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作弄

轉眼夏至,白日的時光漸漸長起來,燦金的光幕将朗日織成一片錦繡流光的年歲,仿若萬道金光自神明九天灑灑而下,為着人間萬千風光半掩風情,驚豔世人。

因着姒洛的特意照料,姜如笙的身子也漸漸好起來,仍是嬌弱的模樣,我見猶憐如同叫人舍不得觸碰的花,細長眼睑總是隐隐含光,卻不知是笑意還是淚光,總掩着一抹神秘,淡霧一般朦朦胧胧的。

她從姒洛的鳳栖殿出來,便徑直朝婦好的青鸾殿走去,一身茜素青色浪雪細紗流水曳地裙,淡紫色輕绡妥妥挽在粉櫻花紋廣袖上,翩翩飄落于後尾裙,細紋櫻花瓣巧奪天工,似是方才從瑤園櫻花林中散步出來,接得了一片緋色落紅。

走過宮道轉進清淨雅致的拐角,拐角今後便是青鸾殿了。

她擡手止了殿外要進去通報的宮人,跨進殿門見得庭院之中撲面而來的薔薇花開,多是淡粉色,争先恐後地肆意盛放,嬌豔的花兒垂挂在院牆上,引得蝴蝶嗅香而來翩飄飛舞之間猶如春之精靈,這樣妙曼的畫卷叫姜如笙不禁止步,卻被窗棂邊驀然一聲笑意引了思緒,蝴蝶們卻不甚在意仍是飛舞着,姜如笙淡淡笑了,便越過這庭院美景進了正廳的門。

“方才剛進院子便聽得胥姐姐笑聲,不知何時這樣好笑,何不與妹妹一同說一說?”姜如笙面上恬淡可人與兩位姐姐打趣。

入廳的時候,婦好與胥莞正在坐榻上打鬧着,前頭案上是今日姒洛分到後宮的新鮮草莓果,姜如笙也在自己殿中嘗過幾顆,甜滋滋的格外好吃,卻見着婦好望向她的俏顏分外別扭,似是吃了什麽壞東西,姜如笙便關心一句問道,“子妃姐姐身子不爽?還是草莓果不合胃口?”

她不問還好問了這一句卻見婦好面上更憋屈着難看些,倒是一旁方才止住了笑聲的胥莞複而掩面笑出聲來,她那邊笑着便朝姜如笙招招手,笑得上氣不接小氣全然沒了平日裏端莊雅致的模樣,笑意深達眼底難得的開心。

胥莞仍是忍不住笑着,“哪裏是草莓果子不好,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到她宮裏的清爽東西,不成想卻與別的殿裏味道不同。”說着纖手在琉璃玲珑盞中随手撿了個草莓果遞給姜如笙,眸中閃過一抹小算計,“姜妃妹妹不信便嘗一個。”

姜如笙瞧了婦好一眼,見她臉上仍是怨念着,手上接過草莓果的時候便有些猶豫了,細細瞧着幹淨爽碩的紅果子見不得什麽異樣,便輕輕咬了一口,頓時口中五味雜陳一般刺激得她趕忙将口中那一小口吐出來,小臉皺成了桃核,“這是怎麽回事?”

前頭胥莞早已猜到結果一般笑起來,她與婦好相識一眼,婦好見着姜如笙吃了毒藥一般的臉也沒忍住便随着胥莞一同笑起來。

胥莞笑着遞給她一盞淡茶水,“姜妃妹妹,快些喝口茶水,這般熱的天裏若是吃上這樣一口果子,實在是種折磨。”

姜如笙将那茶水一飲而盡,口中辛辣苦澀的味道才淡淡散去,口中仍留着火燒一般的餘味,漸漸回過神來,瞧着案上玲珑飽滿的草莓果,“何人為之?”

胥莞笑罷,便看戲一般瞧着婦好。

婦好無奈一般深吸一口氣,似是被氣得郁結,“若是知道誰做的,我怎麽會受這樣憋屈的火氣,定叫阿蠻将那人五花大綁到我面前,直接打成包子。”

姜如笙嬌弱的小臉被婦好窮兇極惡一般要揍人的神色吓得一驚,便弱弱勸了一句,“子妃姐姐,也許是不小心而為之的草莓果,打人總歸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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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聞言便怒目看向姜如笙,滿含委屈的眼中似是能冒出火來,“不小心而為之?”

姜如笙被她這一聲吓得花容失色,聽見胥莞在一旁肆然而為毫不掩飾的笑聲。

胥莞笑着便與姜如笙道,“算上今日的‘五味草莓果’,前兩日禦園竹林中砸到頭頂的小碎石,不久前從浣洗閣取回來被割破的衣裙,半月前庭院中四處亂竄的鼠蟲,此些‘不小心’自然不是姜妃妹妹口中的彼些‘不小心’罷。”

姜如笙聽得心驚,“怎會如此?”

胥莞杏眼瞧向婦好,滿目笑着暗有所指道,“這自然要問阿嫮。”

姜如笙略一思索心中清明,“難不成竟還是為着侍寝那日之事嗎?”

胥莞執起白玉清盞微微飲了一口,“已然半月有餘,除卻槃玖殿大王卻未曾踏足後宮任何人的宮殿,當真是一言九鼎,阿嫮不侍寝後宮中多的是滿心期待的女子,自然會招致怨言惡意不滿情緒,後宮中這麽多女子這些個小把戲恐怕不是出于一人之手,如今卻只看阿嫮該如何是好了。”

婦好眸中倔強道,“僅憑着如此路數便想我投降嗎?”

她喚着甄意到眼前,道,“快些将這一盤東西扔出去。”

甄意低眉笑着,被婦好一眼瞪得趕緊憋住,便乖乖聽話道,“喏。”

她剛從外頭進來身上皆是日光曬得熱意,猛地一觸冰涼的琉璃盞冰得有些刺激,便失手将一盤草莓果打翻在地上,這一番不要緊,紅潤水靈的草莓果攜着下頭的冰塊一同滾出來,卻見得幾只新生的小老鼠從盞底滑出來,早已被冰塊凍得沒了氣息。

衆人一怔,面上頓時難看起來,胃中湧出一股翻天覆地的惡心,她們三人都吃了一口盞中的草莓果,只覺得方才口中的辛辣泛出一股惡臭,腐爛的味道似是滲進了筋脈中,姜如笙沒忍住便直接掩面吐在了絲帕中。

胥莞捂着口鼻面上皆是錯愕,婦好猛然怒了,一拳砸在案上,從牙齒中擠出來的聲音格外惱怒,“甄意,擺駕槃玖殿。”

甄意呆呆反應過來,“喏。”便趕緊小跑準備驕攆。

方才還晴明的天色有些陰下來,這陡然的天象實在叫人琢磨不透,似是上天開着衆生玩笑,卻叫人不知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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