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母子
姒洛邁着清冷步子從廳門走到坐塌前,朝武丁走去,“大王回來了。”
她一身火紅色的曳地裙,輕薄紗緞齊齊在身後蔓延拖了數丈遠,錦繡的擺群上牡丹國色百鳥朝鳳的壯麗圖紋,卻被那灼眼的赤紅色湮滅幹淨,宛若火一般肆意燃燒着,她走過之地盛開了遍地彼岸聖花,妖治紅光中卻透着冰冷的霜凍,那灼燒又冷然的感覺仿佛在兩個人之間隔着透明的屏障,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遙遠得叫人心寒。
武丁凝了片刻,起身行禮道,“讓夫人費心了。”
世人皆言姒洛夫人翩若驚鴻之貌,卻不知她性子極為薄涼後宮中人極少有人見她生笑,眸子清冷如雪,就算是對着武丁,也是這幅冰冷模樣,因着武丁從未見過她與小乙相處的模樣,也實在不清楚她到底是何性子。
姒洛低斂着眸子,神虎銅燭臺閃着暖光,卻化不開她眼角的漠然,“聽聞大王回朝路上遇了刺客,幸得天命庇佑我王。”
外頭日落黃昏有些紅光映進來,斑駁窗棂将武丁的臉掩映在明滅陸離中,紅光似是點進他的眼眸中,看着竟有種煞人的怖意,“無妨,都過去了。”
姒洛道,“大王,那刺客是何來源?”
天色漸漸沉下去,預留着大地上一點紅光與黑暗抗衡着,武丁驀然笑着,“母親不必太過操心,這些亂事寡人處理便是。”說罷,便嗅着鼻子轉了話題,“什麽香味,寡人這樣聞着竟覺得餓了。”
姒洛瞧着他笑意眉眼,也便不再過問,便招呼着外頭的星月将點心帶進來,一盤一盤擺在案上,瞧着各色精致糕點,武丁用銀筷夾起豌豆黃,吃得十分滿意。
斂容道,“大王剛剛回朝便用轎子将那子家的美人送進宮闱,自己忙着前朝戰事,這麽晚才想起自己會餓。”
武丁似是恍然想起一般,“那子家的姑娘現下如何了?”
“已經将人接到了鳳栖殿,草藥師瞧過了,是一些寒疾用了熱藥,此刻胥莞正陪着,想來休息一段時日便能好個大概。”
武丁聽着,時不時點點頭,“多謝母親這般貼心,叫新入宮的女子住進母親寝殿,是寡人想得少了。”
“大王沒有王後,後宮大小事宜,我自然要幫大王分憂,何況那子嫮是大王求來的女子,看着甚得大王歡心,我好生對待些并不覺什麽委屈。”姒洛為武丁斟了一杯晚來秋菊冰心茶,“只是已入宮的孩子們還沒有名分寝殿,拖着也不是辦法,大王實在應分神照料一番。”
武丁細繡茶香,沁心的菊花帶着冰糖些許香甜,清冷間卻叫人心頭舒悅十分,丹鳳眼瞧瞧姒洛,“母親有何意見?”
“各個諸侯女兒皆是王室宗親,卻不及子嫮家族與王室親近,若是子嫮位分可以高些,王後之位還空着,若是大王實在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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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丁似是憶起什麽趣事,眉宇間皆是笑意,“寡人倒覺得,子嫮性子野了些,高于他人恐怕難以服衆,立後之事也不急。”
姒洛瞧着武丁眉眼間對子嫮的寵溺,心頭泛上些許陳舊意味,“大王與那子嫮相處過性情了?”
武丁并不回答她,且說笑着,“那便均為妃,各賜寝殿居住,住所事宜若是母親能為寡人去辦,寡人放心些。”
姒洛吩咐星月将分好的竹簡名目呈上來,“已經預先做好了分類,大王不放現在過目一番。”
武丁眉頭一挑丹鳳眼眸中劃過一絲欣賞,便伸手将竹簡從案上撥開,陪嫁侍女分封的多是偏小的側殿,他順着姒洛的指引瞧了瞧幾個諸侯女兒的分殿,眉宇染上一絲不解意味,“胥莞分得沉穩大氣的望玥殿,許是母親應該見那女子端莊不俗給予的恩賜,姜如笙賜居未央殿離着商宮草藥閣近,不過要将這明色賜居長生殿,母親是何意?”
長生殿隔着禦園與鳳栖殿相對,歷來都是寵妃的居住地。
姒洛蔥白指尖輕觸竹簡,“大王有所不知,明家姑娘剛一入宮便與本宮訴說自己被分着走小道受盡屈辱,細一想也覺得實在有失公平,便想借大王恩惠平了這謠言。”
武丁眉目流轉着,當初是他授意姒洛讓子嫮走官道的,總想着承天命進宮的女子自然要穩妥貴重些,又因着子家貴族諸侯,便沒成想竟有不服氣的。
他尚且未曾經歷這些麻煩事,便輕嘆一聲,“是寡人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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