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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家小少爺又上了手術臺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時家其實并不高調,但他們在海城的地位擺在這裏,自然會被各種各樣的目光關注。

前些日子時家小少爺終于初次露面時,就不知有多少人打探過他的消息。

結果現在大家都還沒怎麽見過他,這小少爺居然又進了醫院。

各種消息也都被傳得沸反盈天。

“聽說這次手術特別兇險啊,都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啊,不是說前些日子都根治了嗎?”

“哪有那麽容易啊!這畢竟是心髒的毛病,精細着呢。”

“就是,你看那新聞裏,多少正常人都可能猝死,何況他這先天有缺陷的?”

“要不是時家有錢,估計早就救不回來了吧?”

“肯定啊,這種心髒的手術,只做一次都是天價,術後還需要特別精心的養護。”

“更別說這小少爺當初是一直在做手術,這都不是幾次的問題了,他就是靠這麽多手術才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

“這确實不容易啊,想要和普通人一樣活着都這麽難,誰知道居然有人會這麽辛苦呢。”

“也多虧了時家人有錢,不然早就沒辦法維持了。”

“時家對這小兒子可是真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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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他們家現在做醫療業生意,估計也跟小兒子有關吧。”

“啧啧,那大兒子呢?生意和生活都圍着小兒子轉,大兒子的心裏就沒落差嗎?”

“誰知道呢,這事可不好說……”

衆人議論紛紛,時清檸再度手術的消息同樣也傳到了簡任那裏。

簡任這些天着實不怎麽好過。

身體上的傷沒養好,他的胸口也直接空了一塊。簡任仍然會做噩夢,可現在更折磨他的,卻是清醒的時光。

簡任再也尋不到那專注望向自己的澄澈目光了。

前些天簡任還一直在瘋魔了似的尋找時清檸,後來有人無意提了一句“簡少還喜歡他啊”,簡任卻像被忽然驚醒,猛地停下了所有動作。

把自己關了一天後,他不再讓人去找時家。

甚至不許任何人再提起這個名字。

有人受不了簡任反複無常的脾氣,舔狗當不下去,直接跑路了。

這種悄不作聲就消失的人還不在少數,圍在簡任身邊的人肉眼可見地少了很多。

簡任未置一詞,始終很冷漠。

那些小弟卻沒來由地覺得,簡任冷靜下來的模樣,反而比前些天暴躁時更加吓人。

沒過幾天,形勢忽然有了轉變。燕城知名醫療集團的負責人要從首都來海城,不少消息靈通的人都早早遞了名片,希望有機會能和負責人見上一面。

結果那負責人什麽約都沒有赴,唯獨見了一個人。

簡任。

消息傳開來,大家才驚覺,簡任這次來海城,很可能就是要幹醫療集團在華北區代理的活。

就算簡任才二十二歲,就算他沒有相關背景。

可他姓簡啊!

這家醫療集團裏,就有簡家的股份。

衆人這時才再度認識到“燕城簡家”是個多麽貴重的金字招牌,一時間簡任名聲再起,可謂是風光無限。

那些原本巴結不下去跑路的人,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而更多的還是之前觀望沒有動作的人,這時有不少都迫不及待地對簡任示了好。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非昔比的簡任,現下第一個邀約的對象。

居然是時家。

簡任其實很清楚,他現在找上時家,就是在把自己的主動權拱手讓人。

簡任手裏掌握的是海城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資源,哪怕只是簡短幾條有關醫療基金和高新科技股的短期信息,也足夠讓人趨之若鹜。

但現在,簡任卻在主動向別人示好。

他沒有其他想法。

只是為了能讓那個漂亮的小孩好過一點。

從聽說時清檸又進了醫院的消息開始,簡任就一直在備受煎熬。

簡任可以确信,在海城,沒有人能夠抵擋他送出的這份大禮。

果然,沒過多久,時家有了回信。

随後,簡任和時弈約了見面詳談。

見面的當天,簡任只帶了一位秘書。

為了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他連秘書選的都是弱不禁風的體形,看起來毫無威脅。

但也正是因為秘書太過瘦弱,簡任進酒店時,秘書愣是沒能推動他的輪椅。

最後還是驚動了酒店的保安,保安指了便捷通道,才把人送進了大廳。

一點小插曲并無大礙,在沒有臺階的平地上,簡任已經能很熟練地操縱自己的輪椅。

他比時弈先一步到了酒店。

簡任來之前查過很多時弈的資料,與以往随便玩玩不同,這一次,簡任在很認真地了解和時清檸有關的一切事情。

時家是做醫療器械起家的,時美公司目前的市場估值已經達到上百億,雖然沒有上市,卻比許多上市公司的財力還要雄厚。

因此,時家才會成為海城毫無争議的首富。

時弈作為時家的第一繼承人,他很早就參與到了家族公司的工作中來。

但時弈主要負責的卻不是時美公司,而是旗下一個單獨的金融業務,确切來說,更像是醫療投資。

時家的新聞一向為人津津樂道,有不少傳言都說時弈是因為家裏人不放手,才會負責這些工作。

不然以他那有目共睹的能力和沃頓商學院的學歷,時弈原本早就可以去金融行業大展拳腳。

絕對比現在自由許多。

再加上時家幾乎把全部心力都花費在了小兒子身上,外界看來,時弈一直和家裏人并不親近。

他對那個名義上是自己手足,實際上卻占去了所有疼愛的弟弟。

恐怕也不會有幾分好感。

等時弈來時,簡任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更加深了那個念頭。

這個男人太冷了。

時弈滿面霜寒,一身氣勢十足的沉黑色長風衣。為他指路的侍者都被他凍到了一下,落後兩步才敢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時弈走過來,落座,全程唇角毫無弧度,冷繃如線。

讓罕見擺出了禮貌笑容的簡任都深覺有些棘手。

簡任更擔心的是。

自己都覺得時弈如此冷淡。

……那時清檸被人這麽對待的時候怎麽辦?

想到這件事,簡任更覺得自己重擔在肩。幸好他籌碼足夠,此時也未見慌亂。

“時先生,久仰。”

因此簡任開口時相當沉穩。

“我們先來聊聊合作對時家的益處吧。”

簡任成竹在胸,上來就報出了幾支基金的名字。

時弈負責醫療投資,簡任所掌握的醫療股信息,對他來說比別人更重要。

簡任甚至想過。

如有必要,他可以給出長期的信息提供。

四周沒有其他客人,這家酒店雖然是時弈選的,卻是簡任約的位置。

他直接包下了高層一整個觀賞廳。

目前這一層,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因此,簡任說話時也不必顧及旁人。

他抛出的消息也一個比一個更誘人。

但簡任還沒将計劃說完,就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

“先不用談那些。”

時弈神色冷淡。

“你為什麽會找上我們?”

簡任早知道他會有此一問,開誠布公道。

“我找你們合作,就是為了時小少爺。”

“我和他有單獨的故事。”

簡任說。

“雖然中間有些波折,但我想和他繼續。”

簡任知道時弈最想要的就是利益,這樣直接說明,反而會讓時弈放下戒心。

畢竟雙方目的都很明确,各取所需。

“我對他是認真的。”

說着,簡任上身微微前傾,十指交叉。

他注視着對方,聲音緩緩,格外清晰。

“所以,對時家,我會給出最大的讓步。”

對面的男人眸光冷厲,簡任霎時感覺到了一股寒意自背後升起。

但簡任并未退縮,他知道這是對方在考量自己。

而他擁有十足的誠意。

等待回音的時間裏,簡任餘光旁落,瞥見了一旁的游魚。

這一層觀景廳的風景格外別致,桌旁,便是一個直徑足有五米的圓柱形巨大海景缸。

海景缸高達十米,縱貫三層酒店,直通酒店大廳。隔着一層玻璃幕牆,各色外形優美的魚兒在觀賞缸中自由地游來游去,別有一番雅趣。

簡任看見,卻只覺它們都太過小氣。

畢竟是北方城市,再如何有心,這些游魚也比不過天然熱帶魚的斑斓美麗。

思及熱帶,簡任的目光漸漸柔軟起來。

“現在天冷了,等我們的合作告一段落,我還打算帶小檸去熱帶海島度個假。”

簡任的語調放緩。

“他的身體不好,需要去好好休養。熱帶海島的氣候更适合他,環境也更放松。”

說着,簡任的唇角弧度都柔和了下來。

“我有潛水證,正好可以手把手地教他游泳,教他怎麽放松。”

一旁跟着時弈一同進來的瘦高助理聽着,一時沒忍住,多看了時弈好幾次。

時總怎麽還不開口答應?

助理聽說過這個簡任,是時家小少爺招惹來的人。

時清檸已經給時家添了那麽多麻煩,這次不知是轉了什麽運,好不容易才給時家帶來了一點好處。

時總還在猶豫什麽?

助理暗暗皺眉,恨不能開口催促時弈快點頭。

有些時候,就連他也不懂時總在想什麽。

就像今天來的路上,自己和對方彙報的事。

“時總,時二少擅自聯絡了時美的負責人,直接攪黃了德鑫的那筆生意。”當時助理語氣頗為不悅,“他以前本本分分的還好,現在卻連公司的事都要摻一腳……”

車後座正看着文件的時弈忽然擡眼。

助理被他看得猛地一激靈。

“擅自?”

時弈的聲音很冷。

“他是時美的繼承人,別說聯絡什麽人,就是要把公司賣了。”

男人語調未變,卻讓人覺得字字如有實質。

“他簽過名的合同也立刻能生效。”

助理被噎得不輕,讪讪地閉了口。

之後他再想說些什麽,都被對方置之不理。

以至于現在助理仍然心有餘悸,沒有膽量直接開口勸。

但助理心中已經記下了這件事。

他暗自憤憤。

等今天回去之後,就把這些事全報給李家!

時家還能忤逆燕城的李家嗎?

助理正心中盤算,卻沒有料到,被簡任給出了一大堆誘人條件的時弈非但沒有開口答應,反而忽然點開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播放出一段視頻。

“那邊不是有個水池嗎,要不,咱把人弄水池裏去……”

“瞧他那模樣,不會當場哭出來吧?”

對面,簡任的臉色猛然變了。

手機中已經傳出了他的聲音。

“別太快把他放上來。”

——這是上個月,時家小少爺昏迷前被簡任和他小弟們撞見的視頻。

“這……”

簡任額上瞬間滲出了冷汗。

在他狡辯之前,坐在對面的冰冷男人已經伸手過來,直接拽起了他的衣領。

“你對他是認真的?”

時弈目光森冷,聲冷如刀。

他是個極其冷靜的人,此刻手背上卻青筋暴起,筋脈猙獰。

“哐”的一聲,簡任的輪椅被帶倒,他整個人直接被時弈抓着衣領拽了起來!

簡任雖然沒有時弈高,卻也是個實打實的成年男人體型,身體的所有重量驟然勒在領口,他差點被勒得當場口吐白沫。

“住……住呃……”

簡任死命抓着時弈的手,臉已經因為窒息完全漲紅,喉嚨連字音都擠不出來。

他隐隐約約聽見了秘書的尖叫,但下一秒,就被更大的巨響淹沒。

“砰!!”

簡任直接被時弈狠狠地砸在了海景缸上。

劇痛反而讓感觀更加清晰,簡任清楚地聽見了時弈說出的每一個字。

“他身體那麽弱,室溫低于十五度就可能誘發心髒早搏。”

時弈字字森冷,眼底血紅,有如索命閻羅。

“零下四度的天氣,你把他推進噴水池裏,不許他上來。”

有一瞬間,簡任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會死在這裏。

“對不起、我錯了……錯了……我反省……”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但劇痛卻讓簡任聽得見時弈的話。

時弈在說。

“那我幫你反省一下。”

“啊、啊啊……!!”

簡任被時弈提着衣領拖了過去,他的腿還沒接好,此刻雙腿虛軟無力,只能拖在冰冷的地面上,重重地刮過臺階的棱角。

他根本掙紮不能,時弈把他提到了一處高臺上,就像在提一個沉重的垃圾袋。

簡任背部被砸到一處堅硬的牆上,随即身下一震。

“嗡嗡”的震響中,身旁有什麽在緩緩打開。

“三分鐘。”

比未知的恐懼更令人生畏的,是時弈的聲音。

“你把他困在水池裏三分鐘。”

時弈垂眼來看他,如同看一個蒼蠅環繞的死物。

“裏面有呼吸罩,氧氣夠你用三個小時。”

簡任的眼睛猛地睜大,他忽然猜到了那嗡嗡打開的到底是什麽。

“不、你不能……”

時弈置若罔聞。

他重提了一句之前簡任吹噓過的話。

“你不是很會潛水嗎?”

海景缸的頂端入口被整個打開,時弈拎着死狗一樣的簡任,直接把他踹進了十米高的巨大魚缸中!

“撲通”一聲,簡任徑直砸進了藍色海景缸中,驚亂一片游魚。

三分鐘。

這次時弈讓簡任還三個小時。

再有下次,時弈會讓簡任後悔三生。

時弈走下高臺,唯一的聒噪源頭被扔進了魚缸,觀景廳裏針落可聞,死一般寂靜。

餐桌已經在拖人時被掀翻,播放視頻的手機重重砸落在地面,視頻被摔停。

時弈舉步踏過了屏幕,踩過了那蛛網般碎裂的簡任的臉。

一旁呆若木雞的助理這時才動了動眼珠。

那個手機……

沒等他從驚魂中回神,助理就聽見了那個對他來說如惡魅般的聲音。

“在這看完三個小時,你的工作就結束了。”

“明天去人力結算走人。”

助理猛地瞪大眼睛。

“我……”

他慌得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匆忙争辯着想要保住自己,甚至不惜自暴身份。

“我不能被辭退,我是李家的人!”

時弈腳步微頓。

他回頭,臉上卻沒有任何的驚訝神色,只是看了助理一眼。

那一眼讓助理冷汗唰地落了下來。

“你覺得,他們會因為你斷了和時家的合作,還是會為了時家開掉你?”

時弈聲線無波,甚至連神情都恢複了平日的冷漠。

“那裏面還有多餘的呼吸罩。”

“你如果看不好人,可以進去好好看。”

說完,男人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室外,天色已暗,寒風起,卷着幹枯落葉掃過地面。

時弈大步走出酒店,徑直上了等在路邊的黑色賓利。

他落座後排,汽車無聲啓動,平穩前行。

時弈閉目,車窗外明滅的燈光落在他冰冷的臉廓,卻染不上半分暖色。

坐在汽車前排的同樣是兩個黑西裝,與跟着時小少爺的人不同,他們全程噤聲,脊背筆挺。

直到後座上的男人開口。

“孫明呢?”

黑西裝恭聲道。

“在守着小少爺。”

時弈沉默片刻。

“去醫院。”

“是。”

酒店離市立醫院不遠,十幾分鐘後,時弈就抵達了病房區。

醫院燈光稍顯冰冷,時弈直接上了高層的特需病房。

锃亮的黑色皮鞋在安靜的走廊裏踏出聲響,走到病房外,時弈的腳步忽然一頓。

病房門上嵌着一塊玻璃,透過玻璃,時弈看到了房間內的光景。

他看見的并不是躺在病床上睡着的弟弟,而是一個瘦削的長發男生,那人上身俯壓過去,正單手撐在另一側的床邊,整個遮住了床上人的身形。

因着重力,男生墨黑色的長發垂下,冰冷順長的發絲如同漆烏的絲欄,牢籠一般圈攏着床上的少年——

時弈眸光一冷,額角微跳,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了病房。

“砰!”

門被重重推開,沒了隔音,熟悉的清軟聲線清晰傳來。

“靠近一點就行,不用怕壓到我……”

時弈皺眉。

而房門的動靜吸引了屋內人,未及起身的長發男生身側探出了一張好奇的小臉。

“哥!”

開開心心叫人的,正是病床上的時清檸。

他還不忘和身旁人說了一句。

“好啦,你的銀鏈已經戴上了。”

時弈眯了眯眼,視線落在那個慢慢站好的長發男生身上。

那人也轉過頭來,眸色冷綠,氣質淡漠。

看着就讓時弈覺得很不順眼。

時弈胸前一口悶氣還沒散開,冷眼望向那人。

卻忽然聽見一個低而冷的聲音。

“大哥。”

時弈:“……”

誰是你大哥?

時弈吐了口氣,正要開口,視線忽然一頓。

他看着時清檸,皺了皺眉。

“你的領口那裏為什麽這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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