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骨折

骨折

第33章：骨折

新陳醫院，住院部頂樓。

原本的VIP病房改成了普通病房，一間病房四人，住的全都是沒有被感染的，其他疾病危重症患者。

陳缺穿着防護服，走進019病房。裏面十分安靜，每個患者都帶着呼吸機，安靜地躺在那裏，偶爾聽見幾聲呻吟。

他坐在第三個床位旁。看着閉着眼睛沉睡的陳禮光，将對方蒼老的手握住。

忽然陳禮光緩緩睜開眼，粘稠又幹黃的眼淚粘在睫毛上結了晶，眼角也有粘稠的眼淚。整雙眼睛模糊不清，昏黃無神。

他罩着呼吸機，模糊看到來人是陳缺，許久未說話的嘴巴緩緩張開，有氣無力地喊道：“陳缺……”

陳缺握緊了他的手，眉頭擰緊：“爸。”

“我好難受……好難受。”陳禮光下巴顫抖着。

陳缺：“我知道，我知道。”

他起身去拿旁邊的濕巾，給陳禮光仔細地擦眼睛上粘稠渾濁又結晶的眼淚。

“疼、疼……”陳禮光難受地閉眼。

陳缺收回手，把濕巾扔進垃圾桶。眼眶不知何時已經紅了。

陳禮光問：“現在疫情怎麽樣了？”

陳缺：“不容樂觀。爸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好好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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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禮光聲音沙啞：“你別管我了，快去忙……快去忙。”

“好，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和步夢影之間已經沒什麽恩怨了。”陳缺。

陳禮光嘴角艱難地勾起：“那就好，那就好，她是個好孩子，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陳缺把他的手放進被窩，起身離開。在病房門口看見小護士端着水盆過來，他關上病房的門。

“小冉，我爸的情況現在怎麽樣了？”陳缺問。

小冉護士是負責019病房的病人，對病人的情況都很了解。她嘆了口氣，說：“您剛剛進去也看到了吧，身體每況愈下，有時候都會說胡話。實在是很不理想，每天都在說難受，我估計……熬不過今年夏天。陳院長您應該也有心理準備了吧。”

陳缺握緊了拳頭，目光晦暗。“辛苦你了。”

說完他轉身進了電梯，一滴眼淚無聲地從下巴滑落。

一大早。

“咚咚咚！”

“咚咚咚！”

大門被人急促地敲響。

步夢影趕緊去開門。看見房東奶奶站在門口，戴着口罩，着急地說：“乖乖，快跟奶奶去搶菜！”

“啊？怎麽了奶奶？”步夢影疑惑道。

房東奶奶手裏拿着好多大口袋，一把抓住步夢影的手腕，說：“我聽說過段時間要封小區了，趕緊去菜市場買菜吧，不然到時候我們吃什麽呀！”

“可是……”

“可是什麽呀，現在五點鐘，再晚一點菜都搶光了！”房東奶奶着急壞了。

步夢影鞋子都沒來得及換，穿着棉拖鞋就被房東奶奶拉着下樓了。房東奶奶費力地拉着她跑，沒跑幾步就累得扶着大樹喘氣，一邊還叫步夢影快去。

前面就是菜市場了，果然有很多人，不知道在哪裏聽說的消息，天都沒亮就湧入菜市場了。那聲音嘈雜得這邊都聽見了。

步夢影說：“奶奶您在這裏等我，我幫你買。”說着就把房東奶奶的幾個大袋子拿走向菜市場跑去。

房東奶奶在後面跟着：“你小心點乖乖！”

步夢影跑到攤子上，指着山藥和蓮藕對老板說：“這個我買十斤。”

話剛說完，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把山藥和蓮藕抓進自己的袋子裏，放到電子秤上，聲音洪亮：“老板快給我稱！”

步夢影氣惱：“你怎麽搶我的？”

“什麽搶你的？你買了嗎？放在這裏就是供大家買的，是你自己動作慢怪得了誰啊？”女人沖她翻白眼。提着山藥和蓮藕就走了。

步夢影也沒時間去争執，學着那女人把菜先往袋子裏裝，然後拿到電子秤上去稱，剛付了錢，一轉身一群人沖過去，手裏的袋子就沒有了。

她着急壞了，追上去想找回來，可是湧入的人越來越多，她被人潮卷了進去，拖鞋不知道什麽時候跑掉了，踩在冰涼的地面上，步夢影無力極了，看到那些男男女女都在瘋狂地争搶。

她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啊——！”

步夢影被一下撞到在地。腳踝傳來劇烈地疼痛，她的腳崴了。

“啊啊啊！”突然又被人踩了幾腳。痛得她幾乎喊都都喊不出來了，臉色蒼白極了。為了避免發生踩踏，她急忙抓住小攤的柱子站起來，緊緊貼着柱子不讓自己被擠到在地。

此時聽見菜市場外房東奶奶在喊她，她沒力氣回答，只能舉起手回應。

房東奶奶看見步夢影剛才摔倒了又爬起來，害怕地拉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哭着求他：“小夥子求你幫幫我！”

步夢影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弟弟沖她跑了過來。

“姐姐，我背你出去！”小夥子滿頭大汗。

步夢影趴在他背上被背了出去。一下子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步夢影覺得輕松多了。可是左腳的疼痛依然尖銳地刺.激她。

痛得快要暈厥。

房東奶奶着急地對男生說：“小夥子能不能麻煩你把她送到醫院去，感謝你感謝你！”

周中擦了擦額頭的汗，有些為難，現在醫院就是最危險的地方，但看到步夢影腳腫了起來，做了決定：“好，姐姐的腳已經腫了，說不定腳踝有撕裂，耽擱不得。”

他今天是跟着媽媽騎自行車來的，把步夢影背到自行車後座去，然後周中蹬着自行車飛快地離開了這裏。

房東奶奶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始終揪着一顆心。懊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讓步夢影去搶菜了。

十來分鐘後，周中把步夢帶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新陳醫院。

步夢影很愧疚：“你回去吧，我自己進去。”

周中看着她越來越腫的腳，哪裏會答應她，彎下腰把她背了進去。

骨科門診。

孫醫生看着步夢影的腳部CT，皺起了眉頭，說：“腳踝骨撕裂。”

“啊……”步夢影小臉煞白。

孫醫生看着她說：“怎麽這麽不小心，這麽大個人了。”

步夢影低頭挨着批評。

孫醫生安慰道：“也不是很嚴重，好好治療的話不會有後遺症。”

步夢影看到周中一直在旁邊，說：“弟弟你把電話留給我吧，謝謝你今天送我來醫院，以後有機會我會登門感謝的。”

“沒事，助人為樂這不是應該的麽。”周中。

孫醫生：“磨磨唧唧的，你就把電話給她吧，該感謝還不是得感謝。”

周中聽醫生的話，把電話號碼給了步夢影。

步夢影：“那弟弟就不麻煩你了，你快回去吧，你媽媽應該等着你呢。”

“可是姐姐你等會怎麽回去呀，我要送你吧。”周中擔憂地看着她的腳。

孫醫生擺擺手：“不用，她男朋友馬上就來了。”

步夢影驚疑：“什麽？”

周中聽到有男朋友，這就放了心，點點頭之後和步夢影說了再見，轉身離開了。

步夢影問孫醫生：“我沒有男朋友呀。”

孫醫生沒回答她，只是叫她把腳擡起來，給她打石膏，然後固定好骨折的部位。

沒過一會兒，陳缺就進來了。

孫醫生沖步夢影挑挑眉：“這不是麽，一條信息就來了。”

步夢影：“？？？”

她尴尬地別過臉去，真希望能原地消失。不知道孫醫生給陳缺說了什麽，竟然真的來了。多半是騙來的吧。

步夢影聽到身後陳缺粗重的呼吸聲，明顯感覺到陳缺生氣了，果然，說話的語氣裏就含着愠怒。

“步夢影，怎麽回事？！”

步夢影吓得一抖，緩緩轉過頭去，擡頭看着陳缺，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我去搶菜，被擠得崴了腳。”

“菜呢？”陳缺。

“……沒搶到。”步夢影自己都覺得丢臉極了。

孫醫生噗嗤一聲笑了，下一秒咳咳兩聲嚴肅起來，專心給她固定。

陳缺氣得臉都黑了：“搶什麽菜！難道封了小區會讓大家餓死嗎？”

孫醫生也說：“這些謠言就是害人，聽風就是雨。所以下次還是多聽聽陳院長的意見。”

步夢影真的很想糾正孫醫生，她和陳缺不是情侶關系。

很快步夢影石膏打好了，她低頭找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鞋子掉在菜市場了，恐怕那雙鞋子再也找不到了。

她窘迫地看向陳缺：“我鞋子不見了。”

“那你是怎麽來的？”陳缺臉色越發不好。

孫醫生替步夢影回答了：“就那個樂于助人的小夥子背這來的，不過人已經走了，還好留了電話的。”

步夢影額頭滲着汗珠，顯然是疼的，蒼白的小臉此刻可憐極了，像一只落在荒郊野嶺的小兔子，瑟瑟發抖等着被人領回家。

陳缺抿着唇，從孫醫生的櫃子裏拿出一套防護服，把衣服左腳的布料剪了，大概給步夢影套了上去。然後背對着步夢影蹲下，說：“上來。”

“哦。”步夢影趴了上去。

陳缺站起身颠了颠，對孫醫生說：“走了。”

“好勒！”孫醫生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兩人走出骨科門診，步夢影問陳缺：“你要送我回家嗎？”

陳缺聲音冷冷的：“你這個樣子我要是送了回去，死在家裏警察就會認為是我的責任。”

步夢影閉了嘴，倒也不必說話這麽難聽。

“步夢影，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陳缺。

步夢影把頭埋進他後背，他明明可以不用管她的，反正不是都毫無瓜葛了嗎，誰也不欠誰的。

現在好了，又欠了陳缺的人情。這可怎麽還呀。

她所有狼狽的模樣，都讓陳缺看見了，心裏不知道有多嫌棄她呢。

兩人進了電梯。

裏面很多醫生。步夢影頭都不敢擡，死死抱着陳缺的脖頸。

“陳院長，你這是……”

有人好奇地問。

大家都把視線投到了穿着防護服的步夢影身上，大家沒看到她的臉，視線又轉移到了她打着石膏的腳上。

步夢影心都揪了起來，陳缺現在一定覺得很丢人吧。

只聽陳缺說：“朋友的腳受傷了。”

大家點點頭，似乎也沒多想。

電梯停在12樓，又進來了三個醫生，大家往後退讓出來，結果不知道是誰碰到了步夢影的腳。

“啊——”

步夢影疼得哼叫了一聲，更加抱緊了陳缺，這聲音聽上去又嬌又軟又惹人憐，令人聽了遐想翩然。

電梯所有人都看向了陳缺。

陳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