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日出

日出

陸詩音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阿曼的丈夫老高雙手插兜就站在不遠處，見到她後，站直了看着她。

陸詩音心覺奇怪，兩人看起來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樣子，但現在的情況确實又讓人摸不着頭腦，她走過去，向對方颔首準備離開，他直沖陸詩音而來：“聊聊？”

“聊什麽？”陸詩音不解。

男人笑了一下，舔了舔唇，靠近她：“交換游戲。”

陸詩音眉頭蹙起，白了對方一眼就要走，老高又說：“你老公現在正和我老婆一起。”

陸詩音覺得可笑，沒理他要回去，結果老高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陸詩音掙紮了兩下沒掙紮掉。

老高還沒張口說話，突然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陸詩音被吓到，只看見兩個人扭打在地上，程景赫明顯占了上風。

陸詩音想要上前去拉卻根本不敢靠近，站在原地正不知所措，阿曼氣喘籲籲跑過來，見陸詩音無動于衷，大喊道：“拉啊！”

然而阿曼也只是叫得大聲，眼前這場景，誰上前去拉誰傻，兩個女人只能站在旁邊幹着急。

阿曼眼見着自己老公被程景赫打得鼻青臉腫，突然推了陸詩音一把，罵了一句：“你老公有病！”

陸詩音本來就沒站穩，這一把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她也來勁了，再罵？她以前可不是好學生。

她手狠，直接薅住了阿曼的頭發，膝蓋一頂，阿曼被迫跪在地上，直接飙起了高音。

陸詩音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另一只手也不見松，更使勁了些。阿曼一雙手亂拍亂摳，陸詩音的手眼見着被摳紅，挖破了皮，她見沒效果，又到處去拉扯陸詩音的衣服，摳她的腿。

陸詩音雖然占了上風，但女人打架無非就是扯頭發用指甲挖人，這麽一下來，陸詩音的手算是光榮負傷。

兩個男人被阿曼這一嗓子給喊醒了，程景赫先松了手，去拉陸詩音，陸詩音不松手，老高見自己老婆被薅頭發，急得不行，卻也只敢口頭上讓陸詩音松手，不敢再有別的動作。

陸詩音雙眼冒火，松了手，阿曼顯然氣暈了，轉過身來就要打陸詩音，陸詩音一瞪眼，她瑟縮了一下沒敢真的上前，癟着嘴要哭。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來越多，陸詩音在程景赫的勸說下，漸漸熄了火氣。

經理跑過來疏散了現場，意在讓兩對和解。

阿曼嚷着要賠償，賠償到位這事就算了。程景赫一挑眉，說：“誰先對我老婆動手的？”

阿曼啞口無言，用手肘怼了怼旁邊的男人：“誰讓你動手的。”

他這麽坦然說出這個稱呼，陸詩音不禁看了他一眼。

經理不敢得罪程景赫，雖不知道程景赫的身份，但是上面交代過要好好招待，他自然不敢怠慢，只好轉頭和另外兩位說和。

經理很會處事，很快将事情擺平，兩對各自散去。

回房間後，陸詩音不說話直接往房間裏走，程景赫拉住她，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傷口。

阿曼的指甲很長，幸好沒有刮到她的臉，唯一兩處比較高的傷口在鎖骨處，另外手臂和腿上都零星分布着幾條紅痕，最多的還是右手上的，破皮很明顯，甚至有一兩塊皮被她挖出了血。

酒店的服務員很快送了藥過來，程景赫沾了藥水要給她上。陸詩音拒絕，要自己上。

程景赫看起來很嚴肅，繃着個臉不準她動，先給她上鎖骨處和四肢的藥。

他塗得很認真，越塗臉色越冷，卻又柔聲問她：“疼嗎？”

陸詩音搖搖頭，看他手法極輕，她笑着說：“不疼，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

他看她一眼，無奈地說：“還能笑得出來，和人打架好玩？”

陸詩音笑了：“誰讓她推我。”

陸詩音估摸着是那兩人見他們這一路來都安安靜靜不怎麽來事，以為兩人好說話好欺負，結果雙雙被錘之後，反倒不敢說什麽了。

程景赫不說話，拉過她的手看她右手的傷口，眉頭越皺越深，對她說：“等會疼要告訴我。”

塗的藥不過是消毒為主的碘伏，并不疼，但是到手上挖出血的地方難免讓人吸氣，可陸詩音硬是咬着牙不吭聲。

程景赫能感覺到她手在輕顫，他力氣放輕一些，再給她吹吹氣。

結束後，陸詩音收回手，對自己負傷這件事完全沒有太多的感受，她準備回房收拾收拾早些休息。

程景赫說：“聊聊？”

陸詩音笑了一下，笑得莫名，程景赫問她笑什麽。

她說：“那個老高對我說的話也是‘聊聊？’”

程景赫跟着她笑了一下：“他怎麽和你說的？”

“這要說出來嗎？有點尴尬欸，不如你告訴我阿曼怎麽和你說的好了。”

她沖他挑挑眉，示意他說。

程景赫看着別處笑了一下，認真回答：“反正我不會做這種事。”

陸詩音彈了一下他的腦袋瓜說：“傻弟弟，下次別沖上去打人了，很危險的。”

他不太滿意“傻弟弟”這個稱呼，愣了下問：“你叫我什麽？”

“叫錯了嗎？難道不是？沖上去打人——‘傻’；比我年紀小——‘弟弟’。”

說到這，程景赫的手機在一旁震動，陸詩音瞥見他屏幕上的電話備注：【楊嘉柔】

程景赫拿着電話起身，指了指外面：“我去接個電話。”

陸詩音點點頭，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家裏的那只機器狗叫“HY-098”，楊嘉柔三個字裏有一個“Y”。

她垂眸一瞬，起身回房。

程景赫在外面接聽電話，楊嘉柔告訴他和爸爸談好了，學校會加入他之前提出的機器人護工項目。

程景赫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和她多寒暄了兩句，再回房，發現陸詩音已經不在沙發的位置，卧房門緊閉。

他過去輕輕扣門，陸詩音沒回應，隐約聽到裏面有水聲傳來，估計是在洗漱，他便沒去打擾。

陸詩音第二天醒得很早，她打開房門才發現程景赫竟然不在房裏。

時間尚早，天光微亮，她決定去散散步，不知不覺走到海邊。

清晨的海邊人很少，她只偶爾看到有穿着潛水服的人經過。走累了她找到個臺階坐下，海面上，太陽正在緩緩升起。

陸詩音撐着下巴，看天邊那一抹亮色，心裏感到無比平靜。她坐在這裏許久，久到身邊有人路過她也沒有什麽反應。

一個穿潛水服的人停住腳步，看了她一眼，驚喜叫道：“Joyce！”

陸詩音本來沒反應過來，擡頭看到是昨天遇到的白人男子，這才想起Joyce是她自己昨天瞎說的名字。

Eric在陸詩音旁邊坐下，問她在做什麽，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陸詩音說：“醒太早了，就過來散散步。”

Eric又問她：“你一個人在這裏旅游嗎？”

陸詩音搖搖頭：“和我丈夫一起。”

Eric說：“你丈夫實在太過分了，怎麽能每次都抛下你呢！”

陸詩音想來他大概是誤會了，只不過每次都剛好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遇上Eric而已，并不是程景赫有什麽問題，除了這兩個時間，陸詩音基本上都和程景赫待在一起。

她解釋了一下，但Eric卻覺得她是在為程景赫找借口，她沒法和他說，幹脆不說了。

Eric和她說了一下自己潛水看到的魚和漂亮的珊瑚，推薦陸詩音也去試試。

陸詩音點頭答應，說會去試試的。

到後面，Eric看了時間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陸詩音拍拍屁股站起來，和他一起往餐廳的位置去。Eric很健談，氣氛被他維持得很好，陸詩音并不會覺得尴尬。

她甚至想起來之前在國外，在聚會上和人尬聊的經歷，她遇到的都很會聊，基本上都不需要她抛出什麽話題，對話可以自然而然進行下去。

程景赫一直保持着運動的良好習慣，就算是度假，他的生物鐘讓他到點就醒，他換上運動裝出去晨跑了兩圈，回來才發現陸詩音的房門開着，人卻并不在。

他給她打電話，發現她竟然沒帶手機，想來大概是去吃早餐了，又或者就在附近，總之肯定走不遠。

他洗澡換衣下樓，在餐廳裏巡視一圈，在一個陽臺邊看到了陸詩音，她正用流利的英語和一個白人男子在暢聊。

他深吸一口氣，随意選了點吃的走到陸詩音旁邊坐下。

Eric“哇哦！”一聲，問陸詩音：“這是你丈夫？”

陸詩音點了點頭。

兩人相互介紹握手之後，Eric問他是不是并不滿意自己的妻子，為什麽總是讓她落單。

這倒是讓程景赫覺得有些冤枉，他偏頭看陸詩音，陸詩音用中文說：“我解釋了，他不聽。”

Eric還在持續數落程景赫，程景赫默默聽着，并不反駁，最後語氣又硬又冷道：“知道了，你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和我妻子安靜地吃個早餐。”

氣氛凝固，陸詩音覺得何必和一個十九歲的孩子較真，對Eric說：“你別放心上，他這人只是說話不太好聽，其實心裏沒這麽想。”

但程景赫卻反駁道：“我很認真，希望你可以離我們遠一點。”

陸詩音看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輕拍他的腿：“你幹嘛？”

Eric不是分不清場合的人，他站起來對陸詩音說：“你可以随時來找我，我一定陪你一起玩。”

他走後，餐桌上很安靜，程景赫半晌才開口：“陸詩音，你對我有意見嗎？”

陸詩音說：“沒有意見。我說過了，是他誤會了，他兩次都碰到我一個人，他以為你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所以和我說了很多。我解釋了，他沒聽。”

“不，我是在問你，對我有沒有意見，如果有，你可以提出來。”

陸詩音愣怔了一下：“你是因為聽到他說的那些話所以這樣問嗎？我對你沒有意見，”她又重複一遍，“真的沒有。”

程景赫說：“你總是可以和除我以外的人侃侃而談。”

陸詩音問他：“我沒有和你侃侃而談嗎？”

“不一樣，我覺得你在別人面前要更鮮活。”

陸詩音扶額，吃完最後一口面包：“我覺得你在鑽牛角尖。”

正等着他的回答，他的手機又響了，她瞥了一眼，還是楊嘉柔。她哂笑了一下：“你的電話。”

他沒接，把手機靜音反扣在桌面：“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陸詩音說：“我覺得沒必要，是你想太多了。”她起身準備離開。

程景赫也立刻起身，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起回了房間。

陸詩音不打算理他，在回房前被他拉住：“我們談談。”

陸詩音有點累，不經意間又看到了他的手機，屏幕上楊嘉柔三個字。

她揉揉太陽穴，點頭：“那聊吧，你要說什麽？”

程景赫不知道從何說起，他覺得那晚之後陸詩音就變了，變得奇奇怪怪，距離好像也一下子就拉遠了。

他半天不說話，陸詩音輕聲說：“等你想起來再和我說吧，現在你先接電話。”

話說完，她進房間，把門合上，把程景赫隔絕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