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應亦骛搭車馬回到應府上,幾乎是小跑着進了自己的院子裏。
他娘親文氏見他回來得這樣早,便問:“不是去了圍場?”
“想起有東西沒拿。”若她沒看錯的話,應亦骛竟是很慌亂緊張,着急地問:“娘,裝我小時玩具的那個大箱子可還在?”
文氏颔首:“自然還在。”
她見應亦骛難得如此,怕他更急,只叫貼身婢女幫着一起找那箱子,沒多久一個沉重的烏木箱子便被拖出來,應亦骛迫不及待地解開鎖扣,認真翻找。
不過多久,他放輕動作,從裏拿出一團錦緞,焦灼的心緒頓時散解而去,卻在此時猶豫着是否應該打開。
“骛兒,怎麽了?”文氏終于出聲詢問。
“無事。”應亦骛搖頭,終是将心完全平靜,一點點打開了那錦緞。
被錦緞包圍、珍重保存的,是一張小小的蛇臉面具,在黑色底子上彩繪缤紛,很是精致。
應亦骛的手指輕輕撫過面具上故作兇猛的蛇牙,呼吸一滞,而後輕輕将這面具放入了懷中。
——
其實自應亦骛記事以來,父親與娘親的關系并沒有那麽差,那時父親嫡母對他也不錯,雖并未與兩個嫡子如出一轍,但到底不算虧待。
大約是新昌七年的天守節,應祯榮便帶着他和兩個嫡出的哥哥一起去了圍場。
他兩個兄長生性好動,滿圍場到處跑,惹得喬夫人四處去找。應祯榮得去上峰那兒應酬,座位上便只剩下應亦骛。
那年天守節前豳都痄腮流行,不少小兒身患此疾,聖上便下令,進入圍場的幼兒皆需佩戴面具,應亦骛那日便戴了個花裏胡哨的彩鳥面具。
Advertisement
他百無聊賴地留在臺上,撥着衣服上有鈴铛的玉佩玩,這是他出門前他娘親特地給他系上的,雖然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小孩,應祯榮便未制止。
應亦骛玩了會兒又覺得乏味,不得不移開目光去看靶場上的比賽。
靶場上,一衆身姿挺拔的少年裏,卻混進了個戴着面具的小孩,只看身形,也許和他差不多大。
那小孩舉着鐵打造的弓,專注挽弓,箭直直飛向靶心,毫不遜色那些比他年長好幾歲的少年。
待這一輪結束後,那小孩放下弓回到臺上,應亦骛才看見他面具的模樣。是張黑色蛇臉,為不顯過于簡單,兩邊都各自描金繪彩。
應亦骛頓時被吸引住了。
他自己也被父親抱着嘗試過挽弓,然而沒舉多久手上便失去力氣,準頭更是爛得厲害,此後便說什麽不肯碰這物,兩個兄長如出一轍,皆是叫苦喊累,可見那人是真厲害。
趁着府中人都不在身邊,他大着膽子靠近,在蛇臉面具身邊坐下。
聽到鈴聲時,蛇面具小孩便已經轉過頭來看他,也不主動開口。但應亦骛并不在意,他主動說:“你真厲害,這麽重的弓也舉得起。”
蛇面具小孩撇過頭,并不理他。
應亦骛正愁沒人同他說話,好不容易勉強有了個玩伴,便喋喋不休起來:“你這麽厲害,那邊的果子應該也能打下來吧,看着真好——”
“我輸了。”許是被吵到,蛇面具小孩終于不耐煩地開口:“有什麽厲害的?”
“可是他們都比你大很多啊。”
“輸了就輸了,哪來這麽多理由?”
應亦骛說:“你要是再長大些,力氣再大點,未必不會贏。”
這時他聽見很不屑的一聲笑,涼薄、讓人讨厭的,不像一個小孩能笑出來的:“蠢鳥。”
“我哪裏蠢了?”應亦骛還記得自己戴的是鳥面具,并未就這一點與他辯駁。
應亦骛并不知道,皇子李謹槐也在場下,他若想贏,并沒有人能越到他前頭去。蛇面具小孩不再答話了,可應亦骛覺得還未說夠話,也想安慰安慰他:“我跟你講個笑話吧。”
也不管對方究竟聽不聽,他自顧自便說起來:“有一位武将上陣打仗,眼看就要被人擊敗,突然間天降神兵,打垮了敵人。武将十分感激,便向天叩頭,問神仙的來歷和姓名。”
“神仙回答:我是垛子神。武将再叩首,說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讓垛子神來救我。垛子神卻告訴他:你不用謝我,我只是來報恩的。武将大驚:我何曾有恩于尊神?”
說到此處,應亦骛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勉強将後頭的話說完:“垛子神答道:當然有恩,平日我在靶場,你從來沒有射中過我一箭。怎麽樣,好笑吧?”
“你覺得很好笑?”蛇面具小孩冷聲問,驟然打斷了應亦骛的笑聲。
他才後知後覺,他們今日比的可不就是射藝,自己卻同他說垛子神的笑話……應亦骛讪讪收了話頭,不再言語。
但他沉默一會兒後,蛇面具小孩反而不太自然地開口:“你真的覺得我很厲害?”
“那當然。”應亦骛又被激起話頭:“等你長大了肯定能拿魁首,我保證。”
蛇面具小孩卻又不說話了,他拿起放在身邊的弓:“我給你打果子。”
他給應亦骛打了串林檎,應亦骛挑挑揀揀,只拿了一個:“這就夠啦,不用太多。”随後将紅色的果子往蛇面具小孩臉側一對比,笑:“顏色好搭啊,你的面具真好看。”
應亦骛只是随口誇贊,不想蛇面具小孩當即摘下了面具遞到他面前:“你喜歡?送你。”
“嗯?”應亦骛雖然驚訝,卻也很開心,他也準備去解自己的鳥面具回贈,不想被沒什麽表情的小孩攔住:“你像鳥一樣叽叽喳喳,這面具很适合你,不用摘。”
“那我就把小鳥送給你。”應亦骛說:“這是回禮。”
“送我小鳥?”面前的小孩像是認真想了想,“你自己送給我?”
應亦骛還來不及回話,便見不遠處應家的下人在向他招手,想必是他父親要回來了,立刻站起着急回去,也不顧不上認真去聽,只嗯嗯點頭。
不料随後面前的小孩拉住他,又問:“如果明年我拿了魁首,你會來嗎?”
眼看着下人招手越來越急切,應亦骛只想到他父親很喜歡他,明年肯定還會帶他再來:“當然,我一定會來的。”
他掙開小孩抓住他的手,飛快向座位上跑去。可是未到座上,下人便将他抱起,說是府中老人出了些事,一家人需立刻回去。
應亦骛懷揣着蛇面具和林檎果,探頭往後遠眺,那小孩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雖然連手都不願揮揮道別,卻依舊定定地望着他。
——
可惜後來發生了些事,他以及他娘親與父親的關系便急轉直下,他連見到父親都害怕得直打抖,此後自然再沒被應祯榮帶去天守節。他當時還為此事哭了一場,十餘天都在院子裏捧着蛇面具入神地看,只是後面随時間推移,便漸漸忘卻。
應亦骛憶着過往種種,抱着面具回到圍場,天色已晚,殘陽如血,靶場的人早早散去,程五一直待着的那個位置也在空無一人。
四下都靜悄悄的,熱鬧的喧嘩只從遠處傳來,應亦骛憑着記憶在那個位置上坐下,把玩着手裏的蛇面具。
他自己的鳥面具是早早就玩丢了,這面具卻存放很久,一直收在箱子裏舍不得丢掉。
原來是因為如此。那枚帶鈴铛的玉佩他已許久不戴,上巳節出門前鬼使神差別上的,誰想到程五恰好會來,又恰好聽到……
難怪程五會問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
原來真的會有人守着兒時的約定。
應亦骛情緒複雜,看着眼前早已與過去全然不同的景色,莫名有些悵然若失。可是那棵林檎樹還在,這七年來,真的有人在一直等他。
他收起面具走出靶場,轉頭卻撞見程蕭疏與李謹槐說着話走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程蕭疏聽着李謹槐說他那塊玉佩是何等重要,不曉得怎麽就遺失了,也不敢讓侍衛幫忙尋找雲雲,聽到耳朵都有些起繭,嘴上只敷衍答話,直到應亦骛的忽然出現,他不由又停下步伐。
李謹槐才不管這麽多,依舊張口就來:“會不會有人撿去了啊?小五你一會兒可得好好幫我找找,前面好像有人——欸。”
“殿下。”應亦骛早就将面具收好,規矩行禮道。
“免禮免禮。”李謹槐随意揮揮手問:“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應亦骛垂首答:“尋人。”
“尋誰啊?”李謹槐一向沒什麽架子,順口就問下去了。
應亦骛方才擡起眼,目光落在他身後的程蕭疏身上,雖一言未發,但用意清清楚楚。李謹槐被這二人之間的亂七八糟的事弄得頭疼,擺擺袖子便走了:“小五忙完再來找我吧。”
十月秋高,應亦骛站在他面前,衣袍被吹得微微揚起。
程蕭疏心煩意亂,還未來得及給他臉色看,卻只見對方從懷中拿出一張面具,而後遞給他:“還給你。”
……
程蕭疏頓在原地,應亦骛很是過意不去,抿抿唇往前送了送,重複道:“還你。”
程蕭疏看着面具,這顯然被保管得很好,邊緣圓潤,描金彩繪都未掉色。
他不開口,也不拿回面具,只聽見應亦骛別扭地解釋:“第二年的時候,我父親不願再帶我來,我求了他好久也無法,并非有意欺騙你。實在對不起。”
程蕭疏看着面前的人,依舊不答話。
他很喜歡穿青衣服,對親近的人話很多,會叨叨不停,寫的詩很好,雖然自己讀不懂,很容易醉酒,傻乎乎地聽不懂話……
明明他已然把這只鳥放開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它又會飛回來,回到這個籠子裏?
應亦骛見他不答,心中愈發忐忑:“如果你實在氣不過的話,那就打我——”
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程蕭疏上前一步抱住他,強行制止了應亦骛将要出口的話。
他一擁上便将手臂收得十足緊,不給人一點逃離開的機會,宛如毒虺纏住獵物,死死相絞。
他已經放走了這只鳥,是他自己要回來的。是他自己要回來陪他的。
那他就不會再放手。
哪怕用盡手段、惡劣至極,也絕不會放。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