊師沒見到潘甲帶領的魏國軍隊，卻突見田忌率領着大軍浩浩蕩蕩地前來，不由得一驚：“站住！我是先王嫡親的兒子，誰敢上前？”

田忌冷笑了一聲，命令軍隊停下：“公子，你放心，我們今日不是來跟你交戰的。我就在這，不上前，也不讓我的軍隊進攻，只要公子和你的軍隊聽我說句話就行，說完之後，我和我的這些士兵們，便任由你處置。”

公子郊師哼了一聲：“好，你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麽花招。”

田忌正對着公子郊師的軍隊喊道：“齊國的兄弟們，你們跟随的這位公子郊師，是背叛齊國、追随魏國的人，他意圖借魏國的力量，扶持他篡奪王位，不信你們看看，在你們之前來的先頭部隊，扛的是魏國的旗！”說着，他拿過方才繳獲來的魏國軍旗，插在地上。

“兄長！”田忌身後的軍隊裏突然有一名士兵對着公子郊師的軍隊喊道，“你看看我，我是小弟，是你從小帶大的小弟啊！”

一瞬間，叫喊聲此起彼伏地從田忌身後的士兵中傳出。

“侄兒！叔父在這兒！”

“二舅，是我啊！”

“幺兒！你看看爹爹！”

公子郊師身後，一名領頭的卒長突然罵了一聲。

“媽的，本以為等公子郊師事成之後我們就能享福了，沒想到他是個勾結魏狗的叛徒，還想讓我們殘殺自己的家人！兄弟們，跟我上！”

士兵們蜂擁而上，将公子郊師圍在了中間。公子郊師身邊的侍衛趕緊拿起劍，一時間僵持不下。

公子郊師全身發抖，話都說不利索了：“你們…你們想幹什麽？！…我是先王嫡親的兒子，你們敢殺我，一個也活不了！”

“兄弟們！”田忌再一次開口了，“不必為了這種爛污東西賠上自己的性命，把他交給我帶回去處置便是。你們只要願意，都可以來做我的士兵，跟你們的家人團聚，我也不會虧待你們的。”

士兵們再次一哄而上，打倒了侍衛，将公子郊師擒住，送到了田忌的面前。

數日後的夜晚，将軍府中。

“軍師。”愁眉不展的田忌走進孫伯靈的房間。

“大将軍，怎麽了？”

“這個潘甲可真難對付，回來的路上我派了好幾個人看着他不讓他尋短見，每天還得派人去把飯給他硬灌下去，才沒讓他死了，這還不算，自打我們回來之後，大王已經派人審問了他兩天了，可是他始終一言不發，給他來軟的硬的都沒用，夜長夢多，我們得趕緊找出公子郊師勾結魏國的證據，大王已經想盡辦法幫我們壓住抓獲公子郊師的消息了，再拖下去，太後那邊就瞞不住了！”

“都死到臨頭了，還嘴硬呢。”孫伯靈冷笑了一聲。

“軍師，”田忌看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開口了，“我派間細去魏國偷偷查過，所以知道了…許滢和潘甲的關系…”

孫伯靈猛然轉頭看着田忌。

田忌遲疑了片刻，又艱難地開口了：“你看你能不能…勸勸許滢…讓她去問潘甲…說不定，潘甲見了她，會願意說實話…”

“不可能。”孫伯靈打斷了田忌的話，斬釘截鐵地說。

田忌一愣，趕緊解釋道：“我不是不顧及許滢的感受，只是…眼下我們實在沒辦法了，要是潘甲不開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孫伯靈迎着田忌的目光，眼神淩厲：“大将軍，你不必再說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許滢去做這件事的。潘甲如今對許滢恨之入骨，在楚國的時候就派人去追殺過她，現在你讓她去見他，不僅不見得能問出什麽，還會讓她有危險！更何況我們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你讓我想想辦法，明天早上，我們親自去審問潘甲。就算他抵死不招供，我們也可以從別的途徑找到公子郊師與魏國勾結的證據，實在不行了，我們就拿着那天繳獲的魏國軍旗去見太後，想辦法說服她，雖然很難，但總會有辦法的。”

屋外，一個身影在濃濃的夜幕掩蓋下，往将軍府外跑去…

地牢中，閉着眼睛的潘甲感到了一絲風，門似乎被推開了。

多半是那些審問他的人又來了。他低哼了一聲，決定繼續閉着眼不理他們。

“潘甲。”熟悉的聲音響起。

潘甲猛然睜開眼：“滢滢？！”

許滢示意身邊跟從的侍衛退後一步，自己走到潘甲的面前，默不作聲地蹲下，看着他。

潘甲瞄了她一眼：“是孫伯靈叫你來的吧？他想通過你，讓我招供，做夢去吧。”

“不，是我自己想來看看你。”

潘甲冷笑了一聲：“你別想着蒙我，當初就是你不知檢點跟他跑了，誰知道你們這對狗男女打了什麽主意。”

許滢沉默了片刻，說道：“潘甲，你還記得你當初對爹爹的承諾嗎？”

潘甲轉過頭去不理會她。

“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會站在正義的一邊。可是你自己回頭想一想，這些年你做了什麽？幫着龐涓陷害兄弟，還派人來追殺我，你做的哪一件事，是正義的？”

潘甲轉過臉來瞪着她：“那你呢？你背叛我跟了別的男人，還幫他一起對抗我，你又做過什麽正義的事了？”

“至少我看清了龐涓的嘴臉，幫孫先生逃了出來，救了他的命，你明知龐涓殘害兄弟，卻幫他作惡，你與跟在他身邊的一條走狗有什麽兩樣！”

潘甲雙眼血紅地撲上來抓住許滢的衣服：“至少我從一而終，忠于龐元帥，不像你朝三暮四，背棄真正對你好的人。我為魏國做事，你不也是為齊國效力？各為其主而已，你說我是狗，你又比我高尚到哪去？！”

侍衛沖上來，拉開潘甲。

“滢？”孫伯靈進入許滢的房間，卻發現房內空無一人。

這麽晚了，她去了哪裏？

有一種不安的預感，隐隐約約地在他心裏升了起來。

他轉回門外，問附近值夜的侍衛：“看到許姑娘了嗎？”

侍衛搖搖頭：“沒有。”

“軍師，你怎麽還沒睡？”田忌走了過來。

“哦，沒事，我來找許滢，大将軍怎麽也沒睡？”

“嗐，別提了，我的令牌不知道上哪去了，都是我手下人做事不當心，這麽重要的東西居然随手亂放，害得我半夜三更地到處找，找不着，睡不好覺啊！”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對了，你說你在找許滢？”田忌的一句話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

“我聽我身邊的侍衛說，看到她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孫伯靈猛一擡頭：“當真？！”

田忌被他吓了一跳：“是啊，就是剛才的事，怎麽了？”

孫伯靈緊緊抓着輪椅的扶手，木頭在他的手勁下幾乎破裂。

“大将軍，快，帶幾個人，跟我去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