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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荀還是沒想到自己已經脆弱到這種地步,守着個态度不明的人直接暈死,一點知覺都無,再醒來時已經不知今夕何夕,只覺得頭昏腦漲,渾身疼得厲害。
昏昏沉沉間,他感覺渾身颠簸,似乎是……馬車……
眼皮上像是灌了鉛,荀還是掙紮了好幾次才勉強睜開一條縫隙,看見的是上下晃動的木板。
果然在馬車上。
他強撐着身子靠坐起來,仰頭閉眼緩了一會兒,頭不再像先前那樣昏沉,這才慢慢睜開眼,看向對面,目光落在對面的人身上後先是一愣,而後了然,
謝玉綏穿着一身繡着暗紋的玄色衣服,頭發高高束起,一副公子打扮,閉眼似乎在小憩。
“這是去哪?”方一開口,荀還是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的厲害,輕咳了一聲沒什麽緩解,最後嘆了口氣說,“若是想要報仇不如給我個痛快,左右我也反抗不得,随你折騰便是。”
謝玉綏依舊沒有睜眼,似乎睡得很實,沒有搭理荀還是的意思。
荀還是細細打量着謝玉綏,在他臉上看不出厭惡不耐,也看不出其他情緒。
他有些鬧不懂了,先前那麽狂怒的一處,火氣說卸就卸了?
“客棧裏的匕首确實不是我放的,我名聲差,即便否認,想來你也不會相信。”荀還是難得的多解釋了一句,聲音裏帶着無奈,“我打從心裏感謝王爺的救命之恩,只是壽數有限,恐無緣報這恩情,卻也不會恩将仇報,直接将王爺推到火坑裏。起初沒有救邬奉是想個萬全之策,總比背個通緝令要強,萬一給有心人做了文章,想必你們回到祁國也不好過。只是後來見到薛黎我突然明白,即便我想的再周全,對方裝聾作啞也是無用,未免夜長夢多,便只能用我的人将邬奉帶出來。”
聽到這裏,謝玉綏慢慢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身前,沒有迎上去。
他只是閉眼假寐,并沒有睡着,在荀還是剛有一點動作就感覺到了,因着沒想好要怎麽跟荀還是相處,所以并未睜開眼。
他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直接将對面的瓷瓶捏碎。
然而沒想到短暫的沉默會換來荀還是這番話,一本正經得不像是從荀還是嘴裏出來的。
“我以為你會有很多事情想問我。”見着謝玉綏睜眼,荀還是輕笑一聲。
他說話聲音很小,若不仔細聽很容易被車輪壓在石子上的聲音蓋下去,好在較于普通人來說,習武之人耳力能好些,謝玉綏聽見了他的話。
謝玉綏:“我問你你就答?本王竟不知荀閣主是個這樣好說話的人。”
“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好說話,只是甚少有人跟我閑聊。”荀還是輕笑,“所以我們現在是去哪,裕安城?”
裕安城是祁國的國都,荀還是早年曾去過幾次。
謝玉綏沒有反駁:“怕了?”
“有什麽怕的,我既做不了威脅邾國國君的人質,你們也不可能從我這得到什麽消息,左右不過是遭點罪,死的不那麽好看罷。料到的發展,就沒什麽怕的。”一連幾句下來話說的有些多,荀還是感覺胸口悶悶的,靠着馬車上緩了緩,“不過我還是提醒王爺一句,先前您帶走的那個女人,保護好她,以後會有大用。”
謝玉綏目光一直落在荀還是身上:“不是說不會提供消息嗎,現在這句話算什麽?”
“算……”荀還是想了想,“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
“呵!”謝玉綏笑聲裏滿是嘲諷,“荀閣主的救命之恩可真是廉價,即便有荀閣主這句話,我作為祁國的王爺,也不可能随意帶走邾國的百姓,荀閣主可否再多透露些信息,讓本王仔細估量一下風險與利益孰大孰小。”
荀還是聽見這話後垂首閉眼。
謝玉綏本也沒覺得荀還是真的會為什麽狗屁救命之恩多說些話,不過是話趕話嘲諷一番罷,這會兒見他這個模樣,便以為他準備裝死不言,自己也就沒在開口。
荀還是自暈倒後整整昏睡了兩天,直到昨天晚上燒退了下來,謝玉綏號脈感覺到他身體那股子亂竄的東西慢慢趨于穩定,這才決定今天一早離開。
安撫使司被一把大火燒了個幹淨,城內四處戒嚴,休息的兩日也算是避了避風頭。
今天出門甚早,趕着城門剛開就離了邕州。
謝玉綏剛準備閉眼再休息一會兒,卻聽頭頂那人幽幽嘆了口氣道:“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邾國朝政要變天了,荀某只想給自己尋一條路。”
謝玉綏擡頭,就見荀還是側着頭似是看向窗外:“想必你也知道,我身上的毒便是邾國國君下的,一邊依賴着我幫他掃清障礙,一邊又忌憚着我,最後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圖個心安。你只當我自願吃下這毒,卻不知我若不吃,想必也挨不到今日。武功再高又如何,一個人還能拗得過一個國家嗎?更何況這麽多年我仇敵遍天下,真跟邾國鬧翻,要面對的何止是一個國?”
謝玉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将自己的路堵死。”
“你不懂。”荀還是搖頭,笑得一臉疲憊,“我不知祁國的中樞運轉如何,暗衛又是如何,但是邾國的暗衛卻是個有進無出,不殺就死的地方,我若不狠,早就被吃幹淨了,世間之大,哪個人心甘情願做着惡人?有些事情臨到面前根本沒法選。”
聽到這話,謝玉綏有些動容。
他确實不知荀還是早年遇到過什麽,但是天樞閣內部機制還是有所了解,那是這個世上最像地獄的地方。
天樞閣裏的小孩子自小就摒棄了感情,只知道殺戮,而關于荀還是的傳聞江湖上更是不少,說他進天樞閣時已錯過絕佳練武年紀,若非惡鬼現世,不可能走到現在這個地位。
“當初放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麽拼命,要麽淪為娈寵,我只能給自己搏一條活路。”荀還是的聲音正巧和謝玉綏腦子裏想的事情巧妙地銜接上。
“荀閣主這是什麽意思,跟我賣慘?”他問。
荀還是笑:“有什麽可賣的,我并不覺得我慘,至少我有的選擇,目前走的路還在掌控中。”
“包括中毒?”
“這只是一條絕境中不得不選擇的路,至少我現在還活着,活着就有無限種希望。”荀還是聳聳肩,“皇帝和太子鬥法,我夾在中間就不得不給自己找一個底牌。我沒辦法動用天樞閣的人去裕安城遞消息,就只能托着別人了。”
“王爺放心,我沒有別的惡意,只是需要一個祁國的王爺過來幫忙辦件事。現如今計劃被戳破,這件事辦不了了也沒什麽,天下就沒有萬無一失的謀劃,出點岔子才是應該的,即便我現在去往祁國,死在那裏也都是命數。”荀還是嘆了口氣,竟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祁國……也挺好的,比死在邾國要好。”
世人皆知荀還是忠于邾國皇帝,凡命令無不完成,卻不曾有人知道,他其實厭惡着邾國到了提名字就惡心的地步。
“放出你已死的消息也是這麽個原因?是為了降低太子的警惕性,想要讓太子盡快動手,早日與皇帝殘殺?那你到底是想太子贏還是皇帝贏?于我又有何幹系?”
一連串的問題只換來良久的沉默,車裏只能聽見輪子壓過石子發出的咔噠聲,遠處不知什麽鳥盤旋在上空不時發出啼叫。
過了會兒荀還是用着近乎耳語的聲音悠悠道:“誰贏都沒關系,說到底都是一樣的。”
這話他沒有想說給任何人聽,即便謝玉綏耳力再好都只聽得個斷斷續續。
“我們沒有去往祁國。”謝玉綏突然開口。
荀還是正出神看着馬車外,聽見這話一個愣神,猛地回頭看向謝玉綏:“那這是……”
“去東都。”謝玉綏錯開視線,看着晃動不止的門簾,“你算計這麽多不就是想讓我去東都嗎?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讓我去東都做什麽。”
荀還是詫異:“你……”
“匕首暫且不知道是不是你放的,但就目前看來,除了你引我到東都以外,我想不到第二個原因。”
“邬奉在牢裏沒有經受過任何拷打,而那個相關聯的掌櫃已經死了,也就是說指證實邬奉的人證已經不存在,按照時間來算,只有一把匕首不足以證明邬奉就是兇手。即便邕州城的官員非要邬奉背鍋,因為梁和昶要一個完整的人而不加刑法,卻也不應該在他沒有認罪的情況下放任邬奉前行,完好無損的邬奉到了東都絕對是個麻煩。”
“只要邬奉咬死自己是被栽贓陷害,到時候無論是邕州城的官員,還是将他帶去的官差,沒有一個有好果子吃。明知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為什麽邕州這邊沒有任何動作?那就只能說明他們早已有了萬全之策,知道邬奉不是兇手,也并不打算真的讓他作為兇手露面,關着他只是想将人一起帶走。而在這段時間內,真正的兇手一定會出現。”
謝玉綏說到這裏話音一頓,看向荀還是:“我有些好奇,既然引我到邾國的便是荀閣主,當初何不直接告訴我東西就在東都,如今繞了這麽一大圈究竟是為了什麽?”
“兇手就是我帶走的那個女人?”
荀還是心髒驟縮。
“看你這表情我猜對了?”謝玉綏啧啧兩聲,“這麽大一個局,真就為了引我到東都?”
“之前盤問許南蓉時她說自己只是上街采買,不成想直接被梁弘傑抓走。說句冒昧的話,許南蓉作為一個容貌并沒有特別出衆,還是個嫁為人婦的女人,按理說不會引起久經花叢的梁弘傑的興趣,那為什麽會讓梁弘傑刮目相看?又為何在梁弘傑死後,招來一衆殺手急于将她抓走?說明這個女人不只一個村婦那麽簡單,她或許還有其他背景身份,或許跟東都有牽扯,或許身後藏有更大的陰謀,如今你跟我提了一嘴,說讓我好好護着她,我就更加篤定她或許跟……某些重要人士有關。”
“那日在安撫使司前來圍攻的人是什麽人?領頭的據說已經被你殺了,你是想保許南蓉所以滅口,還是為了其他什麽?”
“所以,許南蓉就是殺害梁弘傑的兇手。你若是不插手的話,過段時間那個女人就會被抓起來吧。”
荀還是驚詫,臉上震驚的神色毫不掩飾。他微微張嘴,瞪着一雙眼睛分外可愛,過了半晌豎起一個大拇指道:“豫王爺好厲害,能通過這點事情推斷出這麽多。”
“倒也不是推斷,只是很多看似合理的地方細算下來都不太合理,這些大多是我的猜測,但看荀閣主的模樣,我猜的八九不離十?”謝玉綏觀察着荀還是的表情,想要從細枝末節中再尋些破綻,“所以許南蓉到底是什麽身份?”
荀還是拉起墊在一旁的棉被裹在身上,剛剛因為不知道情況,所以他沒敢妄動,其實身上早已沒有熱氣了,這會兒冷的厲害,裹上棉被才覺得好受了很多,搓了搓手道:“王爺有一處說錯了。”
“哦?哪一處?”
“梁弘傑是我殺的。”荀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道,“那女人膽子太小,一刀只捅進肚子,看都沒看見就跑了。梁弘傑就是個草包,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捅了之後直接懵了,捧着肚子就往城裏跑。那一刀不足以要了他的命,我正好看見這一幕,所以就幫了一個小忙。”
“許南蓉不知道後續,她以為自己就是殺人兇手,怕死了。”
荀還是輕笑。
謝玉綏皺着眉頭,這樣說來梁弘傑刀口傷非一次所為就有了解釋,至于為什麽梁弘傑将人擄走之後帶到城外,又為何孤身一人被捅這些暫且不論,反倒是梁弘傑腹部皮肉那一處沒對上的地方……
“荀閣主……”謝玉綏張張嘴,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梁弘傑腹部少了一塊肉,荀閣主可知緣由?”
“少了一塊肉?”荀還是詫異,“怎會少一塊肉?莫不是真有野狗野狼路過咬了一口?我只是幫許南蓉一點小忙,又不吃人肉。”
荀還是的模樣不似有假,謝玉綏也只能安耐住心中疑惑,沒再這上面多糾纏。
荀還是接着道:“這件事其實對豫王爺來說也是好事,邾國內鬥,得意的便是祁國,待太子和皇帝鬥得兩敗俱傷,祁國一舉起兵,可不就水到渠成了?”
謝玉綏:“政治上的事情我不參與,祁國跟邾國之間什麽樣我也不關心,我只是想知道荀閣主将我引到此處究竟為了什麽,還有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
謝玉綏眼底幽深,他并不完全相信荀還是的話。
荀還是感覺到了謝玉綏的試探,沒有第一時間讓他心安,而是錯開目光,撩開一側的小窗,看着窗外雪景道:“我們這是走了多久,大概什麽時候能到東都?”
謝玉綏看着荀還是。
陽光照射進來勾勒出他的面部輪廓,半透明的臉上映着金光,周身不帶有任何攻擊性,讓人下意識放松警惕,活脫脫一個身嬌柔弱的矜貴公子。
有那麽一瞬間,謝玉綏竟然在他身上看出一種歲月靜好的祥和。
多麽諷刺,在一個劊子手身上看出了歲月靜好。
謝玉綏的呼吸有片刻凝滞,但很快又調節回來。他不準備放過荀還是,追問道:“荀閣主總要給我個交代,不然這樣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去了東都,我心不安啊,或者你希望我們現在就掉頭去祁國?”
荀還是慢慢回頭,一臉鄭重地看着謝玉綏,而後慢慢吞吞地挪到了謝玉綏旁邊,将被子罩在他的身上,兩個人縮在一起,十分鄭重地拉住謝玉綏的手道:“王爺放心,你既跟了我,我定護你周全。”
謝玉綏:“……”
*
邬奉自打回來後還沒來得及大魚大肉補補身體就被薅起來做了車夫,旁邊坐着廖廬,其餘人藏于暗處,悄悄跟在身側。
安靜了一早上的馬車在太陽即将爬到樹梢的時候終于有了動靜,窸窸窣窣聽不清裏面在說什麽話,邬奉湊到廖廬旁邊,對着馬車車廂努努嘴:“這幾天沒少遭罪吧。”
廖廬知道邬奉說的是誰,但他本身話就不多,這幾天大多時候在城外,沒跟荀還是有過多接觸,搖搖頭道:“不甚了解,但就見面的幾次看倒是個安靜的,并沒有傳言那麽邪乎。”
“還不邪乎?”邬奉瞪大雙眼,手下一抖,馬鞭差點抽到馬屁股上,“兄弟你不是被下蠱了吧。”
說完他伸出一只手在廖廬面前晃了晃。
廖廬拍掉那只作亂的手,斜了他一眼說:“你怕不是牢裏待傻了吧。”
雖說廖廬只是個侍衛,但是他自小就跟在謝玉綏身側,也算是跟邬奉一起長大的,即便邬奉有個将軍公子的頭銜,在廖廬這裏也沒什麽重量,自小兩個人就互掐,這麽多年習慣了,幾句不掐都難受。
邬奉慢慢挪回自己的位置,嘟囔道:“等以後你就知道我什麽意思了,你還是人見的太少,深淺不知,早晚有一天被人騙。”
“騙不騙的也進不了牢獄,背不了鍋。”廖廬嗤笑,“更何況有爺在,哪怕是荀還是也翻不出什麽花,說到底就是邾國皇帝的暗衛罷了。”
“什麽暗衛,你沒聽別人都是怎麽稱呼荀還是的嗎?那是狗,邾國皇帝養的狗,沒人性,能跟普通暗衛一樣嗎?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得對,有爺在也翻不出多大的花,任憑他再怎麽浪,爺的心性你我都知道,什麽事能讓他失了分寸。”
難得兩個人達成了共識,廖廬點點頭,剛想說“像爺這個年歲還如此沉穩的世間少有”,嘴都已經張開,卻感覺到馬車突然晃了晃。
本以為是車輪壓到了石子,結果馬車尚未穩,就聽見馬車裏傳來一聲咆哮。
“滾!”
怒吼聲穿過馬車四面八方地傳了出來,震得樹上積雪撲簌簌地往下掉。
馬車前的兩個人猝不及防地被積雪淋了一頭,廖廬艱難地轉過頭看向邬奉,原本微微張開的嘴逐漸長大,成一個圓形。
兩人腦子裏同時冒出了一個念頭:撞,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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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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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