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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筆跡這種東西并不難得到,尤其是親人之間,至少不會大費周章到需要專門去贊助一個系統。

然而柏林文本來就對二弟毫無好感,更別提親近他那個常年不在澳島的兒子。

如果不是柏夜息過于低調,連柏家人都鮮少得知他的動向,柏林文連對外編造兩人關系好的機會都可能沒有。

兩人這麽冷淡的關系,十幾年來柏林文連話都沒和對方說過幾句,更別說是拿到柏夜息的筆跡。

而且人的筆跡也會變,自然是時間離得越近越好。所以柏林文才臨時尋找起了相關。

然而這些天以來,不管是柏林文送的別墅還是豪車,柏夜息從來沒有真正收下過,那些贈予協議,他始終沒有簽過字。

柏林文隐形碰壁了幾次,便将主意打到了柏夜息的學校。

上課讀書,柏夜息肯定會寫東西。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時家因為燕城李家的打壓,對自家小兒子進行了極為嚴密的保護。再加上二十九中本就管理嚴格,柏林文派去的人,根本沒能靠近三班。

時家對柏林文來說還有用處,為了維持表面的合作,他在明面上暫時沒有強硬突破對方的保護。

所以柏林文才轉而打起了線上教務系統的主意。

然而柏林文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連這麽一個小小的地方人員,也敢忤逆他。

“他們為什麽不肯同意?”柏林文問。

有人贊助的升級系統都不要,什麽道理?

“他們說,是後續的維護費用比較高,”管家道,“會超出財務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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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麽了?”

柏林文聽得頗是不耐煩。

“向下收費不就行了?他們傻嗎,連這種方法都想不出來?”

“沒錯,我也是這麽和他們說的。”

管家看着柏林文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結果他們說,不想收費,不能給學生增加負擔。”

“負擔?交幾個錢就叫負擔了?”

柏林文咒罵了一聲。

“這麽窮還讀什麽書?”

柏林文的氣相當不順,管家不敢再說什麽,只能諾諾地連聲附和着。

好一會兒,柏林文才像揮蒼蠅似的擺了擺手:“行不通就算了,換時家吧。”

他問:“今天時家來的人是誰?”

管家忙道:“是時弈,時家的大兒子。”

“去,”柏林文揚了揚下巴,“看看他在哪兒,我親自去找他談。”

男人的眼中透出一片陰冷。

柏夜息,既然你敢不來,那我也不用客氣了。

時弈相當好找,宴會廳裏,他正被不少人圍着。

與柏家合作的達成讓時家有了一層明顯的躍升,所以這次在柏林文舉行的宴會上,想着和時家搞好關系的人也不在少數。

盡管時大少依舊是一貫的冷若冰霜,卻絲毫沒有打消攀談者們的熱情。

柏林文徑直朝時弈走過來時,旁邊人望向時弈的目光就變得更加豔羨了。

“小時,”柏林文招了招手,“過來,我有件事和你談。”

時弈走了過去,兩人走到了一旁的長沙發邊,這兒的人相對較少一些,卻也不是與賓客們完全隔絕,正好适合柏林文的目的。

四下明裏暗裏仍然有不少目光落過來,柏林文只若未覺。

他優雅地抿了一口紅酒,晃了晃高腳玻璃杯,淡淡的酒香四溢開來。

“今天,正好是小孩子們放假的日子,是嗎?”

時弈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是。”

“你弟弟也放假了吧?”柏林文語氣難得的溫和,“我聽說了,他和小息關系不錯,我們家小息還挺喜歡他的。”

“這樣吧,反正也要放暑假了,我正好要帶小息去海島玩,就把你弟弟也一起帶上,兩人也好做個伴。”

旁邊有人聽見了柏林文的話,幾乎都被驚得瞠目咋舌。

柏大公子對時家這麽看重麽?

居然都到了發出這種邀請的地步。

要知道,柏林文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是會寵愛小輩的慈祥模樣。

即使那些說他和侄子關系很好的報道裏,也大多是在說侄子非常仰慕他。

但不管衆人如何驚訝,柏林文的話做不了假。

“回去收拾下東西。”

他對時弈下了通知。

“明天就把人送來吧。”

時清檸知道柏林文不懷好意,也猜到了柏林文的目的,但他沒想到,柏林文會逼得這麽緊。

“那你今天不去宴會,他會找借口做什麽事嗎?”

“我本來也沒打算去。”

柏夜息說,見時清檸還有些為自己擔心,他又道。

“而且大哥在,不會有事。”

男生這句大哥叫得格外順口,時清檸有點意外,不過他很快又想到了這些天以來柏林文和時家的合作。

“但我哥知道柏林文對你的打算嗎?我看家裏最近,好像因為柏林文多了不少生意。”

“他們知道。”柏夜息說,他還解釋了一句,“不是我說的。”

并不是他只要瞞着時清檸一個人。

“是阿姨,她很早就看出來了。”

時清檸愣了愣:“媽媽?”

“嗯,阿姨其實還悄悄地提醒過我。”柏夜息說,“我什麽都沒提過,但她基本上全部都猜對了。”

時清檸有些驚訝,但想到那天他聽見媽媽和小琳媽媽聊天時,媽媽就已經對柏家來人産生了警覺。

事情又變得沒那麽意外了。

時清檸喃喃道:“媽媽好厲害。”

“嗯。”

柏夜息由衷點頭。他看着時清檸,擡手用指腹輕輕蹭了蹭男孩的臉頰。

“你也很厲害。”

少年的相貌與聰穎,正是遺傳自他的母親。

“而且,”柏夜息頓了頓,才道,“今晚也有人會去處理。”

宴會廳裏。

“多謝柏先生擡愛。”

面對柏林文,時弈仍是那副平時的模樣,在旁人看來,未免就有些太不知趣了。

而且對柏林文的主動邀請,時弈居然回答。

“只是幺弟身體不好,時常需要手術,恐怕沒辦法和柏先生一起,也免得成了拖累。”

“拖累什麽?”柏林文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柏家是做什麽的?”

“放心吧,”他淡淡道,“度假的地方就有柏家醫院,就算有什麽事,他也一定會享受最高級別的待遇。”

聽見“有什麽事”時,時弈的神色不由得沉了沉。

四周其他人聽見柏林文的話,只覺得豔羨不已,感嘆怎麽就時家這麽好運。

可是只有時弈,聽見對方說的“有事”這種字眼都覺得刺耳。

家中有常病者,更聽不得這種不吉。

“那未免也太麻煩您了。”時弈道,“而且他從小沒離過家,也沒什麽生活經驗,還是別勞煩柏先生了。”

時弈話說得很客氣,但字裏行間卻全然是抗拒的态度。柏林文被他拒絕了兩次,臉上的溫和也漸漸地退了下去。

“我知道你們還擔心李家,怕他們會有什麽動作,”柏林文淺酌一口,悠悠道,“他在我那兒會很安全,難道李家還敢去招惹我麽?”

“而且,”柏林文放低了聲音,狹長的眼眸裏透出鋒利的冷意,“你也知道,我脾氣不算好。也就是小息的事,能讓我多點耐心。”

他擡手,拍上時弈的肩膀,用力握了握。

旁人看來,只覺兩人相談甚歡。

卻不知柏林文此刻正在如何威脅。

“好了,明天就把人送來吧。”

時弈還沒開口,忽然被一個女聲打斷了。

“不行,你不用想了。”

一個清冷惹眼的短發女子不知從何處走了過來。

“我已經和小檸說好了,放假他去我那裏。”

時弈循聲望去,面色不顯,心下訝然。

簡小姐?

大廳內也被引發了一片驚嘆。

“這是……?”

“簡小姐怎麽來了?”

誰也沒想到,幾月前只在海城短短露過一面就掀起了熱烈議論的簡家小姐,簡鷺。

居然又一次毫無預兆地公開出現了。

柏林文同樣沒有料到。

他皺了皺眉。

這女人不該在工作地點裏麽,怎麽突然跑來這裏了?

因為身份原因,簡鷺常年待在內地,去澳島的次數極少。柏林文從未對她有過什麽好感,不僅因為她是柏林晚的妻子。

還因為簡鷺的性格和身份。

豪門娶妻,哪個要的不是賢惠體貼?簡鷺倒好,既不持家,也從不去服侍,整個人根本和溫柔、賢惠一類的詞語毫無關系。

柏林文最見不得這樣的女人,在他看來。

簡鷺不過就是投胎走運,得了個好家世。

想到簡家,柏林文不由愈發怨怼。

燕城簡家,最好的扶持幫攜,最強的助益,娶到簡家人就意味着得到了內地的牢靠背景,這麽好的機會,就這麽被柏林晚得到了。

憑什麽總是他走運?

柏林文冷笑一聲,開口也不再客氣:“你?你和我二弟常年分居,連家都不回,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把兒子扔給別人,這種時候了,突然跑出來裝什麽慈母?”

因為簡鷺的到場,宴會廳內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

目光全集中在這一處,所有人都把柏林文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你的不聞不問,母職缺失,小息會變成現在這種內向的模樣嗎?他甚至都不願意和人交流!這時候想起來裝好媽媽了,你想過小息的感受嗎?”

柏林文字字犀利。

“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照顧不好,還想帶走別人家的兒子?”

“而且,”柏林文還掃了一眼時弈,“要是真的跟你去了燕城,那不就離李家更近了麽?”

看見時弈聽到李家時的反應,柏林文滿意地停了停,才意味深長地說。

“還是說,你本來就想把人往火場裏送?“”

衆人的注意力全落在這邊,這次他們自然也都清晰地聽到了“燕城李家”。

賓客們不由意外。

因為和柏家的海外合作,時家被李家圍堵成功的可能性已經幾乎為零。而在燕城,李俞兩家之争正值白熱化,衆人都以為李家已經放棄了對時家的找茬,怎麽聽柏林文的意思,卻不是這樣?

李家難道還在打時家的主意嗎?

他們到底為什麽這麽恨時家,非要趕盡殺絕?

衆人心思各異,連帶着呼吸都不由放輕了幾分。

他們屏息等待着簡鷺的回應,卻沒想到女子神色無波,甚至連聲音都平靜得沒有一點波動。

簡鷺只簡短地回答一句。

“關你什麽事?”

柏林文被她這輕飄飄的态度惹怒:“你——”

“這是我的家事,我兒子。”

簡鷺擡手,以指為梳順了一下自己耳側的頭發。這個簡單的動作被她做得潇灑又漂亮,惹得人毫無意識地便看得愣了。

“和我兒——”簡鷺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道,“兒子的朋友。”

“我很喜歡小檸,很早就說好了要陪他一起。”簡鷺道,“如果你也想好了,那我們可以去問問小檸,讓他自己決定。”

她不僅把對時家小少爺的喜歡說得直白,還對小孩表現出了讓人意外的平等尊重的姿态。

要聽時清檸的意見。

宴會廳裏的人全都聽愣了。

此時的場景在衆人眼中甚至變得稍稍有些古怪——

不少人愣愣地在想。

……這是什麽大型瑪麗蘇現場?

時小少爺也太招人喜歡了,居然會被簡家和柏家這樣費心去搶。

柏林文的臉色變得格外陰沉:“問?問他也不過是你強迫他同意你的想法……”

簡鷺悠然笑了笑:“怎麽,那你就不是強迫了?”

一句話就把柏林文給噎了回去。

“好了,”簡鷺不欲再與柏林文廢話,“我路過來看看我兒子,既然他不在,我就先走了。”

她拍了拍手,轉頭朝時弈一彎指尖:“你,時小哥,送我走吧。”

簡鷺的出現直接攪亂了柏林文的計劃,原本按他的盤算,在大庭廣衆之下逼迫時家,對方肯定會不得不答應。

只要得到了時清檸,一切就都好辦了。

然而簡鷺幾句話就帶走了時弈,而且為了維持和柏夜息那深厚感情的表象,柏林文還根本沒有辦法強行對簡鷺做些什麽。

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簡鷺帶時弈一起離開了。

臨走時,簡鷺還在大廳內環視了一圈,又很快收回了視線。時弈察覺到她的目光很有份量,帶着那種氣質獨特的精準。

果然,走出大廳時,時弈就聽見對方問:“你母親沒有來?”

簡鷺只看了一眼,就發現了這一點。

“是的,”時弈道,“她還有個會議在開。”

面對這位高冷美麗的長輩,時弈與簡鷺單獨相處時其實還頗有些壓力,尤其是對方将視線落過來時。

不過簡鷺看起來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嗯,走吧。”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在那個“嗯”字裏,時弈莫名感覺自己似乎聽出了一點遺憾。

遺憾今天沒能見面嗎?

時弈思忖,難道她們之前約過有什麽事要聊?

兩人已經走出了酒店,戴着眼鏡的斯文男人在前方引路,那人正是上次在傅家生日宴上出現過的楊秘書。

不遠處已經能看到一輛黑色越野車的輪廓,時弈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不過我母親很快就會回家,柏二少也在家裏,您要過去坐一會兒嗎?”

簡鷺腳步停了停,問:“打擾嗎?”

時弈自然道:“不會,您想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過去。”

簡鷺點了點頭,問:“你母親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可能已經到家了。”時弈道,“她有些擔心我弟弟,剛剛便回去了。”

簡鷺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時弈:“你弟弟也在家?”

時弈微怔:“對。”

簡鷺問:“他不住醫院了嗎?”

“已經出院了。”時弈道,“他現在就和柏二少在家裏。”

簡鷺沉默了一會兒,擺了擺手:“那還是算了。”

“下次吧,”簡鷺說,“今天太倉促了。”

倉促?

時弈有些疑惑。

不過簡鷺本就很忙,看那越野車的車牌,似乎還是剛從工作地點開出來,估計簡鷺也是得了空才過來。

時弈自然不會對簡小姐的是事多做疑問,他道:“那就等您下次有時間的時候吧。”

他原以為“下次吧”只是簡鷺的一句客套話,卻沒想到對方直接道。

“嗯,四天後可以嗎?”

她說:“我到時有休假。”

時弈略有意外,還是道:“可以,我們等您。”

或許這就是對方的習慣吧,他想,時間都安排得格外精準。

時弈的司機将車開了過來,和簡鷺告別後,時弈便離開了。

在他走後,簡鷺有些沉默,似乎在思索些什麽。

楊秘書跟她一同走到車邊,見狀正想詢問,忽然見簡鷺開口,叫了一聲車旁那個站姿筆挺的小哥。

“小胡,你是海城人吧?”

小哥立正敬禮,應聲答道:“報告,是!”

“那你知不知道……”簡鷺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了,“算了。”

她擺擺手:“沒事了,走吧。”

小哥眼神露出一點茫然,不過還是道:“是!”

不只是他,楊秘書也更疑惑了。

長官是在剛剛的宴會裏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這種疑惑一直到幾人上了車,依然沒能停止。

為了确保目力,簡鷺一向不喜歡在車上看手機,然而這一次,楊秘書卻看見她居然專心地用手機搜索起了什麽東西。

到底是什麽事讓長官這麽費心?

楊秘書暗自思索。

看起來,情況似乎還很是棘手。

不過還沒等楊秘書說什麽,簡鷺又放棄了手機搜索的事。

她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

手機中隐隐傳出了等待提示音,楊秘書聽見,不由一驚。

身為簡家多年的大秘,他自然清楚,這是簡老爺子的電話聲響。

最近沒任務也沒突發情況,怎麽大小姐突然要給老爺子打電話?

是剛剛柏家的事?

但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難道還有什麽未知的後果?

楊秘書簡直難以想象。

那得是多嚴重的後果,才會連老爺子都要驚動了?

電話那邊很快接了起來,簡鷺果然叫了一聲。

“爸。”

真的是簡老爺子。

楊秘書下意識屏息,腦中各種猜測愈發激烈。

然後他就聽見——

“我有個問題要向您請教。”

簡鷺的聲音無比鄭重。

“您知道,第一次見兒媳的時候應該怎麽準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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