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狂風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胡亂往人臉上吹去。

深入北境，冰封森林的雪尤其大。飙風猛烈，雪花飛揚間，前方的路更顯模糊。

這是蕭挽清、寧風致和塵心來到這裏的第三個月。

冰封森林萬裏皆是冰地，加之常年飄雪，便是魂力高的魂師在此處也極易迷失方向。三人在寧風致的加持下，速度倒是不慢，只是這搜尋卻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難。

在這裏呆的時間久了，感覺走來走去看到的景色全都一樣，日頭升起落下，時間在這裏都好像模糊了起來。

西邊的太陽只餘昏暗的一條線，擡頭淺色圓月映入眼簾，蕭挽清低下頭，目光來回打量着四周，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打從昨晚來到這附近，他的武魂就有了些異樣的動靜。或者更具體地說，是他武魂中的那個金色符文，一直在躁動，而且躁動了一宿，直到今天日出，才終于趨于平靜。

現在太陽已經落下，圓月高挂，武魂裏的符文，躁動得更加厲害了。

上一次這般動靜，還是在他發現了一整條玄玉血礦的時候了，但這次麽……

蕭挽清總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兒。

“蕭挽清？”

寧風致一連喊了他兩次，才讓怔愣中的蕭挽清回過神。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寧風致問他。

蕭挽清猶豫了片刻，還是直接說了，“你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些不太對？”

“嗯？”寧風致眼神微頓，“你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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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

塵心雖然不太理解蕭挽清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他慣來謹慎，精神力全方位搜索了一圈，還是沒發現絲毫不對。

厚實的冰層踩着有些滑，雪下得似乎更大了，風聲漸漸，西邊最後的一抹夕陽也消失不見。

冰封森林最奇怪的點就在這，即便常年飄雪，但太陽和月亮卻都永遠在蒼穹上挂着，交替穿梭，像是這萬裏雪白中唯一的顏色，見證着時間流逝。

無論怎麽看，都找不到任何異常的地方，那為什麽他心裏的感覺會這麽奇怪呢？

***

深夜，冰封森林依舊明亮，無邊無際的白雪照亮了黑夜。月光撒的遍地都是，風從四面八方襲來，蕭挽清沒有閉眼，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精神力高度集中，武魂中的金色符文像是化作了一個很神奇的東西，通過血液流經身體的各個角落。

這種感覺很奇特，他肉眼所能看見的一切都被無限放大，晶瑩的雪花、冰層上細小的顆粒乃至劃痕、風吹過空氣裏的霧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被分解了似的，變得純粹而又單一。

冬風缥缈，雪花傾斜地落下，蕭挽清的精神力隐秘地往外延伸，形成了一道沒有縫隙的屏障，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迅速鋪開。

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往外數百裏，在一片雪白中，終于讓他鎖定了一團一直往外竄的白霧。

就是它了。

借助風與雪集成的元素之力，如紗般聚攏在一起，若不是他的精神力足夠純粹，怕是也不會發現這絲微弱的不同。

精神鎖定後，六道憑空出現的金芒猛然沖向那團霧氣，從六個方向連接成的金屏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印記，将霧氣完全籠罩在其間。

結印的瞬間，蕭挽清愕然發現那團本該被包圍的霧氣卻消失不見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釋放武魂，七個魂環出現的剎那，他握住了身邊寧風致的手腕。

寧風致雖然有些詫異，但看着他的魂環，卻是什麽也沒說。突如其來的緊張感讓塵心也不由得繃緊了心裏的那根弦，只見蕭挽清右手一擡，他和寧風致的四周忽然多了一圈濃郁的黑霧。

如墨般的黑完全将兩人環繞在內，塵心看不見裏面，寧風致也看不見外面。正當他們疑惑間，一團白色霧氣突然出現在黑霧中間，蕭挽清登時亮起了第六魂環，黑霧消散，數萬道流星般的黑色長刺疾沖向白霧。

氣流的爆炸聲接連響起，白霧像是洩了氣的球，被裂割成數小片殘霧，如同被擊垮了一樣。蕭挽清沒有掉以輕心，也沒有放開握住寧風致的手，他精神力跳躍着、搜尋着，視線仔細掃過四周，突然發現他們三個站着的冰層，似乎是比剛才亮了。

不對勁。

“前輩，注意腳下。”蕭挽清快速開口，手中黑戟已然凝聚成形。

塵心還在驚奇于他的敏銳，忽聽他開口，這才反應過來。

就在蕭挽清話音落下沒一會兒，他們三人腳下的冰層突然出現了很多細密的裂痕，四周的白霧也一下子濃郁了起來。蕭挽清攥緊寧風致的手腕，猝然又想到這樣是不是會捏疼他，便松了手抱住了寧風致的腰。

黑色霧氣在兩人腳下形成了一個圓圈，寧風致正想說話，蕭挽清卻帶着他猛地離開了冰層，停在了半空中。

“蕭挽清。”寧風致低聲喚着他的名字，右手中出現了七寶琉璃塔。

瑩潤的光照亮了兩人身邊，蕭挽清細心地注意到，寧風致的武魂出現後，那團白霧往他們身邊聚攏的更加密集了。

白與黑奇異地抗衡着，蕭挽清心思微動，卻又不敢拿寧風致來冒這個險。

一片昏暗中，風與雪都被隔絕在外，但面前這團白色霧氣卻越來越濃郁，蕭挽清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到塵心了，他全神貫注的注意着四周，唯恐忽視了哪裏。

這裏安靜到除了呼吸和心跳，再也聽不到其他。地底往上的吸力越來越強，四周也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空間，想要突圍、或者離開這裏，只有上面。

想到這兒，蕭挽清擡頭，那輪黃色的圓月依然安靜地挂在那兒，這裏的一切都很真實，找不出任何存在幻境的可能。第七魂環亮起，紅色的光像是一把巨刃，四周的黑霧像是快速生長的枝蔓，占據了這裏的一切。

一片寂靜中，蕭挽清的精神力是前所未有的集中，他覺得自己像是這黑霧中的一縷霧氣，渺小卻又真實地存在着。

輕盈的力量落到他身上，蕭挽清手腕一轉，把鋒利的長戟置于身前，側眸看向懷裏的寧風致，像是安撫般，又像是給這人承諾，聲音低沉，落在耳邊聽着就讓人心安。

“我會保護好你的。”

寧風致笑了笑，聲音溫柔清冽，“那就麻煩你了。”

蕭挽清眨了眨眼，感受着四周愈發充裕的能量，心裏卻是沉重了幾分。

風停了、雪也停了，但白霧的力量卻越發壯大了起來。四周不見任何生命體，便是腳下冰層裂開，他也沒有感受到底下有任何神奇的地方。

沒有生命存在的跡象，空間上也找不出任何破綻，又能确定現在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那麽唯一剩下的，就是時間。

是夜，是天黑，也是月升。

雖然還不能确定這團白霧到底是什麽，但依照目前這個形勢，八成和夜晚脫不開關系。

黑霧漸漸積聚，精神力與武魂高度融合，離他最近的寧風致感受到了一股很特殊的能量，澎湃洶湧，綿長厚重。

奇怪，這人明明只是個魂聖，但這股威壓卻完全不遜于封號鬥羅。蕭挽清的第七魂技武魂真身為什麽會是這種形态？不該是人戟合一嗎？

黑霧像是領域，完全隔開了彌散的白煙。蕭挽清用精神力攜着四周的霧氣，使其包裹住白色煙霧。

他是第一次用精神力操控黑霧，也就是他的真實武魂。

他的武魂自打覺醒之日起就是一團似水似霧的東西，縱然他父母當年查閱諸多典籍，也未曾找到任何與他武魂相關，久而久之，蕭挽清也就坦然了。反正他自己與武魂契合度高，使用武魂就像是使用手腳般，如魚得水，那些個細枝末節的東西，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等等，他的武魂？還有他的父母？？

蕭挽清突然有一剎那的迷茫。

就在這時，黑霧中閃過一道金光，寧風致注意再瞧的時候，那道光芒已經沒有了。

裂開的冰層下陡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蕭挽清心神一緊，摟住了寧風致，腳下金紋層層，與那黑霧一起，巨大的能量直沖地底，隐秘的角落裏，某處厚重的枷鎖打開了。

頭頂的圓月驟然散發出了巨大的光亮，整片森林瞬間披上了一層銀光。蕭挽清右手在前，将所有的力量收攏在他和寧風致的身體邊緣，恍惚間，他看到了塵心朝這邊沖來。

極速下降的失重感讓蕭挽清有些不适，厚重的壓強自四面八方向他襲來。

蕭挽清按住了寧風致的腰，翻身在下，用另一只手護住了他的後腦。

寧風致被這人緊緊地護在懷裏，他微微掙紮了一下，但蕭挽清的手卻按着他，不讓他動。呼嘯的風聲逐漸模糊，他看不見四周，但耳邊最清晰的心跳聲卻讓他一點一點地鎮定下來。

脫手而出的長戟筆直往下，戟身還閃爍着絢麗的金光。

蕭挽清很快知道了，下面是水，水深不可知。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用魂力緩沖兩人的速度，讓他們緩慢降落在水裏，不至于産生太大動靜。

“轟——”

細弱的光透過海平面透了進來，寧風致看着對面的蕭挽清，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蕭挽清摟住他的腰，往上一使勁兒，兩人鑽出水面，發現他們似乎是掉進了海裏。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藍，看着風平浪靜，但層層波浪湧來，打在身上卻有種刺骨的寒意。

“你感覺怎麽樣？”蕭挽清有些擔心寧風致。

寧風致搖搖頭，道：“我沒事，只是不知道，我們現在是在哪？”

兩人擡頭看着上面，藍盈盈的天，依稀飄過幾縷柔軟的雲朵，渾然不像是在冰封森林的樣子。

他們從冰層上掉落，這裏怎麽這麽奇怪？

“你覺得……這裏是真實的嗎？”

寧風致平靜地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有可能是進入到獨立存在的空間裏了。”

“那我們怎麽才能出去呢？”蕭挽清不太懂。

“不知道。”寧風致頓了頓，又道：“也不好說。”

蕭挽清想了想那團白霧，又問道：“你說這裏面會有什麽寶貝嗎？”

寧風致看着他，不禁莞爾，“接下來我們會遇到什麽還不好說呢，你倒還先惦記起寶貝了？”

蕭挽清很誠實地點頭了，“嗯，我覺得這種地方就是用來藏寶貝的。”

不然他武魂裏的金色符文也不會躁動的那麽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