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惦記”
“惦記”
“哎,習立,給将軍送飯的感覺怎麽樣啊?将軍是不是像遠處看着時那般威武?......”瘦弱少年攔住他口中的習立,叽叽喳喳問個不停。
習立指了指手中的木桶,示意少年将擋起的道路讓開,自己需先把飯桶放回去。
少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讓開了路,等習立走到前面去後又屁颠屁颠地跟在人的身後入了帳子。
“将軍自然是要比你我這等普通士兵威武些,不過這送飯的感覺不甚美妙,将軍的威儀吓得我差點透不過氣。”習立邊把木桶放下,邊朝着身後的人說道。
“啊?這麽吓人?!”剛剛還興奮異常的少年立即皺起了眉頭,讪讪地尋了個墩子坐下。
習立便是在戰場上僥幸存活的袁天翊。
那日他在戰場上重傷,陷入了昏迷,醒來後周圍就是一片屍海,他知曉北淵不久後會先一步回來清掃戰場,于是便和北淵的一位傷亡慘重,已經看不清面容的士兵換了衣服。
之後順利成章地被救回了北淵的軍營,又借着重傷的由頭請調到了守衛和戒備不甚森嚴的火頭軍,整日把自己裝扮得灰頭土臉。
那場大戰,北淵和南臨皆損失慘重,雙方都不敢貿然出手,彼此皆害怕會遇上追兵或者伏擊,是以兩國倒難得的和平共處了一段時間。
袁天翊本打算找機會逃出軍營,沒想到獲悉了北淵正準備重振旗鼓、揮兵南下的軍情,于是他毅然決然地留了下來,欲伺機刺殺此次北淵的領兵大将軍。
期間,他趁着外出采購食材的機會想盡辦法聯系上了南臨皇帝。
南臨當今陛下名為趙謹,他的母妃只是被先皇一夜臨幸的宮女,身份低微,他自小在宮中就是被一幹皇子公主欺負的存在,起名趙謹也是做人要謹小慎微的意思。
一次袁大将軍入宮時,正好救了正在被欺負的他,從那以後他就經常偷溜出宮,來袁府玩樂,袁大将軍就逮着他和袁天翊一起習武。
趙謹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會這麽過下去,直到先皇所立的太子猝死,他的衆兄弟為了那個位子争得頭破血流,最後反而讓他撿了漏。
事已至此,登上了這個位子就身不由己了,他的母族低微,自己再不想着如何鞏固勢力,就會成為任人擺布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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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将軍和袁天翔雙雙戰死的消息對他而言是個沉重的打擊,袁大将軍于他亦師亦父,袁天翔于他也是兄長般的存在。
袁天翊上前線時,他的內心有諸多不願,只是他沒得選。
最令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袁天翊也死在了戰場。
他自覺愧對袁夫人,連見她的勇氣都沒有,但是仍默默關注着袁府的動态,袁彥晴和袁彥朗那倆個小子纨绔一點也不是壞事兒,他想着自己總歸能護他們衣食無憂。
就在他已經斂了悲憤時,突然收到了一封密報,那信上的花紋是特屬于袁天翊的。
南臨此前由于兵力衰弱,是以發展了許多情報聯絡點,趙謹繼承皇位後,保留甚至壯大了這些情報聯絡點,這個花紋也是他有一次和袁天翊開玩笑,說哪一日做不了皇帝,做個情報頭領也不錯,二人就一起設計了密語和圖案。
得知好友仍舊活着的趙謹還沒來得即欣喜,就看到好友要行刺殺這等不易之事,只是他了解好友決定的事情誰也拉不回來再加上他得為南臨考慮,也未進行勸解,為了讓好友的身份更加安全,他才找了一個假的屍體,把好友身死的消息坐實。
袁天翊也尋了個墩子坐在瘦弱少年的邊上,他不禁想起了趙謹信件上的消息。
娶昌平伯的女兒蓋因兩家之前有婚約,雖然昌平伯府沒落,但是他們袁家不能不守信。
他也打算把人娶回家後好好照顧的,反正自己也沒什麽喜歡的人,只是沒想到,新婚之夜就邊關告急,他連新娘子的蓋頭都還沒接,便匆匆奔赴前線,終歸是他負了別人姑娘!
他心裏悔恨得不行,早在大嫂自刎之時自己就該退了親事,莫讓別人姑娘為自己擔驚受怕。 信件上說她也曾自殺,但是被及時救活了;說她醒來後,性子大變;說自己的兩個侄兒自從她重新醒來後就沒再鬧過什麽幺蛾子;說她将府中上下打點得很整齊......
袁天翊沒想到,竟然會通過這種方式來認識自己的妻子,他突然對對方産生了好奇,有時會幻想對方到底長什麽樣子?
如果老天眷顧,他能夠安然脫身的話,他想面對面地了解她,而不是憑着信件上的寥寥幾語。
…………
被人“惦記”的姚窕這幾天忙得頭暈腦脹的,一邊在跟進布袋木偶戲的編排,一邊在編撰自己的《育兒經》。
她前日去尋了錦繡閣的掌櫃,沒想到掌櫃對她竟然還有印象,待她拿出玉佩後更是對她客氣有佳,還直言:“原來小姐口中的摯友竟然就是您呀!”
掌櫃給她引薦了全都城最好的私刻書坊,還熱心地幫忙議價,讓那書坊老板直呼交友不慎。
看着他們倆鬥嘴,姚窕也不參與,就站在旁邊靜靜看戲,別有一番趣味。
“這日子可越來越有盼頭了!”告別了掌櫃和書坊老板的姚窕不禁在內心感慨,就在她欣喜之時,遇上了一個讨厭的熟面孔,左夫人。
左夫人正在首飾店挑首飾,臉上滿是笑意。
那日自己落水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無助的絕望感、落水的恐懼感,姚窕覺得只是把菜水倒左夫人頭上實在是便宜了她。
她正準備上前嘲諷幾句,就看到左浩韋那小子興奮地跑到她跟前,一副憋壞的樣子。
姚窕用帕子稍稍掩了面,裝作自己只是一起挑首飾的婦人,慢慢靠近了他們,豎起耳朵悄悄聽了幾句。
只聽得什麽“……陷阱……成功……袁彥朗……”,雖然不清楚具體內容,但是姚窕心裏一咯噔,暗想,壞了!
離開首飾店後,就着急忙慌地朝袁府跑去,果然,一進袁府,就看到府上亂做了一團,一群少年在院子裏急得跺腳。
“少夫人吶,你可算回來了!這幾位小少爺剛剛找來說,彥朗少爺不見了!”被團團圍住的袁管家突出重圍,指了指身後的一衆少年說道。
“好,袁管家,麻煩你去把府中的護衛調一部分過來集合。”姚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朝着袁管家吩咐道。
“哎,好!好!好!”袁管家觀她神色凝重,也知曉了事态的嚴重性,圓潤的身子跑得倒異常輕快。
姚窕走近那幫少年問道:“能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嗎?”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周斯越站了出來:“袁夫人,情況是這樣的,我們本打算趁着這次旬假,出城去山上游玩,未曾想和彥朗走脫了,我們也在山上尋了好久都不見人影。”
他說完後,雙唇緊抿,眼底有着深深的自責。
姚窕雖然着急,但是也明白不能怪罪他們,她安慰道:“好,你們已經做得很棒了,咱們先去找府尹吧,你們把詳細情況向府尹明說,山上那麽大,僅憑這幾個人手是不夠的。”
周斯越聞言後,搖了搖頭,有着自己的想法:“袁夫人,這樣吧,您先去找府尹,我回家找周府的護衛幫忙尋找。”
他領頭後,其他少年紛紛附和,都嚷嚷着要回府找護衛。
小朋友之間的友情真是真摯,姚窕道:“你們的心意我都明了了,只是調動府中護衛也不是一件小事兒,有府尹的幫忙就可以了。”
其他人低頭思考,不再言語,姚窕又接着說道:“那你們就在這裏等消息,不要再到處亂跑,萬一再丢一人那就更麻煩了。”
“袁夫人,我還是跟着去吧,你們不了解我們具體的上山地點。”周斯越仍舊堅持道。
姚窕拗不過他,就點頭答應了,之後袁管家和一衆護衛便趕來,她吩咐袁管家看好這一幫公子哥兒,就帶着衆護衛去尋了府尹。
府尹雖然不是什麽清官,但是還有最起碼的良知,并沒有因着袁府的沒落就踩高捧低,反而立馬應了下來。
人手調度需要些時候,姚窕、周斯越和衆護衛就先行出城去了山上,好在現在還是白天,避免了夜間的視野困擾。
周斯越他們游玩的山名叫鵲山,因着整座山的形狀就像一只鵲鳥而得名,國子學的學生也會在此山進行演習,是以山上陷阱衆多,尋常人皆不敢深入。
衆人到達周斯越所說的地點後,便分頭尋找起了袁彥朗,姚窕強硬地給周斯越多安排了幾個護衛,她自己倒是和其他人一樣一人一組。
鵲山不僅大,山上的樹木又多又都長的很高,恰逢夏季,一根根枝丫、一片片綠葉争着朝外伸展,稍有不慎便會把臉頰刮花。
走了幾步,姚窕覺得穿着長裙不便,就把裙擺撕扯了一部分,起碼走路步子能跨得大點,也不會因為地上斷枝的勾扯影響前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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