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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千年一直對着鏡子說話。”

“小孩子嘛……”

女人的聲音離得有些遠，卻又清晰傳進了喻星耳朵裏，思緒漸漸清明，喻星睜開眼。目之所及是個有些簡陋的木門，褐色做漆的框上一塊塊掉了許多，從門縫微微透着的光讓他得以打量四周。

“不，就在昨天晚上，我聽見……聽見千年、”

外面的說話聲再度響起，到這裏卻像是被扼住，女人似突然有點說不出話來。

這個聲音，是從門後傳來的。

喻星盯着木門，有點好奇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現在似乎也動不了，但這種情況卻是喻星早已熟悉的狀态。

另一道和女人交談的聲音也跟着接道：“聽見什麽？”

“我聽見……”

“千年他……他在跟鏡子說話，還、還叫了聲奶奶。”

聽說，小孩的眼睛最是幹淨，能夠看見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這都是從老一輩傳下來的。

房門外一時沉默。

直到另一人帶這些顫巍的聲線響起，“姐，你可別吓我啊……千年，千年的奶奶……”

“千年他奶奶失足落水，都……去世十年了，千年根本就沒見過他奶奶。”

喻星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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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如果他有身體的話。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畢竟這個世界這麽大，連他這樣的存在都有。

正在這時，門外的談話聲齊齊止住，帶着些疏淡的嗓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媽，梁阿姨？你們在我房門口做什麽？”

“啊，”最初的女音有些讪讪道，“千年回來了，今天這麽早。”

“老師今天有事，下午不補課。”

“餓了吧，飯菜都在廚房，快去吃。”

“嗯。”

喻星等了許久，身邊的動靜又沒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往被黑暗籠罩的日子，周遭是一片虛無，時間的流逝仿佛都變得毫無意義。

喻星閉了閉并不存在的雙眼，五感的敏銳在此刻降低下來。

不知過去多久，喻星忽覺自己像是被觸碰了一下，讓他猛地驚醒過來。

他‘睜眼’，一張略顯稚嫩的少年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對方的墨色雙瞳若黑曜石一般。幹淨，卻也深邃猶如深潭，難以想象這樣一雙眼會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

千年。

喻星腦中浮現出這個名字。

果然，下一秒，少年唇瓣輕啓，方才聽過的疏淡嗓音傳入耳中。

“你今天……”

他是在對我說話？

喻星不太确定。

但是很快，喻星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在被什麽東西觸.過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的，帶着些溫.熱。

千年微眯起眼，神情認真盯着喻星，接着剛才的話道：“好像有點不一樣。”

這話剛說完，喻星還不及想些什麽，尚未關閉的房門倏地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

緊接着，女人進門，猶豫開口：“千年，你那個鏡子是不是……讓媽給你收好？”

剛過來就看到兒子又在擺弄那面鏡子，不禁讓許瑾有些心裏發毛。

該不會……

那鏡子裏真有什麽吧？

丈夫早幾年意外去世，家裏就只剩許瑾和兒子兩個人住着，可能是陽氣不足，許瑾想着要不要找人來看看。

“媽。”

千年轉身，放在鏡身上的手緩緩挪開，“你先出去。”

“千年……”

就在千年動作的剎那，喻星也覺得摸着自己的觸感消失了。

原來他現在是鏡子。

竟然成了鏡子，喻星好笑的想，他居然成了面鏡子。

想法落下的瞬間，滋滋啦啦的聲線在喻星腦海中響起。像是紙張擦過凹凸不平的地面，繼而變成碟片打出來的發帶聲音，中間還夾雜着一陣銳鳴。

喻星忽地就有種什麽東西侵.入了他的大腦一般。

【檢、查，出異常、數……據，波動……綁、定……開始】

【數據正在加載中......1％......2％......50％......78％......88％......98％......99％.....】

【100％，加載完成】

喻星望着房間中浮空出現的綠色彈框，神情一凜，這是什麽東西。

【由于檢測出您濃烈的欲.望，神主選中了您，将您投放到欲.望世界中。】

“欲.望世界？”

喻星剛問出一句，那個綠色的框框繼續浮現出新的文字。

【在這裏，您可以獲得您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的一切。

喻星沒有被誘惑到，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他是懂的，遂問：“那需要我付出什麽代價？”

彈框中空白了一瞬，回複他。

【只需要完成任務，就可以獲得您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的東西……難道對方——神主就知道？喻星不動聲色道：“什麽任務？”

喻星問完，前方又出現的大段文字。

【李蘭的心願：報應，這都是報應啊……小瑾有了孩子，今後的日子該怎麽辦。老天爺保佑，一定要讓小瑾和孩子好好的生活下去，否則……我死不瞑目！！！】

【任務：李蘭的心願[接受√][拒絕×]】

喻星盯着不需要他意見便已自動選擇了接受的彈框，一時失語。

恰在這時，千年回來了。

喻星看他進屋、關門、開燈。昏黃的光暈下，然後慢慢朝他走近，及至坐到了他面前。

根據他先前的猜測，喻星不難想象——空空蕩蕩的屋子裏，小孩一言不發地走到桌邊坐下，直直凝視鏡子的模樣。

放在哪裏都會覺得瘆人。

但，眼下被盯的是他自己。

他現在是一面鏡子。

鏡子裏映照出少年的臉，黃色的暖光在他臉上勾勒了一圈，他背對着，眼下投下淡淡陰影。

“我看得見你。”

少年的嗓音又低又緩。

喻星：在跟我說話？

下一瞬，他感覺自己被拎了起來，少年柔軟溫熱的指腹輕輕摩挲過鏡面。

好癢……

這小孩是真邪性，喜歡捧着鏡子摸來摸去，還跟他說話。

喻星無法回答，千年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放下鏡子後他又坐在桌邊開始看書，不久出去了一趟。

回來千年臉上帶了水汽，應當是去洗漱過了。

千年回到桌邊，又把鏡子捧了起來。被放下時，喻星看到的是泛着黃色的蚊帳頂，接着是電燈拉繩‘咔噠’一聲響起。

房間暗了下來。

黑暗，無止境的黑暗，唯一不同的是，少年那似落在耳畔的呼吸聲。

喻星聽着他的呼吸，漸漸出神，便是在這個時候，千年的聲音再次響起。

“鏡子裏的奶奶……消失了。”

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