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都說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猶如抛出去的水，同樣很難再收回來。

當天下午，魚七縱有不安，還是同沈易行前往丞相府詳談托镖的事。

路上，沈易行一再強調丞相府對镖局關照有加，盛情難卻，希望魚七能夠很好地完成此次送镖任務。

總镖頭越是如此，魚七對坊間的流傳越信上幾分。對這趟镖并不看好。不是她不願，只是太難伺候的話她很難分心去擴展額外的營收。

二人來到丞相府門口，早有管家候着，歡喜地将他們帶到大廳。

大廳上，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着，面容略顯憔悴。瞧見他們來了，忙上前握住沈易行的手，笑道：“易行兄，這次要麻煩你了。”絲毫沒有丞相的威嚴。

“李延兄客氣了。”沈易行指着魚七道：“她是本次護送李星這孩子去沐陽縣的镖師，魚七。”

魚七見總镖頭如此爽利地介紹她，忙向丞相抱拳作揖。

“丞相好。”

“魚镖師好。”

丞相嘴上問好，心底卻犯起了嘀咕。往日祭祖他都讓護衛綁着那不成器的鬧騰兒子去沐陽縣，但不知他最近從哪學來的本事，總能順利逃脫，不得已才找易行兄幫忙護送。沒想到易行兄帶來的是個嬌俏的女子，擔心她招架不住，耽誤了祭祖。

沈易行看出了他的心思，繼續介紹道：“李延兄別看她是女兒身，做起事來一點不含糊，和其他镖師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防治山匪很有自己的一套，我相信護送李星回鄉，對她來說也是小事一樁。不知李延兄可曾聽到江湖上‘悍獅’的傳聞，說的就是她。”

丞相聽到後面，無神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好似看到了希望，“早有耳聞，竟是這般女子，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說着，丞相和沈易行都笑了起來。

魚七坐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們聊，聽得總镖頭把她誇得如此好，擔心誇得太大到時候搞砸了不好收場。又聽得丞相如此調侃，她也只好幹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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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丞相走到她跟前，語重心長道：“老夫事務繁忙抽不開身，我家小兒就拜托魚镖師了。萬望魚镖師準時護送我兒抵達沐陽縣，不要誤了祭祖時辰，事成之後定當奉上厚禮相謝。”

魚七第一次見如此客氣的丞相，忙起身抱拳作揖，“這是我分內的事，不負丞相所托。”看來，丞相很看重祭祖一事。

沈易行全程看着丞相和魚七互相寒暄，待說到此率先扶起丞相的手，讓他不必客氣。商定明日啓程事宜後，丞相命人去請公子出來相見。只聽下人回來禀道：“相爺，公子他不肯過來。”

“逆子！”丞相拍桌而起，臉色沒了方才的穩重，顯然這個兒子讓他甚是頭疼，“綁也給我綁來。”

沈易行打斷道：“李延兄不必如此麻煩，我們去找他也是一樣的。”

“這怎麽行，來者是客。哪有主人家躲起來不見客的道理。”

“你又跟我客氣了。走走走，我們一起去。”

沈易行拉着丞相往外走，還不忘施眼色示意魚七跟上。魚七默默地跟在後面，她倒想見見這個愛鬧騰的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兩名身材魁梧的護衛站在李星門口，房門緊閉上了大鎖，房間上的窗戶都被釘上木條，活像一間鳥都飛不出去的牢房。那兩名護衛見丞相來了，忙開鎖讓他們進去。

只見房內燈光幽暗，靜谧無聲。

“公子，相爺來了。”

下人叫喊着無人答應，瞥見床上被子隆起，以為公子還在睡覺，忙走上去叫醒他，結果一掀開被子，裏面除了枕頭和幾件衣服，什麽都沒有。

下人吓得顫聲道：“相爺，公子他又不見了。”

“什麽？”丞相跑到床前一看，果真沒人，又看了一眼房間，火氣早已冒上頭頂，“逆子，果然是逆子。”

下人被吓得跪在丞相面前，而門口那兩名魁梧的護衛聽得動靜跑進來看清情況，自知失職愣了愣，同跪在地上。

丞相反而更怒了，責道：“還跪着做什麽，都給我出去找。”

沈易行看向那下人微微搖頭，示意他們先別走，又勸丞相道：“李延兄，氣大傷身，先消消火。”

他讓丞相先坐到椅子上，然後詢問下人和兩名護衛情況。下人交代剛才他來叫公子去見大廳的時候，他看見公子還在房間的。那兩名護衛也表示剛才還聽到公子的聲音，房門他們一直看守，不曾讓公子出去過。

從李星的房間到大廳不過半盞茶的工夫。門窗緊鎖又有兩名護衛看守，這麽短的時間內憑空消失，他是怎麽做到的？

魚七疑惑地巡視了一圈，瞧見房頂有兩個緊閉的天窗，被青布罩住，指着道：“那兩個天窗為什麽要用布蓋住？”

下人回答道：“公子說太亮了，影響他睡覺。”

魚七凝視着，腳一瞪，借力飛身攀上房梁，瞧見房梁上的灰有被踩過的痕跡，有一處看起來像被繩索磨損過。正當再觀察時，忽聽得房頂外邊有瓦片踩滑的聲音，心底大概猜出怎麽回事，跳下房梁朗聲道：“沒什麽發現，我們到外面去找吧。”

說着她向總镖頭示意了一下房頂，沈易行會意，帶着丞相一同離開李星房間。她尋了一塊隐蔽處，讓丞相踩着梯子攀上房梁，與她和沈易行一同望向李星房間的房頂。

只見李星房間的房頂上顫巍巍地趴着一個人。許是趴的有些久了，雙腿在發抖，時不時往下滑。

丞相一眼認出正是他那逆子李星，怒氣湧上心頭，欲要喊人去抓他。沈易行讓他先再看看。

同樣認出李星的，還有魚七。李星居然就是昨天在街上被她打了一拳的那名男子，對本次送镖的盼頭又滅了幾分。

李星趴在房頂上看到周圍的人都出去找人，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天窗，從天窗回到自己的房間。沒一會，就見他背着個包袱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間。

丞相着急道：“不能讓他走，還得回鄉祭祖呢。”

“丞相放心，您的兒子逃不出去。”

說着，魚七飛身回到地面，追李星去了。正當她按李星逃跑的方向追去，撞見李星爬上後院的一顆大樹，準備從樹上翻牆離開丞相府。

她迅速從腰間掏出一塊小石子彈向李星，打中他的右腳。李星腳底一滑，整個人從樹上摔了下來，疼得他嗷嗷叫。

魚七走上前假意關心道：“公子沒受傷吧？”

“是你！”李星認出了眼前這個嬌俏的女子，昨天無緣無故挨了一拳被抓了回來，今天又來攪亂他的逃跑計劃，氣不打一處來，“你誰啊？”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魚七，明天負責護送你的魚镖師。”魚七向他笑了笑。

李星聽完她的介紹，索性背靠着樹坐下，好似剛才沒被摔過一樣，悠悠道：“我爹給你多少錢？我出雙倍，你放我出去。”

“放肆！”

未等魚七回話，丞相和沈易行趕了過來，後面跟着下人和那兩名護衛。這回不等丞相吩咐，那兩名護衛已經各站到李星旁邊，以防他逃跑。

丞相怒斥道：“鬧夠了沒有。我已經沒有耐心和你耗下去了，如果你再動那些歪心思，我就命人直接把你藥倒，再送到沐陽縣。”

魚七聽着，暗說這主意不錯，親爹果然是親爹。

李星不以為然道：“非要我去也行，我不喜歡女镖師，換一個。”

魚七求之不得，這趟镖鐵定沒額外的油水了，還不如跟勝叔他們一起，見丞相有些為難率先開口道：“丞相，既然李公子這般提議，就由他吧。我沒意見。”

沈易行道：“一切以祭祖為重，我們可以換。”

丞相一臉感激。

李星狐疑地看了魚七一眼，他本想借此惹怒魚七，讓她出糗以報挨打之仇，沒想到魚七順水推舟比他還快。他想了想，心底有了更好的法子，道：“我又改變主意了。還是她送。”

魚七轉頭瞪他想看看打的什麽主意，只見他一臉奸計得逞的讨打表情。

丞相已經沒心思和他争辯，命人将他送回房間。李星被架走時一直強調必須魚七送他，否則他路上絕食。

丞相一臉倦容，對沈易行道：“易行兄見笑了。”

沈易行笑道：“李星這孩子不過小打小鬧，李延兄莫因此事煩憂，會順利的。”

“唉……你不知道，自從他母親……”丞相見魚七在場，不好再對沈易行互訴衷腸，揮了揮手道：“罷了，待這次祭祖結束，再說吧。”

談完事情，魚七先行回自己的房間收拾行李，想着怎樣做才能完成這趟镖。

沈娉兒得知她才回來又要出镖，急得跑來找她。本想說女孩子家不要這麽拼命，而且她還有好多話要對魚七說。結果一進門就看到魚七在發愣，忙問道：“小七，你怎麽啦？誰欺負你了？”

魚七回過神來，笑道：“要欺負只會是我欺負別人，你見過別人欺負我的嗎？”

“別逞強了。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有心事。”

“不虧是我的好姐妹，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呀。”魚七拉她坐了下來，想了想道：“還記得我跟你提的，那名被挨打的男子嗎？”

沈娉兒認真地點頭，“他怎麽了？”

魚七道：“原來他就是丞相的兒子，我要護送的人。”

沈娉兒驚呼道：“你要護送星哥哥去祭祖呀。”

“你認識他？”魚七問完後，才想起總镖頭和丞相稱兄道弟的場面，那娉兒認識李星也不奇怪。

沈娉兒點頭道：“爹爹去丞相府的時候帶我去過幾次。星哥哥人挺好相處的，你怎麽一副苦瓜臉？”

“好相處？”魚七不見得，她把今天在丞相府的所見所聞都說與娉兒聽。

沈娉兒嘆道：“沒想到星哥哥會變成這樣。”

魚七無奈道：“你沒想到的事多了。我猜他最後指明要我護送，是想變着法子整我呢。”

“啊？”沈娉兒又是一驚，“那怎麽辦？”

魚七向來不服輸，站起來堅定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才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