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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馮笑按照查霖發給她的地址,去了離市區很遠的一個野外景區,起碼坐了兩個小時的計程車。

她到的時候,那裏還有零散的游客。但是她一眼就找到了雜志社的攝影團隊。

查霖不在,領隊的是副主編,她是一位優雅的女士。

她轉頭看到馮笑,竟然主動伸出握手:“你就是馮小姐吧?查霖和我說過你的情況,歡迎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

馮笑遲疑地伸出手,同她短暫握了一下,然後糾正說:“其實我還沒有簽給他,只是想來體驗一下這份工作。”

女士的笑容依然得宜,她溫柔地說:“沒關系的,說不定你嘗試過後就想通了,因為這是一份很有意思的工作。”

馮笑只能笑笑了。

然後,這位女士朝那邊招了一下手,剛拍攝完一個模特的女攝影師就放下相機走過來了。

她和馮笑差不多同齡,但是打扮很新潮,髒辮、破洞褲,一看就是很有個性的人。

副主編對她簡單介紹了馮笑,然後接到一個電話,她還有別的事要忙,就提前離開了這個拍攝片場,把餘下的事都交給這個叫桑雪的女攝影師負責。

而桑雪打量了一下馮笑,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說:“你就是馮笑啊,查霖看上的人?”

馮笑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什麽是這樣,好像帶着敵意,還有一點看不上的不屑。

馮笑還沒想出自己該怎麽答,這人又用暗自嘀咕,但是又能讓她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

馮笑的臉就沉下來了。

但是,下一刻,桑雪又像沒說過這話一樣,拍拍手對那邊的團隊說:“休息夠了,我們就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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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笑忍不住說:“那我該做什麽?”

桑雪看了看她,招手叫來一個叫托尼的實習造型師,對他說:“帶她去整整發型。”

說完,她就懶得管馮笑了,繼續剛才被打斷的拍攝,拿着相機拍其他正規模特了。

馮笑不明白為什麽做頭發的名字裏都要帶個尼字。

托尼帶着她去臨時搭建的化妝間時,馮笑就問了他這個問題:“為什麽你們做頭發的名字裏都帶個尼字?”

托尼沒在意,取了一個小夾子,夾住她一縷頭發,随後接話道:“還有誰名字裏帶尼字啊?”

馮笑說:“湯尼啊。你聽說過他嗎?”

托尼弄頭發的手一抖,整個人就像被雷擊了一下。

馮笑剛披上小外衣,被他的反應吓到了問:“你怎麽了?”

托尼含着熱淚道:“我就是為了湯尼大師才把名字改成高仿的托尼。”

馮笑:“哈?”

托尼講述往事的口氣道:“想當年,我只是街邊發廊的一名洗頭小哥,在電視上看到湯尼用他出神入化的化妝術幫助警方破案。年幼無知的我從此對這個職業懷有崇敬之心,一番卧薪嘗膽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就夢想有一天能見到我的偶像——湯尼巨巨。”

馮笑說:“額,他的造型室就在市中心濠江街188號,你想見他的話就說做造型直接去嘛,我昨天剛在那裏見過他啊。”

托尼慢慢轉過頭看她,表情像吞了一只蒼蠅。他像是在想,這麽巧妙的招他怎麽就沒想到。

這個時候,一個好像是統籌的男的在遠處叫他們:“你們搞什麽飛機啊!大家忙死了,你們還在那裏聊天?”

他說着,還一步步朝他們走過來,樣子兇得像要打人。

托尼忙應聲道:“大虎哥,我的造型馬上就好了,你不用過來了!”

那個男人就不再說什麽,轉身去別的地方了。

馮笑說:“那你快幫我做造型吧。”

托尼給她把頭發上的夾子取下來說:“做好了。”

馮笑:?

她說:“你根本什麽都沒做啊!”

托尼說:“既然你的發型是湯尼巨巨做的,那我不配染指他的作品,哪還能放肆改動了。”

馮笑被氣笑了:“你有病啊?”

但是,看他的樣子又不像說假的。

托尼反而教她:“你快去那邊挑服裝吧,第一天上班,怎麽一點事業心都沒有。”

這個時候,服裝那邊也在喊:“模特都來齊了嗎?為什麽還有這麽多多出來的服裝?”

馮笑忙撒腿跑過去:“來了!還有我!”

等她換好服裝後,就排隊去了攝影棚。她們這些人不是上封面的主咖,一人就拍兩三張。

別人都拍得很順利,到一個年紀有點小的女孩子時,桑雪怎麽拍都不滿意,把那個女孩子罵哭了。

那個女孩子走出來時,馮笑遞給她一張紙巾,女孩子接過擡頭說:“謝謝。”

下一個就是馮笑了,她走到架好的燈光下,乖乖地讓桑雪拍她。

桑雪看了她一眼,公事公辦地拿起相機拍她。但是幾秒後,她把相機扔到了地上,說了一句:“不拍了,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僵硬,像炸棺出來的千年僵屍。”

一個兩個自然指的是剛才的女孩和馮笑。被當衆點名的兩人都有點尴尬。

桑雪的助理幫她把相機撿起來了,遞給她一杯袪火的菊花茶,還用小扇子給坐在躺椅上的她扇風。

桑雪氣得不拍了,大家只能原地休息。耽誤了進程,其他人自然有怨言。

馮笑看得出來,不是桑雪借機報仇,而是她和那個女孩的表現真的很差。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查霖見她一面就說她是做這行的料。

托尼見她有點沮喪,就過來安慰道:“你別把桑雪的話放在心上,對待表現太差勁的人,她一直是這麽毒舌的。”

馮笑無語:“你這是安慰嗎?還不如不說。”

托尼說:“你要不休息一下吧?說不定待會兒就能拍好。”

馮笑就問:“廁所在哪兒啊?我突然想去一趟洗手間。”

托尼說:“在森林裏面。”

馮笑看了一眼她們身後深不見底的野外森林,有點猶豫。

托尼就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馮笑點頭道謝。

兩人就一起去了森林裏面,幾分鐘後他們出來,原地已經空了。

搭建的攝影棚和休息室都消失了,只有原地的一點垃圾證明大部隊曾經來過。

馮笑問:“這是什麽情況?”

托尼見怪不怪道:“我們被丢下了。”

馮笑心內五谷雜陳,不知道作何感想好。

這個時候,“你們怎麽還在這兒?”

馮笑轉過頭,就看到開着四座小觀光車路過的湯尼,他穿着一身休閑的運動服。

她問:“那你怎麽在這兒?”

湯尼停下小觀光車,回答道:“我今天休假,是來這邊玩的。”

他又問馮笑:“你不是在查霖手下當模特嗎?我剛剛看到桑雪她們都過去了,你們怎麽沒跟上?”

托尼一見到偶像就冒粉紅泡泡,他熱情回答道:“我們被丢……”

馮笑拍了一下他的背,阻斷了他的話,她接着微笑道:“因為我嫌坐車有點悶,就想慢慢散步過去。”

托尼吃驚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

馮笑知道湯尼這人有點反骨,他們要是直說自己被丢下了向他求助,他不一定會幫,反而袖手旁觀想看他們遭難的樣子。

要是裝作不在意很輕松,他反而覺得幫一把也沒什麽。

果然,湯尼聽完就說:“你沒搞錯吧?這麽熱的天,走過去多要命,還是我帶你們過去吧?”

說完這話,他還觀察馮笑的表情。

馮笑輕松道:“不用了,我們還是走過去吧。”

托尼拉她的衣服,他可不想走路。

馮笑就說:“對了,我要給你引薦一個人,一個很不錯的造型師苗子哦。”

湯尼就打消了疑慮,騰位置道:“你們先上來再說吧。”

此時,馮笑才确定能上車了,她讓托尼坐到後面去。

她自己坐上去後,看了一下這個四座小車車,對駕駛座的湯尼說:“這個車好像很好玩,這怎麽開啊?”

湯尼反正閑着沒事就教她怎麽開,馮笑坐到了駕駛室,把觀光車開出碰碰車的架勢。

兩個尼坐上面快被颠簸死了。

湯尼拉着車子的扶杆說:“你真是奇葩,被人丢下還能在這裏玩得這麽開心。”

馮笑沒理他,又以極速跨了一個小坎坡,颠得他再也說不出話了。

小破車跋坡涉窪,終于到了桑雪她們的位置。但是這群人并沒有開始拍攝。

馮笑從車上下來,這個團隊的人都看着她,他們可能沒想到被丢下的馮笑這麽快就跟上來了,還把大造型師湯尼載來了。

巧的是,查霖也在這裏。

見到馮笑,他走過來關心地問:“你還好吧?”

馮笑笑着說:“挺好的啊。”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桑雪,她也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馮笑。

湯尼也從小破車上下來,他對查霖說了一句:“既然你打算簽馮笑,她的人身安全你好歹也要負責一下。就這樣把人丢在林子裏,也不太負責了,啧啧。”

他并非多關心馮笑,更多的是一種看熱鬧的心理,心內狂喊:打起來!打得激烈點好!

但是,查霖把馮笑帶到桑雪身邊後,卻沒有說半句責怪桑雪的話。

他只是對桑雪說:“這是我想合作的人,她是新人,經驗不足,勞煩雪兒好好調/教了。”

沒想到,桑雪很不給面子道:“這就是你看中的人?我還以為你挑了一根木樁子給我呢?只怕我随地撿根木頭,表現力都比她好。”

馮笑被打擊得手捂胸口,怕有血沖上喉頭。

湯尼滿臉笑容帶着托尼在外邊看好戲。

查霖也知道桑雪的脾氣,但他還在說好話:“你是最不應該質疑我眼光的人。當初你不是也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嗎?是我力排衆議主捧你的攝影作品,事實證明我沒有錯。現在我同樣這麽認為。”

桑雪就無話可說了。

想了想,她終于松口:“好吧,我答應你,但是我不敢保證效果。”

查霖這才松了一口氣說:“你盡力就行了。”

他們兩個是談好了,但是馮笑說:“那個,我說過,我可能拍完這一兩次就退休了,所以你們倒也不必費心調/教我。”

她的意思是,“我遲早要走人的,你們還是省省心,別這麽費力培養了!”

查霖是性情中人,他無所謂地說:“沒關系。難道只是這一兩次,你就不認真對待了嗎?”

馮笑說:“那倒也不是。”她一向習慣把手頭事做好。

見實在不好拒絕桑雪教自己,馮笑看了一眼不遠處整頓休息的其他人,她問查霖:“我能要一個同伴嗎?”

她一個人可頂不住桑雪的炮火。

查霖問:“你想要誰?”

馮笑就指了指被桑雪罵哭過的女孩子問:“我要她,可以嗎?”

查霖說:“可以。”

桑雪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查霖勸道:“那個女孩子已經簽給我了,她表現不好也是我們公司受損,你就再辛苦一下帶帶她。”

桑雪眉頭舒展開,吐出二字:“好吧。”

一通耽誤,此時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查霖就說:“我請大家去聚餐。”

一群人都歡呼雀躍,馮笑為難道:“我就不去了,我老公還等着我早點回家。”

查霖還沒說什麽,桑雪就驚訝叫道:“你已經結婚了?!”

也許她一直都很拽很高冷,這還是她第一次露出過于激動的表情,大家就都怔愣地看着她。

桑雪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找補着說:“我是沒想到,馮笑這麽年輕漂亮就已經結婚了。”

馮笑不懂她的态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大。之前是木頭不如,現在是年輕漂亮。

桑雪手下有個女孩子拉了拉她的衣服,在她耳邊說些什麽。桑雪聽了,更加驚訝地看着馮笑。

馮笑就知道,自己的黑歷史又被科普一遍了。

她也沒心情了,和查霖打過招呼就回家了。

回到家,照例是先帶章蘭君去“放水”,她忍不住說了一句:“真怕你有一天憋出毛病。”

章蘭君聽後臉色淡淡。

馮笑就發現,自己不過出去兩天,她和章蘭君間就有點生疏了。

再去公司的時候,馮笑在門口正好遇到了昨天的那個女孩子。

她拉着馮笑說:“謝謝你啊,我知道是你推薦我的,這個請你喝。”

馮笑拿着她給的奶茶,哭笑不得說:“我沒有那麽大的能力,還是查霖覺得我們都需要緊急培訓的原因。”

接着,女孩子自我介紹了一番,馮笑才知道她叫楊菲。

女孩子和馮笑一路聊到進公司,她心無城府道:“昨晚的聚餐你為什麽沒去?有人提到你的事了,但我覺得她說的不是真的。你人挺好的,怎麽會是她說的那種人呢?”

馮笑尴尬笑了兩聲說:“過去的事就不說了,你現在覺得我好就行了。”

兩人正好來到一間空曠的形體訓練室,打開門,桑雪已經在裏面了。

她還主動對馮笑她們打招呼道:“來了?”

馮笑和楊菲對視一眼,沒想到她現在這麽平和。

之後上課,桑雪無非就是教她們一些擺pose的技巧。她教她們“疼”字訣,說摸臉就設定自己是牙疼,扶額就是頭疼,撫胸就是心疼。

她說:“這個時候,你們的眼神就會不自覺迷離起來,有種哀傷感,就會比較高級。”

馮笑和楊菲坐一排,被她說得兩個人對着樂。

馮笑說:“聽起來好搞笑啊。”

楊菲附和道:“我也覺得。”

但是,桑雪非要她們來示範。一通下來,馮笑別的沒學會,扮疼已經駕輕就熟了。

到中午的時候,查霖來給她們送餐,問桑雪:“怎麽樣了?”

也許是相處出感情了,桑雪居然沒有毒舌,拆開餐盒上的筷子說:“還行吧。”

查霖不明白她這個還行是什麽意思,但是還有幾天就要正式拍攝了,他也能順其自然了。反正馮笑拍的不是封面,只是普通內頁。

吃完飯,桑雪繼續馮笑她們“疼”去了。

晚上回到家,馮笑給章蘭君泡腳,還對他示範怎麽裝疼。

她樂得哈哈大笑:“桑雪太好玩了,原來她第一次見面貶我,是她誤以為查霖喜歡我,她一直暗戀查霖來着。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喜歡就大膽表白呀。”

章蘭君看她這麽開心,他的眼裏也盛滿笑意。

馮笑見了才知道自己先前以為他嫉妒是多麽狹隘。

馮笑擰了毛巾給他擦腳說:“雖然這個雜志社挺好玩的,但是我還是打算過幾天拍完就洗手不幹了。”

章蘭君意外地看着她。

馮笑拉着他修長纖細的手指說:“才幾天的時間,你就瘦了這麽多。我怕再瘦下去,人都沒了。”

章蘭君的手指劇烈地動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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