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程蕭疏靜養幾日後,被李清妙叫去東宮道歉做面子。

雖勉強算作親人,但太子殿下長他十餘歲,兩人從未玩到一處去,并不相熟。也是看着他家人的面子上,太子對他始終算得上客氣,并未訓斥,沒說幾句便要打發他離開。

程蕭疏也沒想多待,只是剛一出東宮就恰好撞上懷王李謹槐,李謹槐向他招招手:“小五。”

程蕭疏走到他面前:“槐哥。”

“太子哥哥沒罵你吧?”李謹槐問。

“太子殿下仁厚,未曾。”程蕭疏不多言,只道:“但暫時卻沒法陪你去狩獵,我養好傷便要前往嶺南,約莫九月回豳都。”

李謹槐也是知道其中底細的,只挑眉:“九月回來?那不是剛好趕上十月天守節,你今年還要不要第一?”

程蕭疏沉默片刻:“當然。”

“真不懂你。”李謹槐搭着他的肩,沒個正形同他敘話:“怎麽就對這個魁首這麽執着呢?就為只鳥?你拿了這麽多年魁首,等的那只鳥有來看過你嗎?”

程蕭疏想了一會兒,眼裏透出些迷茫,李謹槐忍不住,拿手掌在他面前揮舞兩下:“小五?怎麽又發呆?”

豳都剛下完雨沒多久,遠處晴雲雜雨雲,泛着淡淡青藍色,程蕭疏遠眺而去,很輕很輕地笑了。

李謹槐也不由得微滞。

這個小五雖然荒唐事沒少幹,也并非謹小慎微的,但其實并不讓人覺得鮮活,多數時候他雖然活生生地站在那兒,卻讓人莫名覺得死氣沉沉,如垂暮之人。

可是這一笑之後,他周身的沉悶仿佛也一應散去,驟然變得明朗生動,這才像個少年人,鮮活明亮,意氣風發,志在必得。

“可以,他會看到的,一定會。”

Advertisement

——

待他同李謹槐敘話好一陣回府後,徐塗溫已等待多時。

他兄長近日得了晉升,他如今也算是靠着程蕭疏站穩了壽德長公主的庇護,待來年出仕自然能得個好缺,與上巳節時已是大不同,精神得多。

他想着近日程蕭疏挨了打,又未如願以償,自己還是收斂些要好,不想竟然見程蕭疏似乎心情不錯,便立刻調出笑容:“五表弟。”

“徐公子。”程蕭疏擡手命人斟酒,不繞彎子:“明日聖旨下來,我便要前往嶺南,有事要托付于你。”

“嶺南?”徐塗溫聽說了壽德長公主入宮請罪的事,也不驚奇,直問是何事。

待程蕭疏說完話後,他才是真的目瞪口呆,不免猶疑:“這……”

程蕭疏知道他腦袋靈光,問:“你只告訴我,能不能做。”

這艘大船他才登上,怎麽能說下就下,徐塗溫雖無奈,卻也不得不應:“自然能,不過為了幹淨,須得過些時日。”

“那我便在嶺南等你的好消息。”程蕭疏問他:“應三近日如何?”

果然這位的事在這裏才是最要緊的,好在徐塗溫一直叫人盯着他:“他知科舉無路,過幾日便打算回承衍書院。”

“回書院?做什麽。”

“他在承衍書院中多次評優,他師長也聽了他的事,邀他回去做個掌書。”

“掌書?”程蕭疏思忖片刻,左右他這半年都不在豳都,若真讓應亦骛留着,指不定還要遇上什麽事,故而沒有多說:“應三為人單純,勞你幫他打點一二了。”

徐塗溫本哭笑不得,想說應三還能考個貢生呢,哪裏就單純了,可話出嘴前在腦子裏過了遍,這應三……确實算一個簡單耿直的人。

他自然悉數應下,事畢從程蕭疏的院子離開,身後檐下的鳥叫得輕快。

只是冷不防地遇着個女子,徐塗溫立刻行禮:“見過寺丞大人。”

程蕭若颔首:“我弟弟又找你幫他辦些什麽事?”

徐塗溫當然沒法子說,只得三兩句帶過,對于程蕭若這個大理寺丞是有些怵的。

去歲九月夜裏,他和幾位友人恰好撞見大理寺夜間辦差,有犯人出逃,程蕭若當即拔劍斬了那人,血濺得一地,她卻挺立在夜色中,英姿飒然,面不改色。

此時面前的人雖然衣冠楚楚,并未佩刀,卻依舊令他本能敬畏。

但并不是敬畏便能逃過,程蕭若道:“我問你一些事,你如實作答即可,我弟弟不會怪到你上頭。”

——

程蕭若禦馬到東鹿坊,應家就坐落在其中。

應亦骛下獄時她正輪休沐,不曾見到過這人,也是到後來才知道程蕭疏為着他進過大理寺。後來又從母親及徐二那處得了消息,她性子本就不算沉穩,自然立刻趕來。

應府并未爵位,應祯榮的官階又低于她,見了她自然要迎接。程蕭若自小衆星捧月,也并不覺得一個長了自己二十餘歲的人奉陪在身邊奇怪,她只是直奔目标問:“你家三公子現在何處?”

程五為他家庶三子夜闖東宮一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但應祯榮見她也不似為問責而來,故而并不開口解釋,只命人将應亦骛請來。

待應亦骛到後,程蕭若靜靜打量着這個男子。

遭遇了那樣的災禍,自是有些頹喪,不過自上到下依舊一絲不茍,叫人挑不出待客不周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對他父親問安,又向程蕭若行禮。

程蕭若打住:“不必多禮。”

她父母對他們幾個兄弟姊妹都是愛如珍寶,在家中哪用這般行禮,且這父子看起來也生疏得過分,程蕭若看得不太适應。

面前的男子很是文弱,低眼時眉間的郁氣顯得可憐,再詢問她來找自己所為何事時,就是一副更好蹂躏欺壓的模樣了。

程蕭若本就是為看看自家弟弟放在心上人的廬山真面目,哪裏是要敲他,故而也不再讓人提心吊膽,直接說明來意:“我五弟明日便要前往嶺南,你不去送他一送?”

提到程蕭疏,應亦骛果然有了反應,卻也只是暗暗抓緊袖子,且不給個直接話:“……多謝寺丞大人告知。”

程蕭若再問:“那你究竟來不來?”

于救命之恩而言,他也應當來吧?

應亦骛卻只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程蕭若見他木頭一般的模樣,很是不悅,于理來說她心知此事強求不來,但還是不免為自家弟弟生氣,只得極力不讓自己的神色太難看。

但不過須臾,到程蕭若都準備離開時,應亦骛開口說:“我會去的。”

——

聖旨到後,程蕭疏便應即刻啓程。

昨晚他已經在寰宇房和他的鳥一一道了別,路途遙遠,總不能冒着把鳥折騰死的風險選幾只帶去,故而除卻家中為他安排好的物事之外,輕松簡便得很。

他父親母親因着他三哥的事,見不得家中孩子離去,生怕失态落淚,故而并不相送。大哥大嫂便代着父母的位置,同二姐對他好一陣叮囑,而後程蕭疏又口頭上哄了哄程赤寰,答應九月一定回來帶他抓兔子,才被程蕭若帶着出家門。

“大哥這麽舍不得你,居然哭了。”程蕭若好笑又感慨:“你看沒看見?大嫂偷偷給他擦眼淚呢。”

他也舍不得親人,程蕭疏心情不好,置若罔聞,直接騎上馬:“護衛都在城外等着?”

“自然。”程蕭若随即也翻身上馬,跟上他的節奏。

他脾氣古怪,只願和鳥作伴,自然沒有什麽友人相送,這一路走得有些寂寥,程蕭若終是禁不住,待馬稍稍放慢速度便問他:“就沒什麽人來送你?”

程蕭疏目不斜視:“除了你我要誰送?”

“那個應三就不來送送你?”程蕭若提醒他。

“我為什麽要他送?”程蕭疏終于側過臉來看她,不解反問。

“……”程蕭若想自己不與他計較,只笑着拉動缰繩:“那一會兒姐姐給你個驚喜。”

程蕭疏不明所以,他只當程蕭若是怕他一個人去嶺南會覺得孤寂,故而臨行前送些稀奇玩意,只是程蕭疏念着家人送他離開時難過的神色也被感染,并不很期待,更沒往她話裏想。直到程蕭若将他送到城門口時,終于見一道身影。

應亦骛獨自靜站在城牆下,一襲青色袍子,身邊一個小厮也無,似乎等待已久,見兩匹馬并頭靠近,也轉身望過來。

程蕭若滿意露出笑容,下意識便去看自家弟弟的反應。

可她期待的笑容或者開心并沒有出現在程蕭疏臉上,他只問:“你叫他來的?”

“就不能是他自己願意的?我不過知會一聲。”應亦骛不願意大可以不答應,她也不算瞎說。果然,聽到她的回答後,程蕭疏的嘴角緩緩舒開,原先被激起的不情不願離家氣也随之而去,雨過天晴不過如此。

程蕭若這才覺得算是不虛昨日行,推他的肩膀:“快去啦,再厚臉皮的事你都幹過了,眼下還害羞不成?”

程蕭疏的目光停在不遠處的應亦骛身上,再無半分轉移。

他利落地下了馬,便朝着那人走去,只是心中有些他也說不上的東西。

欣喜?忐忑?……還是驚喜?可是這種驚喜,不再像他三月三日見到應亦骛時那樣的驚喜了。

過去即便得到再罕見的、再乖巧的鳥,他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而這種從未體會過的情緒,竟然只源于對方的送別。

他好像還會不自覺地、一步步數着自己的步伐,為靠近而喜悅。

怎麽會忽然變成這樣?養鳥不是這樣養的,養鳥應該是鳥期盼着他的到來,難過着他的離開。

可現在程蕭疏無暇再想這些,他只知道他大哥大嫂說得對,是他的鳥終究會回到他身邊,別人怎麽也搶不走的。

程蕭疏終于停下,與他相隔不遠,面前的人相比在大理寺時的見面更憔悴,程蕭疏也沒好到哪兒去,不過騎會兒馬而已,背上已經隐隐作痛。

他還沒想好該說什麽,應亦骛先開口道:“還未當面謝過程五公子救命之恩。”

他說完便垂首擡手,很是周到地感謝,可這只讓程蕭疏不快:“你是來謝我的?”

他似乎說中了,應亦骛擡起眼來,神情疏離,一板一眼答:“我的确很感謝程公子,但并不需要公子夜闖東宮,舍身相救。”

程蕭疏盯着他的臉,說不上更生氣還是更煩躁,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仍不知程公子為何救我。”應亦骛依舊說着他要說的話,并不會因為程五的異常而停下。

他雖是書院學子,但也讀過不少風花雪月,事已至此,怎會不知道程五的心思?不過嘴上将這說得糊塗些,其餘卻不行。

當他知恩不報也好,狼心狗肺也罷,可穆國公府這樣的存在,絕對是他招惹不起的。今日如若不說清楚,日後只會讓程五更不死心,也只會讓他與這人更加糾纏不清、難以擺脫,還有更多數不盡的麻煩等在前頭。

想着應亦骛便真的直直出口:“我不過一介布衣,無以為報,亦不敢攀附榮華,還請日後公子自重,莫要再多管閑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