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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孩子的哭聲引來了其他人。

方倩和其他住在學校宿舍的工作人員紛紛趕來,就連巫校長也聞聲而來。

巫校長了解清楚情況後,對江晚瑜說道:“你先帶孩子回宿舍吧,好好安撫一下。孩子太小,很多事情不明白,解釋也未必能懂,先不要跟她将什麽大道理,着重情緒安撫。”

江晚瑜點點頭,紅着眼眶抱孩子回到宿舍。

巫校長看看路今安,又看看他父母,笑了笑:“你們是小江的……家人吧?方便的話,咱們去我辦公室談談,好嗎?”

路今安和父母自然願意,一行人來到四樓校長辦公室。

巫校長一邊給大家倒水,一邊說:“我姓巫,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平常學校大事小事都會管,不過老師的家務事,倒是頭一次管。”

沈莉有些不好意思:“巫校長,讓您見笑了,也怪我們冒昧,來得突然,沒提前跟晚瑜打聲招呼,也沒多給孩子一些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巫校長微笑:“長輩想見孫輩是情有可原的,我理解你的心情。聽小江那意思,她打算讓孩子跟你們回京州吧?”

沈莉點點頭。

巫校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這個決定對大家來說,都有益處。”

氣氛輕松下來,巫校長工作狀态中嚴肅,生活中友好而健談,很快便與沈莉唠起了家常。

巫校長常年過度操勞,外形上比沈莉蒼老許多,一聊才知道,兩人竟是同年出生,更親近幾分。

在得知路今安打算給學校捐款後,巫校長激動得熱淚盈眶,握住沈莉的手,顫抖着說道:“沈老師,你真是教育出了一個好兒子啊!”

沈莉面露自豪,含淚笑道:“我年輕那會兒,也下鄉支教過,後來回市裏,一直在大學教書,這些年沒再下過基層,這次來心裏觸動很大,說實話,非常非常難受,也非常非常感動。看見這裏的生活和教育環境這樣落後,所以難受;可看見同行們在這樣艱苦的生活環境中,依然堅守崗位貢獻力量,發光發熱,推動祖國偏遠地區教育事業發展,這也是讓我感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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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莉抹了抹眼角的淚:“巫校長,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榮幸,為這裏的孩子們上一節課?”

巫校長激動萬分:“當然!你來給大家講課,是我們學校全體師生的榮幸,到時候我把老師們都叫來旁聽。”

沈莉是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巫校長也是個性情中人,兩人一拍而合。

巫校長與沈莉互留了聯系方式,送他們一家三口出學校,才依依不舍與沈莉道別。

望着巫校長離開的背影,路今安笑道:“媽,我總算知道,為什麽爸這麽喜歡您了。您跟圈子裏那些闊太太,真是不一樣。”

沈莉笑了笑,溫柔地看着兒子:“這也是咱們一家,為什麽這麽喜歡晚瑜的原因。更是你為什麽會愛上晚瑜的原因,不是麽?

“其實晚瑜比我更有魅力。我這輩子,方方面面都過得太順了,別人覺得我美好,我覺得我應當美好,我要是做個不美好的人,就對不起上天給我的這個美好的人生劇本。

“晚瑜厲害就厲害在,她拿到的人生劇本,比大多數人都要糟糕,她完全能夠以拿到一副爛牌為理由,自暴自棄,自怨自艾,害人害己,可她并沒有破罐子破摔,反倒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靠着一手爛牌逆風翻盤。

“我是溫室裏的嬌花,我能開得嬌豔,是因為溫室替我創造了開花的環境。晚瑜從小到大可沒有溫室給她避風遮雨,她卻生長出了雜草的頑強韌性,在自己的人生中開出燦爛風景。

“這樣一個生命力頑強,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中,依然能保持溫柔善良,生命力頑強,富有人格魅力的女人,誰會不喜歡?”

路今安聽完,深受觸動,笑着沖母親豎起大拇指。

“沈老師不愧是教語文的。”

沈莉瞥他一眼:“趕緊回去哄哄她們娘倆吧!”

車啓動開向賓館,路今安上樓往宿舍走去。

孩子已經停止大哭了,靠在江晚瑜懷裏,抽抽搭搭的。

路今安聽女兒嗓子都哭啞,心疼得厲害,趕忙過來,坐到江晚瑜身邊,将孩子抱進自己懷裏。

“笑笑離不開媽媽對嗎?”他心平氣和問道。

小家夥一邊抽抽一邊點頭,用沙啞的聲音應道:“嗯……”

“紙巾。”路今安對江晚瑜說,接過她遞來的紙巾,輕輕給孩子擦臉,“媽媽如果不回京州,你也不回,對嗎?”

小家夥搖搖頭,抓緊他衣袖,流着淚哀求:“爸爸,你讓媽媽跟我一起走,你勸勸她呀!”

江晚瑜別過臉,默不作聲抹淚。

路今安換了張紙巾,将女兒新湧出的淚擦幹,溫柔哄着:“好,爸爸會勸媽媽的,不過你還沒吃晚飯呢,媽媽也沒吃,咱們陪媽媽一起去吃點兒東西,成麽?”

笑笑撇着嘴:“我不想吃飯……”

路今安:“那可不行,就吃兩口,不多吃,墊墊肚子就成。”

笑笑:“我要喝AD鈣奶!你早上答應過要給我喝的,到現在都沒給,媽媽說過要做個講信用的人,不能講話不算話!”

江晚瑜扭頭瞪着路今安,暗暗怪他瞎給孩子許諾,這是飲料不是牛奶,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路今安沖她伸出食指:“就一瓶,一瓶而已,咱家丫頭知道喝多了不好,人家心裏有數。”

江晚瑜:“前天晚上回來不是喝了一瓶麽?今天不許喝。”

孩子和路今安都愣住。

路今安納悶:“哎你是怎麽知道的?”

江晚瑜瞥一眼孩子:“那天晚上回來,笑笑嘴裏都是AD鈣奶味兒。你以後少拿零食賄賂她。”

“行行行,咱家你說了算。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不過這次得讓她喝,我都答應人家了,總不能反悔吧?你自個兒不說教育她,要做個講信用的人麽?我作為父親,得以身作則。”

江晚瑜背過身子,懶得理他。

路今安找出一瓶AD鈣奶,插上吸管遞給女兒。

“笑笑,爸爸答應你的事,就一定做到,你答應爸爸的事,是不是也要做到?”

孩子點點頭,猛喝一大口,又搖了搖頭:“除了跟媽媽分開這件事!”

路今安失笑,把女兒抱到腿上。

“這事兒咱們先放一放,爸爸跟你說個更重要的事兒。”

小家夥眼睛一亮:“什麽?”

路今安:“奶奶以前是老師,你知道麽?”

笑笑:“嗯!奶奶跟我說過,爺爺誇奶奶是世界上最厲害的老師,沒有她教不好的學生!”

路今安:“奶奶明天要給這所學校的哥哥姐姐們上課,笑笑也去聽一聽,好不好?”

笑笑高興得鼓掌:“好呀好呀!奶奶上課一定很有趣吧?”

路今安刮了刮她高挺的小鼻梁:“當然,爸爸小時候,很多知識都是奶奶教的。”

孩子眼中充滿期待,江晚瑜驚訝地看着他,他笑起來:“我媽跟巫校長挺投緣的,這裏也給了她很多感觸,所以也想為這裏盡一點綿薄之力。”

說完,扭頭看向女兒:“喝完這個,咱們就去刷牙,然後睡覺。明天早早起來,聽奶奶講課。”

笑笑舉起空瓶子,晃了晃:“好耶!喝完啦,咱們刷牙吧!”

父女倆開開心心洗漱去。

江晚瑜坐在床邊,聽着廁所裏他們傳來的笑聲,陷入沉思。

孩子睡下後,路今安湊近江晚瑜耳邊,低聲說道:“餓了吧?想吃什麽,我給你買去。”

江晚瑜搖頭:“這麽晚了,算了。而且現在外頭也沒什麽賣的了。”

路今安找出剩下的兩瓶AD鈣奶,給她一瓶,自己拿一瓶:“咱倆也對付喝口吧。”

江晚瑜噗嗤笑道:“路總還喝這個呀?”

路今安看了看瓶身包裝:“人生第一次,做個新嘗試。”

江晚瑜嘗了嘗,深吸一口氣,望着天花板感慨:“我以前喝過這個,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那會兒最好的朋友,她媽媽給她買了一板兒,她給我喝過一口。”

路今安揚眉:“就一口嗎?都最好的朋友了,怎麽不得給一瓶啊。”

江晚瑜笑:“大家都窮,而且這飲料這麽好喝,哪個孩子舍得給別人一整瓶呀!”

路今安:“你要是喜歡,我買滿一屋子放着。”

江晚瑜:“別了,你想毒死我嗎?”

路今安:“想讓你看着高興,讓你知道,咱們現在不差錢了,想買什麽買什麽,想買多少買多少,又不是逼着你喝完。”

江晚瑜:“我謝謝你啊。”

路今安:“別口頭感謝啊,不頂用,真要謝我,趕緊跟我回京州領證。”

提到領證,江晚瑜又不說話了。

過了一小會兒,她扭頭認真看着路今安,真心實意誇道:“其實你帶孩子,還挺有一套的。”

忽然被誇獎,路今安高興起來,滿臉嘚瑟:“怎麽說?”

江晚瑜扭頭看看熟睡中的女兒。

“你比我會循循善誘,有時候我太強硬了,态度雖然溫柔,可也是說一不二的,孩子其實挺委屈,長期這樣也不好,我都怕她養成讨好型人格。”

路今安點頭:“是,她确實比一般三歲小孩兒懂事很多。”

江晚瑜:“所以,等去了京州,允許你稍微嬌慣她一些,不然我怕她以後長大了,會有很重的‘不配得’感。”

路今安:“嗯,我會掌握分寸的。”

江晚瑜把自己手中的瓶子伸過去,碰了碰他的瓶子,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哦,幹杯!”

路今安噗嗤笑了:“幹杯。”

一口氣喝完剩下的飲料,他轉過頭來,看着江晚瑜,忽然覺得她就像這飲料一樣,酸酸甜甜的,可口極了。

“你怎麽這麽讨人喜歡呢?”他擡手,揉揉江晚瑜腦袋,方才喝的飲料裏沒有酒精,目光卻變得迷離,臉上含着淡淡笑意。

輕飄飄的微醺狀态。

江晚瑜也扭頭看他,揚起半邊臉:“那你以前怎麽不願意娶我?說到底,還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呗。”

路今安沉默,半晌,輕聲開口:“傻呗。”

江晚瑜搖搖頭:“你可不傻,你精着呢。你現在才傻,上趕着娶我,就為了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

她嘆一口氣,笑了:“其實我很羨慕笑笑,有你這麽愛她,這麽負責任的好爸爸。而我只有壞爸爸。”

說完,鼻子發酸。

她仰起整張臉,望着天花板,不讓眼淚掉下裏。

一只手被溫暖的大手輕輕握住。

“我想娶你,不僅僅是為了對笑笑負責,我也想對你負責。”

路今安低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她吸吸鼻子,笑道:“不用你對我負責,我從來都是個很會對自己負責的人,不需要你負責,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江晚瑜轉臉看着他搖頭:“我不需要同情。”

“那你需要愛情嗎?”路今安定定凝視着她,問。

她愣了愣,垂眸沉默。

好半天,擠出一句:“不需要,一個人過挺好。”

“可是我需要。”路今安握緊她的手,一字一句,“你有權拒絕我的追求,我也有權繼續追求。”

江晚瑜心跳快得厲害,別過臉去,只覺得四周空氣都變熱了。

“肉麻。”她掙了掙那只手,奈何他握得緊,根本掙不開,小聲嗔怪起來。

路今安不要臉地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輕呵氣:“怎麽感覺你很喜歡?”

“呸!油嘴滑舌!”她咬着唇,把臉轉到另一邊,偏不肯看他。

她把臉別到那邊,路今安立馬就湊過去,跟牛皮膏藥似的。

她索性閉上眼,主打一個眼不見心不煩,想着這回看他還怎麽得意,腰間忽然被摟住,後腦勺也被托住。

兩瓣微涼的唇吻上來。

她想要推開,偏偏不知道這人使了什麽法子,總能吻得她身子發軟,雙手無力地抵在他胸膛,推搡也變成軟綿綿的磨蹭。

撩得他心癢。

正昏天暗地吻着,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爸爸媽媽,你們在幹嘛呀?”

兩個大人如彈簧般猛地彈開,齊刷刷扭頭看着女兒。

笑笑躺在床上,睜大眼睛,滿眼都是好奇。

“我們——”江晚瑜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解釋,臉紅到了脖子根,轉過臉去,暗暗擰一把路今安的腿。

路今安吃痛,皺眉悶哼,緩了緩,沖女兒笑道:“爸爸和媽媽交流一些事情。”

笑笑皺起小眉頭:“那你們為什麽不說話,要互相咬對方的嘴巴呢?”

江晚瑜:“……”

她只想挖個地縫鑽進去。

路今安幹咳一聲:“咳,那個,其實我們——”

“好了趕緊睡覺!再不睡明早該起不來了,起不來就聽不了奶奶講課,趕緊睡。”江晚瑜起身過去關燈,摸黑回來,輕輕拍着女兒胳膊,沒一會兒,孩子呼吸變得勻淨,又睡着了。

江晚瑜舒了口氣,小聲攆人:“你走吧,我也困了。”

路今安:“我陪她睡吧,你今晚也別跟同事擠了,去我租的那間房睡,那兒什麽都要,洗澡也暖和,下午出這麽多汗——”

“哎呀你趕緊走行不行呀?磨磨唧唧,等會兒又把孩子才吵醒。”她慶幸現在關着燈,烏漆嘛黑的,不然這人看見她臉紅成番茄,準要笑話。

路今安知道她害羞,飛快摸了摸她臉頰,觸到一片滾燙,壞笑着起身。

“早點兒休息,白天累壞了。”

“滾!”

江晚瑜恨此時沒力氣捶他。

待他走後,躺床上摟着女兒,江晚瑜閉上眼,卻睡不着了。

想起白天兩個人在宿舍撒歡,臉上高溫不退,心裏把那混蛋罵了千百遍,又暗暗怪自己不争氣,被他一碰,就跟沒骨頭似的。

翻來覆去好半天,才不知不覺睡去。

第二天鬧鐘還沒想響,孩子先醒了,推着江晚瑜喊:“媽媽媽媽,咱們快去聽奶奶講課!”

江晚瑜打着哈欠睜開眼,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是起床的時候了。

母女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出門碰巧遇上路今安一家。

笑笑松開母親的手,沖向沈莉:“奶奶,我要去聽你上課啦!”

沈莉将孩子抱起,貼了貼她臉頰:“那笑笑可要專心聽講哦,課後奶奶要考你呢。”

笑笑點頭,問道:“我要是表現好,答對了,會有獎勵嗎?”

沈莉笑彎了眼:“當然有呀,獎勵就是一顆流心巧克力!”

江晚瑜和路今安同時開口:“別給她吃——”

路慶榮忙擺着手打斷:“沒有反式脂肪,不是代可可脂,你倆放心吧。”

倆人同時松一口氣。

沈莉将孩子遞給江晚瑜:“笑笑快跟爸爸媽媽吃飯去吧,奶奶再去準備一下。”

路今安跟着江晚瑜和孩子來到學校食堂,打完飯,看着餐盤上顏色寡淡的飯菜,沒了胃口:“你平時就吃這些?”

江晚瑜細嚼慢咽,點點頭:“嗯。”

路今安夾起一塊幹巴巴的瘦肉:“這麽點油水哪兒夠?”

他嘗了嘗,味道也很一般。

江晚瑜見他撇嘴,也撇了撇嘴:“這些飯菜,自然不能跟你家裏大廚師們做的比啊,湊合吃吧,這裏環境本來就落後,大家能活着就不錯了,能活着,還能有書讀,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

路今安嘆了口氣,沒反駁,又問:“笑笑幼兒園食堂不會也這樣吧?”

笑笑咽下嘴裏的紅薯,搶着答道:“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在幼兒園吃飯!好難吃!”

路今安摸摸女兒的臉,滿眼都是心疼。

江晚瑜默不作聲吃完,見路今安幾乎沒

怎麽吃,皺着眉道:“吃了吧,別浪費。”

路今安也皺眉:“沒口味,真吃不下,我——”

“吃了。”江晚瑜擡眼冷冷一瞥。

路今安眼皮子抽了抽,抖着手拿起筷子,硬逼着自己把盤子裏剩的打掃幹淨。

盯着他吃完,江晚瑜這才滿意地起身。

巫校長找了最大一間教室,今天上午全校所有的學生都來到這裏,一起聽沈莉上課。

上課前,巫校長頗為擔憂:“沈老師,這些學生年齡相差大,有些才六歲,有些已經十幾歲了,智力發育程度不同,理解能力也相差很大,會不會有影響啊?我怕這堂課有些孩子能懂,有些孩子像聽天書……”

沈莉笑道:“您就放心吧,我這堂課,保證每個孩子都能懂。”

上課鈴響起,所有孩子按高矮排列,紛紛坐下。

學校的所有教師,包括巫校長,以及路今安,路慶榮,都坐在最後兩排,笑笑在路今安懷裏,睜大眼睛望向講臺上的沈莉。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沈莉在課堂上,只講了一首詩。

極其簡單的一首入門唐詩。

更讓大家意外的是,這麽簡單一首唐詩,竟然讓沈莉講得這麽出彩,這麽引人入勝,孩子們無論多大年齡,都被她親切易懂,幽默風趣,激動人心的話語牢牢吸引。

下課鈴響,沈莉贏得了滿堂喝彩。

學生們圍着沈莉,不願讓她走。

沈莉激動得落淚。退休以後,她本就無比懷念講臺,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重返講臺。

孩子們依依不舍散去,沈莉一家人随巫校長來到辦公室。

巫校長感慨:“不愧是京師大的優秀畢業生,不愧是将一生奉獻給講臺的優秀老教師!”

沈莉謙虛笑道:“我們教學生,不僅僅要教學生字怎麽念,更重要的,是讓學生愛上認字,愛上看書,引領他們發現語文的魅力,只有發現了某種事物的魅力,才會發自內心有動力去挖掘,去學習,去掌握。”

說完,她若有深意地看向兒子。

路今安不明白母親此刻的目光意味着什麽。

離開校長辦公室,江晚瑜去往初一班準備上課,路今安抱着女兒,随父母來到學校門口。

“笑笑,先跟爺爺上車,奶奶很快就來,等會兒帶你出去玩兒。”沈莉笑眯眯對孫女說道。

她将兒子拉到幾米開外。

“今安,媽媽剛才對巫校長說的那番話,弦外之音你聽出來了嗎?”沈莉問道。

路今安搖頭,笑了笑:“煩請沈老師指教。”

沈莉望向教學樓,徐徐開口。

“兒子,你想想看,你會被晚瑜吸引,這麽久也忘不掉她,放不下她,是因為以前在一起時,她什麽都聽你的,她很乖,她追着你噓寒問暖嗎?

“并不是,對不對?你愛上她的根本原因,是這個人有很強的人格魅力。這就好比學語文,我天天什麽也不教,強壓着學生背書,學生短期倒是能背下幾篇課文,長久必定厭煩,以後看到語文書就犯惡心,恨不得這輩子再不碰語文書。

“可我要是教得有趣,讓他們發現了語文的魅力,他們是不是就樂在其中,上趕着學語文了?

“我們發自內心愛一個人,一件事,一定是因為這個人,這件事,自身有着獨特的魅力。所以,你要想把晚瑜追回來,光是靠死纏爛打,噓寒問暖,肯定是追不回來的,最重要的,還是得靠個人魅力,對她進行二次吸引。

“當然了,我并不是讓你不要關心晚瑜,關心是必須的,可在關心之餘,你也得充分展現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她的注意。

“今安,你記住:同情,憐惜,關心,糾纏……這些統統無法讓人産生愛情,愛情,是荷爾蒙和個人魅力的附加産物。”

沈莉拍拍兒子肩膀:“加油吧,路還長呢,不可以掉以輕心,晚瑜這麽好的姑娘,惦記的人可多着呢!”

路今安會心一笑,豁然開朗。

送走父母和孩子,他回到學校,獨自在操場晃晃悠悠繞圈走。

整齊響亮的讀書聲從教室裏傳來,他仰頭,望着天空,腦中回想着母親那番話。

自己有什麽魅力呢?

中午下課,江晚瑜走出教室,發現路今安在過道等着,愣了愣:“你沒陪笑笑他們去玩兒?”

一群孩子穿過過道,笑嘻嘻看着他倆:“江老師,你老公好帥呀!”

江晚瑜臉皮薄,羞得失語,孩子們故意在過道跑來跑去,就為了看路今安。

她揮着手攆:“都吃飯去!吃完趕緊回來睡午覺!”

江晚瑜轉身下樓,飛快走向食堂。

路今安追過來。

“還吃食堂?咱們出去吃吧,我請你。”

江晚瑜瞥他:“謝了,我更喜歡吃食堂,清淡,健康。”

路今安點頭,揚眉:“嗯,吃多了還容易營養不良。”

江晚瑜蹙眉反駁:“我們食堂有葷有素,只不過油鹽少點兒,健康又幹淨,吃多了怎麽會營養不良?”

路今安瞧着她:“那你怎麽瘦成這樣?抱着都硌得慌。”

江晚瑜紅着臉,桌子底下踹他一腳。

他不痛,卻故意驚呼:“真硌得慌,抱着我都——”

“閉嘴!”江晚瑜狠狠瞪他,臉紅得滴血,縮着脖子四處張望,生怕別人聽見他這混賬話。

路今安抿着薄唇,點點頭,面上笑得越發得意。

江晚瑜埋頭一個勁扒飯,飛快吃完,擦擦嘴起身就走。

他拎着礦泉水跟過去:“吃那麽快,噎不噎啊?喝點兒水順順。”

江晚瑜确實噎得慌,一把拿過他手裏的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喝完又塞回去給他。

路今安走在旁邊,淡笑着問:“江老師,我能采訪您一個問題麽?”

江晚瑜不搭理,加快腳步。

路今安自顧自開口:“江老師,請問您大學那會兒,到底喜歡我什麽?”

江晚瑜愣住,停下腳步。

路今安補充道:“或者說,您覺着我有什麽人格魅力,比較吸引你?”

江晚瑜:“你臉皮不是一般厚,這點我着實佩服。”

路今安:“……”

路今安:“只是佩服嗎?有沒有那種,讓你心怦怦跳,小鹿亂撞的時候?”

江晚瑜繼續往前走,幾乎是邁着小碎步:“沒有!”

路今安:“真的?我記得以前有次帶你爬山看日出,你說朝陽的光照在我臉上,特帥,特迷人。”

江晚瑜:“……”

路今安:“咱們再去看一次日出吧。”

江晚瑜:“大哥,別跟着我了,我要進教室了……”

路今安只得止步,沖她揮揮手,小聲說道:“進去吧,放學見。”

江晚瑜走進教室,幾個調皮的男孩子忽然齊刷刷喊道:“咱們再去看一次日出吧!”

班級其他人哄堂大笑。

江晚瑜雙手叉腰,瞪眼看着這些小兔崽子們,拍拍講臺桌面,紅着臉吼道:“都給我安安靜靜睡覺!”

沈莉和路慶榮帶着孫女又去了市裏。

在游樂園玩了幾個兒童項目,笑笑拉着他倆直奔賣烤腸的攤位。

“爺爺奶奶,這個可好吃了,給我買一串吧!”

沈莉搖搖頭:“這可不行,你爸爸媽媽特意交代過,不許爺爺奶奶給你買垃圾食品,爺爺奶奶要是給你買了,爸爸媽媽該怪罪我們了。”

笑笑眼巴巴望着爐子上油滋滋的烤腸,嘆氣:“好吧,他倆事兒可真多。”

沈莉被她小大人的語氣逗樂。

路慶榮笑道:“看來你對他倆很不滿啊?”

笑笑又嘆一口氣:“哎,怎麽說呢,他倆有時候是挺煩的,吵架就算了,還咬對方。”

沈莉吓一跳,都上升到咬人了,難不成兒子家暴江晚瑜?難不成這就是江晚瑜堅決不肯複合的原因?

路慶榮瞬間沉下臉來,面色凝重:“咬對方?怎麽咬的?吵着吵着就咬起來了?來,笑笑,仔細跟爺爺奶奶說說。”

笑笑皺着眉回想:“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昨晚我睡着睡着就醒了,睜眼看見他倆抱着咬,爸爸咬媽媽的嘴,媽媽咬爸爸舌頭,都還很用力的樣子,多疼呀!爺爺奶奶,你快勸勸他們吧,咬出血可就麻煩了!”

路慶榮:“……”

沈莉:“……”

老兩口這輩子就沒這麽尴尬過,互相對視一眼,倒抽一口涼氣,又看向別處。

過了會兒沈莉捏捏孩子的小手:“笑笑,我會好好勸告爸爸媽媽的,放心吧。”

小家夥點點頭:“要好好教育他們哦!”

沈莉:“确實地好好教育,太不像話了,哪兒能當着孩子面就——哎!”

沈莉紅着臉,沒往下說,抱起孩子走向旋轉木馬。

玩了一天,回去的路上笑笑就睡着了,老兩口直接帶孩子回賓館。

把孩子放床上安頓好,沈莉對丈夫說道:“你快打電話給今安說說那事兒。”

路慶榮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閉:“還是算了吧,他倆被孩子發現過一次,以後肯定不敢了。”

沈莉知道他不想跟兒子談這個,怕臊得慌。

“萬一以後還敢呢?孩子看見多不好啊!趕緊的,打電話說說,你不說我說。”

路慶榮翻身輕輕摟着孫女:“你跟晚瑜說說吧。”

沈莉瞪他:“我以什麽身份去教育晚瑜?婆婆,還是媽媽?不合适吧?再說了,晚瑜這孩子臉皮薄,要是知道笑笑給咱們說了這事兒,得難受不知道多久。”

路慶榮嘆氣:“孩子才三歲,過兩年就不記得了,不用太當回事兒。”

沈莉懶得跟他磨叽,拿着手機去陽臺,撥通兒子號碼。

那頭好一會兒才接。

沈莉問他在幹嘛,他說跟江晚瑜在食堂吃飯,又抱怨一句食堂飯菜太難吃。

沈莉說道:“你別吃了,找個沒人的地兒,我跟你交代兩句。”

過了會兒,四周安靜下來,路今安問:“我去樓道了,怎麽了?笑笑今天乖麽?”

沈莉:“當然乖了,人家還讓我教育你跟晚瑜呢。”

路今安:“我倆怎麽了?”

沈莉:“笑笑說你倆半夜抱着咬對方,咬得很用力,把她給吓壞了!”

路今安:“……”

沈莉:“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血氣方剛幹柴烈火,可也不能——也不能不避着點兒孩子呀!”

不等路今安開口,沈莉教訓完,立馬把電話挂斷。

回到房間,路慶榮趴床上伸着脖子問:“他怎麽說?”

沈莉翻了翻白眼:“罵完我就給挂了,管他怎麽說,反正該教訓的教訓完了,我這個做母親的,責任算是盡到了。”

路慶榮沉默片刻,提出心裏的擔憂:“他倆什麽意思啊?也沒說現在到底複不複合,怎麽就又黏糊上了?萬一要是再折騰出個孩子——哎!這叫什麽事兒!”

沈莉愣了愣,看着丈夫:“真要再折騰出個孩子,咱倆還能怎麽着?一起帶呗!管一個是管,管兩個也是管,真要再有一個,這婚指定得結了。”

路慶榮揮揮手:“不提了,想起來都鬧心,臭小子就不是省油的燈!”

路今安打完電話回到食堂,沒找着江晚瑜,去宿舍找,發現她把門鎖死了,自己進不去。

敲了敲門,裏面沒人應。

他知道江晚瑜在裏面,輕聲說道:“開門,有事兒跟你說。”

還是沒人應。

他锲而不舍敲着門,過一會兒窗戶忽然開出一條縫,江晚瑜聲音飄來。

“你自己去別處睡!”

他走到窗戶邊,小聲開口:“笑笑把咱倆晚上接吻那事兒跟我爸媽說了,她以為咱倆打架咬對方呢。”

屋裏的人不吱聲,好半天,忽然嗔道:“丢死人了!”

窗戶砰地關上。

路今安想進進不去,又不舍得走,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思索着說什麽能讓江晚瑜心軟,再收留他一夜。

正專注,屋裏忽然傳出砰地一大聲響,他飛快沖過去,拍着門板:“晚瑜!怎麽了?”

江晚瑜沒開門,屋裏聽着也沒動靜,路今安急得撞門:“江晚瑜?江晚瑜你沒事兒吧?!”

門板框框響,屋裏傳出江晚瑜帶着哭腔的聲音:“別撞啦!等會兒!”

路今安停下來,快步走到窗戶邊,敲了敲玻璃窗,耳朵貼過去:“你怎麽了?剛才怎麽那麽響?”

門忽然打開。

路今安一個箭步沖過去,見江晚瑜眼淚汪汪扶着腰,立馬伸手将她抱住:“怎麽了這是?”

江晚瑜嘴唇顫了顫:“床榻了……”

路今安愣住:“什麽玩意兒?”

江晚瑜哭着說:“我剛一躺下,床就、就塌了!嗚嗚嗚都怪你!要不是那天——嗚嗚嗚那天被你折騰得腰疼,剛才躺床上,床塌下來我整個兒砸地上,感覺腰都快震斷了嗚嗚嗚嗚嗚!”

路今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哭笑不得,摟着她往裏看去,只見床鋪平鋪在地上,床腿兒滾到宿舍中央。

“床榻了換一張就是了,你腰傷着哪兒了我看看?趕緊去醫院。”

江晚瑜立馬搖頭:“不用不用,棉絮很厚,沒傷着骨頭,就是震得我肉疼!”

路今安不放心,非要帶她去看,她死活不肯,紅着臉一個勁兒搖頭。

路今安氣道:“怎麽這麽不把身體當回事兒?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笑笑怎麽辦?她那麽在乎你,該多心疼啊。”

江晚瑜臉漲得通紅:“去醫院,醫生問起來我怎麽說?說床塌了?醫生問床怎麽會塌,我說在上面劇烈運動——”

“噗!”路今安笑出聲,搖着頭看她,“擔心這個啊?那等會兒上醫院,你就裝啞巴,什麽也別說,我來跟醫生交流。再說了,床塌了就塌了,怎麽塌的,需要跟醫生報備?行了趕緊走吧,你跟笑笑就是我祖宗,沒一個讓我省心的。”

這話江晚瑜聽了來氣:“床會塌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主要是你的問題!誰叫你沒完沒了!”

路今安扶着她,不住地點頭:“好好好,我負全責,以後咱家買床可得精挑細選,美不美觀都是次要,最主要得結實。”

江晚瑜聽他聲音裏的得意勁兒,忍不住往他腰上擰一把:“煩死了!!!”

路今安疼得倒抽涼氣,又不能拿她怎麽着,咬着牙緩了緩,扭頭看着她。

“你就說哥哥幹得你服不服吧?”

江晚瑜服了。

真的服了。這輩子都沒這麽服過誰。

路今安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長舒一口氣:“江晚瑜,你說,哥哥這方面,是不是倍兒有魅力?”

江晚瑜咬着牙不作聲,上車前,冷不丁嘀咕:“不都說男人過了三十就不行了?怎麽——”

她忽地頓住,意識到自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捂着嘴看向路今安。

路今安也看着她,面無表情:“行不行,咱再挑個時間試試呗?”

床:“我又有什麽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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