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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陳風氣開放,勳貴女子也可入仕,故而男女之間并無大防。程蕭疏昨日在歐家和他家公子小姐們推牌九到夜半,睜眼時日頭已經爬上三竿,隔着窗看一片明亮,只聽得他四姐程蕭若笑罵:“懶蛇還不起身?”
程蕭若大他六歲,雖不及大哥二姐那樣抱着他長大如父如母一般,但也勉勉強強算半個娘,程蕭疏只得坐起,無奈問:“怎麽了?”
一明豔女子自屏風後走出,柳眉一豎頗有威儀:“我倒是想審審你,昨日先去了張伯父府上,後邊又跑去歐善夏府上,意欲何為?”
“姐姐這大理寺丞當得威風。”程蕭疏下了榻令小厮服侍洗漱,穿着整齊後才出去外間坐好:“就審我這個?不問別的了?”
程蕭若并未受郡主、縣主之位,也并未結親轉而入仕,眼下正在大理寺辦差,住在府上,知道這事并不奇怪。
“自然不是。”程蕭若直接問他:“等今年一過你就十七了,明年出國子監入仕總要成家。母親看你難得上心,昨日為人奔走得熱切,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試子,便讓我來問問你,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早早把親事定下來也好。”
“并未。”程蕭疏撐着頭無精打采:“我的鳥落在別人那兒了,得拿回來吧?先随手喂點鳥食而已。”
程蕭若聽他說得稀裏糊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直點他腦門:“你給人喂什麽鳥食?瞧瞧你這不着四六的模樣!”
程蕭疏并未反駁:“母親方才進宮陪外祖母去了?”
“是,等你一起怕是連早膳都吃不上,下次你自己進宮拜見吧。”程蕭若問:“所以昨日歐善夏賣你情面沒?”
“自然。”歐善夏雖迂腐,但腦子可不蠢,不然怎麽做到吏部尚書的?再說應亦骛本就能上榜,又不是叫他強行安個名字上去,他才不會因為這個得罪穆國公府。
“料他也不敢駁聲。”程蕭若方才滿意颔首,但又禁不住好奇:“小蜧,既然你并非心悅其人,那你便可以同我說說到底是誰了吧?”
程蕭疏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向來好玩樂,對着旁人的趣事不知道事情根源便如貓兒抓心一樣,不然也不會去大理寺那地方天天翻宗卷玩。
正好他也沒有瞞着的心思:“四姐想知道的話,就幫我個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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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會試放榜,應亦骛果然榜上有名。
禮部賀喜的人走到府上時,應祯榮還在辦差,不在府中,文問沅高興得直落淚,幾乎要暈過去,喬夫人的神色卻不太好看。
因着喬煊柳是她侄兒,又正中會元,故而末了官差也不忘恭賀一句,這下她的臉色方才好看些,只是終究郁郁,畢竟成器的都不是她親兒子。
待熱鬧過後,應亦骛帶着母親回他們的院子裏,文問沅攥着他的手,眼淚還未收住。應亦骛見着娘親的模樣,他多年寒窗就是為這一刻,也幾乎要哭出來,只是不想令文氏心疼,便勾出一個笑容:“娘別哭了,這是喜事不是麽?”
“是,是。”文問沅連連點頭,也收住眼淚:“娘是太開心了。”
二人進屋中對坐,應亦骛親手沏好茶遞給文氏。
文氏擦幹淚水,接過飲下,希冀地看着他:“娘知道你心中一直有煊柳,他也是個好孩子,如今你榜上有名,想必喬家應當也能應下你們的事了罷?”
喬煊柳是喬夫人的侄子,也常來府中,他并未計較應亦骛的庶子身份,反而待人平和,兩個孩子又都是朝經暮史之人,也喜愛詩書,說話能到一處去,近似親兄弟一般。
得知應亦骛的心意,文問沅也希望能成一番美事。
“娘,”應亦骛心中滋味頗為複雜,幹澀地答:“縱然我榜上有名,但喬兄他向來只當我是表弟,還是莫要再提此事了。”
“可你總要成家的,今年過了九月就十七了。”文問沅坦誠同他說:“娘不希望你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處,那樣怎麽過得好日子?”
應亦骛苦笑:“娘不必憂心,孩兒不會勉強自己,也不勉強他人,成家的事,待殿試後再說吧。”
——
待會試放榜後,第二日壽靈長公主李清緋便在星落湖設下宴席,邀諸貢生及各家閨秀赴宴,心思活絡的大多都應下了這場擺在明面上的相看會,盼能趁機結個好姻緣。
黃昏時程蕭疏便同程蕭若一并到了,二人上船後,程蕭若叫小厮拿來魚竿釣魚,問他:“你要辦宴怎麽非找姑母不可?母親幫你辦不成麽,她若是知道是我慫恿李清緋辦的宴會,又要生氣了。”
程蕭疏逗着被他帶出來玩的長尾鹦鹉,并不作答,他心中有思量,若是母親壽德長公主辦宴的話,估計那只鳥便不願飛來了。
程蕭若瞧他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也甚是無趣,不耐煩道:“你給我下船去,這鹦鹉吵死,把我的魚都吓跑了。”
“四姐明知我不會水,是想我淹死嗎?”程蕭疏總算說了一句話:“那我可要告狀,讓大哥和三哥來收拾你。”
“我怕你?”程蕭若得意:“二姐自然會護着我。”
程蕭疏輕哼一聲,打開籠子,戳戳長尾鹦鹉,支使道:“煙火,咬她。”
長尾鹦鹉佁然不動,站在籠子裏仰着脖子叫:“煙火!煙火!傻鳥!”
程蕭若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也不教這鳥說些正經話。”
程蕭疏也勾起嘴角,伸手關上籠子,又歪頭與這鳥四目相對,呆鳥再度開始瞎喊:“四小姐!四小姐!吉祥!足智多謀!足智多謀!”
“诶?”程蕭若驚喜地放下魚竿,回頭捧起關着煙火的籠子:“算你小子識趣。”
見着不遠處忠正伯府家的船漸漸靠近,程蕭疏将起身:“那四姐就幫我看着煙火一晚上?”
程蕭若已然被鹦鹉吸引走了注意力,連連擺手:“快走快走,別擾我了,我得給這小乖鳥釣魚吃做獎勵,它比你有趣。”
靠近後,程蕭疏登上忠正伯府的船,見徐塗溫臉色不對,問:“怎麽?”
徐塗溫便答:“人都到了,只是谷家那位不知道聞着什麽風,也湊到了我這船上。”
這倒不是個無名之卒,程蕭疏無所謂道:“他來便來,湊個熱鬧而已,和我有什麽關系?”
谷家是當今皇後的母家,谷老太爺又是太子少師,谷家那位還是他們家唯一的嫡孫,也是寵得令人咋舌,至于程蕭疏這邊更不必多說,忠正伯府在這兩邊中什麽都不是,故而徐塗溫也很是為難,只道:“五表弟進去一看便知。”
程蕭疏踏入游船中,小宴已然開始,氣氛正好,而應亦骛依舊同喬煊柳如比目魚般不離不分地坐在一處,谷家那位谷靜濯則坐在二人對面,面色冷冷。
臉這麽臭,他也被搶了鳥麽?程蕭疏好笑地想。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今日在座衆人見他又不似那日曲水流觞,不少貢生主動向程蕭疏問好,程蕭疏過了招呼,撿專門留給他位置坐下,正在應亦骛身邊。
随後他側臉看向突然無所适從的應亦骛,随手舉杯:“聽聞應公子榜上有名,這盞酒便做我的祝賀,如何?”
應亦骛的神色仿佛凝滞住,周圍歡飲晏晏,熱鬧非凡,而他垂下眼避開目光反問:“程公子若得閑,可否随我外出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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