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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讓情緒完完整整的宣洩。

——《小魚兒日記》

虞笙沒有對陳硯澤的話做出半點回應, 拎着行李箱準備從他身邊走過去。

剛走到門口,手腕便被人扯住,“大晚上你去哪兒?”

虞笙擡眸盯着他, 眼神毫無波動。

剛剛阮雲的話已經讓她認清了現實, 她這樣的人,如果再繼續和陳硯澤糾纏下去,到時候後果她承擔不了。

她也不想讓陳硯澤成為第二個劉旭。

眼前的少年是那樣好的,他不該走下神壇。

至少不該為她這樣做。

陳硯澤眉眼間戾氣很重,語氣也開始不耐, “就這麽不想看見我?虞笙, 你如果覺得和我待在一個屋檐下很難受的話, 可以和我講,我會搬走。”

這話說的着實貼心了, 把虞笙心中的愧疚幾乎是點燃了。

虞笙抿抿唇,一副倦怠模樣, “我沒有——”

我沒有不想看見你。

話還沒說完, 就被陳硯澤打斷,“那你現在究竟在鬧什麽?”

虞笙五指攥緊, 指尖用力抓緊行李箱上的拉杆, 指尖因為用力過度開始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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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緊唇瓣, 硬生生地把眼眶裏的水光憋了回去,“我沒鬧, 我媽來接我了。”

陳硯澤似乎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他攥着虞笙手腕的力道也漸漸消散, 嘴角一抹嘲諷的笑容, “從臨宜來的?”

虞笙輕輕點頭,垂眸不再看他。

她承認自己很膽小, 從不敢違背母親的意願。

明明阮雲從電話裏說要來接自己的時候,她原本是想拒絕的,但她太清楚自己母親的性格了。

若是自己拒絕,那她肯定會懷疑自己,按阮雲有些無厘頭的性子,大概會讓自己回臨宜讀書。

“可以。”陳硯澤徹底松開虞笙的手腕,側身給她讓出位置,一副任她走的模樣。

虞笙沒再看他,拉上行李箱越過他,徑直走到玄關換鞋。

她低着頭,強迫自己不去看站在那邊的陳硯澤。

忽然耳邊一陣腳步聲,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虞笙穿鞋的動作都停住了,下意識偏頭去看身旁的位置。

她只覺得眼前籠罩了一片陰影。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客廳一半的光亮。

是陳硯澤站在她身邊,做着和她一樣的動作。

或許是她察覺出今天晚上陳硯澤生氣了,又或許是其他的原因。

總之讓虞笙在這一刻,在這馬上要離開他的這一刻,有了想和他多說幾句話的沖動。

她閉了閉眼,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陳硯澤,你也要出去嗎?”

身邊那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因為她的問題忽然停了,随後便是陳硯澤毫無波動的嗓音,聲音淡涼:“和你有關系嗎?”

虞笙沒再發問,知道自己這次做的是真的很過分。

她忍不住在心裏自嘲,估計以後陳硯澤不想和自己說話了吧,可能都不想看她一眼。

但她表面上沒表現出來,仿佛沒聽到他剛剛的話一樣,面色自然地拉着行李箱出了房門。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站在電梯間安靜等電梯。

整個走廊都很安靜,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不能用糟糕來形容了。

只要眼睛長在臉上的人經過這邊,就能感受到這兩個人在經歷冷戰。

一場陰雲密布的冷戰,望不到盡頭的冷戰。

電梯到達一樓之後,虞笙跟在陳硯澤身後走出電梯。

她習慣性低着頭,倦怠的身子也微微蜷着,提不起一點興致。

倏地,行李箱拉不動了。

她這才把眼神聚焦,溜出腦的魂也收了回來,慢吞吞地查看行李箱的情況。

不是行李箱壞了,而是前面的人用腳抵住了行李箱的滾輪。

虞笙帶着疑惑看向陳硯澤。

陳硯澤居高臨下地睨了她一眼,因為虞笙沒用多大力氣拉着行李箱,所以他的手自然而然地從她手裏接過行李箱,“我幫你拉到門口。”

撂下這話,他便轉身朝着外面走。

虞笙後知後覺地跟了上去。

“我自己也可以的。”她走到他身邊,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小聲提醒他,“我行李箱也不重。”

陳硯澤沒吭聲,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虞笙頓時噤了聲。

算了,只是個行李箱而已,他想拉就拉着吧。

此時已經深夜十二點,虞笙剛才給阮雲發了條消息示意自己已經收拾好了。

阮雲的消息很幹脆:【收拾好了就下樓等我,我剛下高速,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到。】

即便是深夜十二點,街上也停着數不清的車。

這附近沒什麽娛樂場所,酒吧都很少,所以行人也不是很多。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小區門口。

虞笙停了步子,對身邊人說:“到這裏就好,你有事的話就去忙吧。”

陳硯澤瞥她一眼,沒吭聲。

但那架勢很明顯了,是根本就沒打算讓她一個人站在這兒等的意思。

行李箱放在他的右手邊,而她站在他的左手邊。

虞笙沉吟一會兒。

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

陳硯澤根本沒事情忙,大晚上的,除非他要去外面玩,但他出門的時候根本沒帶手機。

所以……

所以他現在是特地跟着自己下樓,然後陪她等她媽來接自己嗎?

一想到這,她只覺得心髒好像被一雙大掌狠狠地揪住,呼吸道也被堵住一樣,呼吸不暢。

心悸,強有力的感覺。

她對陳硯澤的喜歡好像更重了。

她看了陳硯澤一眼,瞥到他表情冷淡的臉,知道他這是還在生自己的氣。

北京的風一陣一陣的,卷起地上的土再忽然落下。

虞笙沉默着站在原地等着,雙手放在兜裏,察覺到手機振動了兩下。

她害怕自己錯過阮雲的短信,便急忙拿出來看。

果然是阮雲發過來的。

【我還有一個紅綠燈就到了,大概十分鐘,你到小區門口等我。】

虞笙回複:【好的。】

很可笑吧,她對自己母親的回複也只是這樣官方。

以前在雅溪門口,她見過夏夢意對自己父母各種撒嬌,也聽說過同班同學卡刷爆了然後給父母撒嬌開額度的事情。

但她以往在臨宜讀書的時候,阮雲掌管家裏財政大權,她對自己的學習雖然很上心,但從沒關心過自己的生活。

有時候到了月末生活費沒了,她管阮雲要也沒得到她的一個眼神。

不僅如此,阮雲還經常數落自己怎麽花錢這樣大手大腳。

可她從沒買過學習用品以外的東西。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上趕着找罵,只能等阮雲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在等着生活費。

沒有生活費的那段日子,她通常是上學前在書包裏塞幾包餅幹,到了學校就着免費的熱水一起對付一口。

回憶起那些委屈過往,虞笙就忍不住再次看向身邊的陳硯澤。

她時常羨慕陳硯澤的家庭,羨慕他有一對開明的父母,羨慕他家境優越,羨慕他人緣好。

羨慕的次數多了,自卑也就編織成大網纏綿在她心上。

忽然,她腦海裏閃過什麽。

不能讓阮雲看到自己和陳硯澤站到一起。

距離剛剛收到阮雲的短信時已經過去了兩分鐘,還來得及。

北京的車況一向不好,但現在已經深夜十二點了,擁堵也不會很嚴重了。

想到這,虞笙心裏帶着愧疚開口,“你不回家嗎?我自己在這等着就好。”

陳硯澤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虞笙漸漸的有些急切,有些口不擇言,“你剛剛在家不是說如果我不想看見你就直接說出來嗎?陳硯澤,我現在暫時不想看見你,你能走開嗎?或者離我遠一點也好。”

陳硯澤嘴角漸漸崩成一條直線,表情有些僵。

他喉嚨上下滑動着,像是在克制情緒般,但最後沒開口說一句話。

剛剛那話說出之後,虞笙已經感覺到他的視線了。

但又害怕剛剛的話對他構不成攻擊性,便繼續開口:“待會兒我媽媽會到這接我,你能離我遠點嗎?我不想讓她看到你。”

若是剛剛的話沒有什麽用,那現在的話已經可以算得上很難聽了。

“我不想讓她對你和我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虞笙用着最軟糯的語氣說出最殺人誅心的話,同時拉遠兩人的距離。

果然,陳硯澤輕輕點頭,把行李箱拉到她面前,自嘲般開口,“行,聽你的。”

說完這話,他轉身就走了。

步子邁得很大,能看出來他剛剛是聽出虞笙話中的急切了。

虞笙盯着他的背影發呆,眼前漸漸模糊一片,眼眶裏滿是淚水。

那抹高大背影很快便隐入陰影中。

直至再也看不到。

虞笙胡亂地擡手給自己抹掉眼淚,可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無窮無盡。

她喉間一陣酸澀,最後閉上雙眼。

你太好了,好到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虞笙在心中小聲說,知道我害怕我媽媽誤會,也沒多問什麽,轉身就走了。

她知道他步子邁得那樣大,也明白即便是她說了傷人的話,他也還在為自己考慮。

考慮他如果被她媽媽發現之後誤會自己,從而怪罪于自己。

阮雲的車恰好這時在小區門口。

一束車燈毫不留情地打了進來,還伴随着急促的鳴笛聲。

虞笙回頭,認出那是阮雲的車之後,提着行李箱走了過去。

她看都沒看一眼駕駛座上的人,自己輕車熟路地把行李箱放進了後備箱。

從她放行李箱到上車,阮雲都沒下車,仿佛她們不是母女。

而是出租車司機和乘客的關系。

但事實上,乘客拎着行李箱的話。

出租車司機也會下來搭把手的。

但阮雲沒有。

虞笙說不出心裏什麽感受,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冷待。

她最後也沒去副駕駛座,徑直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上去。

阮雲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虞笙,皺眉:“我是你司機嗎?坐前面來,待會兒給我調出導航。”

虞笙一臉倦怠模樣,聲音無力,“媽,我很累了,您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嗎?”

這話大概是激到了阮雲的神經末梢。

她頓時炸開鍋,音量是虞笙的幾百倍:“我不累嗎?我大老遠開車接你,你就這種态度?虞笙,你——”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陣急促的關門聲打斷。

阮雲下意識看過去,發現虞笙已經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了。

至此,她的啞火才消了。

虞笙坐上副駕駛,拿出手機打開導航放到中控臺上,聲音有氣無力,“可以了嗎?媽媽。”

阮雲瞥到她眼下的灰青,皺皺眉,也沒再多說什麽。

火還沒發出就被熄滅,她心裏也不痛快,餘光也不知道看到什麽,小聲嘟囔着,“這麽晚了,年輕人還在外面抽煙,真沒素質。”

虞笙聽到這話,靠着車座椅背,偏頭懶散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目光接觸到什麽,頓住。

不遠處的路燈下站着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穿着一身黑,一手夾着煙,煙灰簌簌地掉落在地。

外套灌滿風亂擺,他仿佛察覺不到,目光淡涼地瞥了過來,眉骨清冷,眼神沒什麽溫度。

一瞬間,虞笙的倦怠像是被風帶走。

只留下滿腔的心悸。

不為別的。

只因站在那兒的人是陳硯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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