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大概是天冷了,他也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才這樣不安起來。

姬然深吸一口氣,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你安心休息,我以後就在這屋裏看書,我把窗子打開就是。”

他擡頭,彎起唇,眼中還帶着點點淚光,抓着她坐下,帶着藥味兒的微涼的唇在她臉上輕輕觸碰。

“然然,過些時日我們再同房好不好?我這幾日有些困。”

他們那就不能叫什麽同房。

姬然覺得好笑,沒有點透,只寬慰:“你好好休息才最要緊,大夫說了等過完年天暖和了就給你開新藥。你好好吃藥,往後冬天就不會這樣難熬了。”

“好,我都聽然然的。”他頭枕在她肩上,又開始犯困。

寒風嘶吼,拍打在窗上,發出嗚呼嗚呼的慘叫。

他撐了撐沉重的眼皮,聲音疲倦:“風好大,是不是要下雪了?”

“應該是要下雪了,你還知道下雪嗎?”

“知曉。”

每歲雪下時,便會是他最難熬的時候,他能不能活到下一年,就要看下雪的日子能不能熬過去。

他眼睫微微動了動,又睡過去。

沒過幾日,果真下雪了。

今年的雪來得晚,下得也不大,地上薄薄的一層,不用人掃,不過幾日就又化了,只剩屋檐樹梢還有零星幾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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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洄又在昏睡,姬然一個人在府裏閑逛。

長公主府處處精美,即使樹木凋零,枝頭挂着雪也十分有趣,從前沒機會去的人文景點,現在她可以盡情欣賞。

她從府中梅林折了幾支梅花往回走,剛巧碰見宮裏太監尋來。

“過兩日要除夕了,趁這兩日晴着,陛下命奴婢來接殿下進宮,免得過兩日又下雪,路上不宜行走了。”

皇帝叫人親自來請,她還是不能不動的。

她臉上喜色微收:“稍等片刻,我放下梅花更完衣便随你去,公公先去偏廳喝杯熱茶。”

太監應是,默默跟在她身後。

她直接回院,進了正房,放下梅花,輕輕搖醒床上的人。

晏洄迷茫睜眼:“什麽氣味?”

“梅花的。宮裏來人接我去過年,我過幾日回來。”

晏洄立即清醒不少,要坐起身:“我和你一同去。”

姬然将他按回去:“天冷,不敢這樣折騰,你好好在家裏待着,除夕過後我就回來,要不了幾日。”

他不肯:“我和一同去。”

“你……”

“我明知他對你有那樣的心思,我怎麽能放你一個人去?”他急急要抓她的手,兩次都抓在了她胳膊上。

若小皇帝真要做什麽,即便是他去也無濟于事啊。

這話太傷人,姬然沒說出口,牽住他的手,有些無奈:“你要去便去吧,我去與太監說一聲,讓他多等一會兒。”

“不!”他抱住她的肩,“你就在這兒,讓她們去說。”

“我還能跑不成?”

他不理會,額頭抵在她肩上,輕咳幾聲:“你就在這兒。”

姬然怕他一急又要生病,急忙應下:“好好,我就在這兒。”

他微微點頭,扶着床架搖搖晃晃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自己尋到衣架,拿下衣裳穿好。

只穿這些定是不夠的,姬然又給他塞了兩件厚衣裳,換了一件更厚的大氅,往他懷裏塞了個手爐。

準備妥當,她才牽着人緩緩往門外走。

太監看見是兩人一同,微愣一瞬道:“陛下說來接殿下,并未……”

“驸馬和我為一體,宮中侍衛應當不會阻攔吧?”

“那是自然……”

姬然未再多說,扶着人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向宮中,晏洄又開始昏昏欲睡,靠在她的肩上,眼皮子怎麽也睜不開,手卻還緊緊抓着她的手。

“若有什麽危險喊醒我。”

“好。”姬然拍拍他的臉,“睡吧。”

喊醒他也不頂什麽用,況且看着好像喊不醒的樣子。直至到了宮殿,要下馬車了,他還昏睡着。

姬然懶得再吵醒他,叫了太監來将他背進殿裏放下。

殿中地籠燒得不夠熱,她叫人多添些火,等房中熱起來,才敢給人把厚衣裳一件件脫了,塞進被子裏。

做完這些,已花費不少時光,她累得躺在榻上喘氣,還沒緩過神,皇帝推門進來。

“阿姐!”少年嘴角高高揚着,轉頭看見床上躺着的人,眼中的光亮煙消雲散,嘴角也垮下來,“阿姐和他一刻也分不得嗎?”

姬然緩緩起身,低聲解釋:“驸馬身體不适,留他一人在府中我不放心。”

姬荀扯了扯嘴角,掃一眼她額角的汗珠,坐去羅漢床上,諷道:“不僅一刻也離不得,連這些瑣事也要親力親為。我實在不知這殘廢好在哪兒,竟讓阿姐這樣挂念。”

“是我搶了他來,說到底是我的錯,你也別和他置氣,他活不了多久。”她走過去,坐得離姬荀稍遠一些。

姬荀輕哼一聲,伸手過來要牽她的手。

她默默避開,淡淡道:“陛下成婚數年,還未有子嗣,平日無事還是多去後宮坐坐。”

姬荀握了握拳,收回手,垂下眼,笑容苦澀:“阿姐看我和旁人有孩子不會嫉妒嗎?”

“你清醒些,你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姬然起身,“天不早了,陛下該去後宮了。”

姬荀緩緩起身,拖着步子往後走,喃喃一句:“若不是無可奈何,誰又想坐這個皇位呢。”

姬然當做沒有聽見,很多事她也同樣無可奈何。

她往裏走,卻見晏洄眼睜着。

“醒了?”她摸了摸他的臉,“起來吃點兒東西。”

他張了張口,淚從眼角滑落:“你是不是一直在盼着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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