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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身為一只早已死去的鬼魂，他一直很羨慕那些活人。

他們盡享世間的一切美好，卻總有一些人居然想不開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對于這種浪費生命，浪費世間美好的人，他一點兒都不同情，還幻化出一個可怖的飄在空中的惡鬼形象來吓唬對方。

可張軒卻像找到了救星，又像是将他當成了拯救他這種人渣的神明，希望他能解決自己的肝癌。

“解決不了，我是鬼，只會害人，不幫人，也治不了癌症。”他冷漠拒絕了。

“你殺了我吧！”張軒這才放棄希望，頹廢地蹲坐在河岸，“肝癌惡化的快，我也沒幾個月好活了。倒不如讓你殺了我，我好解脫。”

“那你的家人呢？”他想到了自己死亡時哭的呼天搶地的親友們，有些唏噓，“至少留個遺言吧！”

張軒苦笑一聲，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我也知道，我就是個人渣賭鬼。現在，我的家人朋友都放棄了我，只有我女朋友她……還期望我回頭。可我真的忍不住，只要我還活着就忍不住去賭，我一賭就什麽都做得出來，我已經不止一次偷過她的錢了，我怕我後面因為肝癌和賭博有忍不住……我連她的錢都沒還她，我一直在傷害她。這樣的我怎麽好意思給她遺言？”

說完，張軒看着一直冷漠的惡鬼，突然感慨：“你看，你雖然是惡鬼，但你比我還有良心，知道要考慮親友。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代替我活着，那樣對他們所有人都好。”

“為什麽不可以？”他終于蠱惑般說出了這句話。

在一人一鬼自願的前提下，雙方的魂體交換，他變成了“張軒”，張軒則變成了鬼。

變成鬼的張軒仗着活人看不見自己，靠變成鬼魂後的奇異力量報複那些将他拉入賭博深淵的賭友們，同時還不忘時不時關切女友在分手後的狀态。

她生病時，張軒急的沒辦法只得委托占據了自己身體的鬼來關心前女友。

她有任何生活上的不便，以前只是随手一幫的事，身為鬼魂的張軒卻不敢動用鬼魂之力幫助，只能再次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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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占據了張軒身體的鬼魂也十分難受。

占據活人身體後，他就失去了鬼魂的能力，徹底變成普通人。萬一鬼魂張軒一個想不開把他給殺了，他就會跟随身體一起死亡，徹底消失。

無奈之下，他只得接近王珂，随時保護她。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真的能感覺到，她是個特別好的女孩。我只是在完成張軒的遺願，我不會傷害她的。這是最好的結果，你們其實沒必要幹涉。”一人兩鬼待在王珂的酒店房間，“張軒”忍不住勸說。

“但你是鬼。”姜尋還是忍不住反駁，“你畢竟不是張軒。”

“是……但你認為讓張軒回來真的好嗎？賭鬼是不會改過的。你看他變成鬼魂後根本沒有反省，反而是把自己的賭友都殺了。我都開始掙錢了，他卻沒想過還錢。”“張軒”還是不願放棄這具身體。

姜尋長嘆一口氣，轉移了重點：“那張軒的鬼魂呢？他是你造成的惡鬼，你總該解決吧？”

“張軒”沉默了。顯然，他也沒想到張軒變成鬼魂後會鬧出這麽多事，連他自己都是被脅迫來照顧王珂的，只不過後面發展成了自願。

過了一會兒，一直沒開口的林清瞳突然說話了：“鬼魂的問題你們可以商量着解決，但你能不能告訴我——”

“嗯？”

“你怎麽知道只要人和鬼自願就能換魂附身的？”林清瞳眼見對方眼神閃躲似乎想撒謊，趕緊補了兩句，“你可別告訴我是鬼魂的本能，或者突發奇想。我身邊這位可是千年老鬼，他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鬼附身，這不是這兩點能解釋的。”

“張軒”愣了愣，看了看姜尋，被他特意釋放的鬼氣吓到，連忙解釋：“這……鬼魂附身确實沒那麽簡單。必須在活人瀕死的時候真心希望和鬼魂換魂才能成功。當時張軒把頭按水裏好幾次才成功。”

“如此具體的方法，你從哪兒知道的？”

“我死後遇見了一只鬼魂，他告訴我的。他是被附身後化成的鬼魂，對這些很清楚。”

“能帶我們見見這只鬼魂嗎？”林清瞳感覺對方不止知道這些。

“張軒”連忙搖頭：“他居無定所，我找不到他。”

林清瞳嘆了一口氣，看向姜尋：“你先和他一起去找張軒的鬼魂吧！我去找王珂說明情況。”

說完，她從沙發上起身開門。

門打開的瞬間，那沉重的開門聲突然喚醒了“張軒”久遠的記憶。

“如果見到了能看到鬼魂的活人，一定要讓我見到它。”

那時候，問及遺願時，他能感應到那只鬼魂是這樣說的……

三天後，林清瞳踏上了尋找那只鬼魂的旅途。

那只鬼魂确實居無定所，可他和姜尋一樣“時髦”，會用手機，張軒僅憑一通電話就确定了這次約見。

對方表示自己只能接受單獨與林清瞳見面，如果有其他人或鬼跟上，他必定能感應到，到時候必定會消失不見。

于是雙方各退一步。

姜尋在林清瞳身上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鬼氣用來保護林清瞳。

那只鬼魂也告知了約見地點，只要那地點附近一公裏內沒有其他人或鬼，他就會出現。

于是這天，林清瞳在對方約定的荒山裏等了兩小時，等到天黑才徹底沒人。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我到了。”

這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林清瞳心慌地轉身，看到月光下的鬼魂身姿。

和姜尋有點像。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再走近後，她發現兩鬼其實是不像的，這只鬼雖然不及姜尋俊俏，卻也溫文爾雅。

她會覺得相似，不過是因為兩人身上都穿着和其他鬼魂截然不同的古代服飾。

“你……是哪個朝代的鬼？”她對古代服飾的研究不多，卻能看出這人身上的衣服制式與姜尋截然不同。

鬼魂驚訝地笑了笑：“看來你真的能看到鬼。還能看出我的打扮不像現代人，說實話，我連自己是什麽打扮都不知道呢！”

“你們這種古代的鬼好像很少，我至今為止只看到兩個。”

“兩個？已經太多了。鬼魂之間能夠相互吞噬，而且完成執念就會消失。能平安地從古代活到現代的鬼魂據我所知，只有一個鬼王。”

真巧，另一個剛好是鬼王。

林清瞳看着氣質溫和的古代鬼，有些好奇：“那你呢？你不也活到了現代。”

“我是被鬼附身後産生的生魂，鬼魂無法吞噬我，我也無法吞噬鬼魂，所以這麽多年來相安無事。我知道你來見我的目的。我會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這麽配合？

就在林清瞳狐疑的時候，古代鬼補充了條件：“前提是你幫我完成遺願。”

這反而讓林清瞳松了口氣：“什麽遺願？”

“讓我看到我自己的模樣。”

林清瞳将他從頭打量到尾，忽然想起了姜尋：“你也不記得自己長什麽樣了？”

“也？”對面一下子捕捉到了重點。

“我認識的另一只古代鬼，他因為變成鬼魂的時間太久，遺忘了自己的模樣。”

“那只古代鬼就是鬼王姜尋吧！他可不是因為時間太久而遺忘的。”

“怎麽會？”林清瞳頓時緊張起來，“那是因為什麽？”

“鬼魂吞噬掉其他鬼魂後，被吞噬的鬼魂的情緒和記憶會對吞噬者造成影響。這一千多年他不知吞噬掉多少鬼魂了，原本的記憶和執念只怕早就被影響到不剩多少了。很多鬼魂都因為吞噬太多鬼魂而崩潰消失，只有他一直存在至今，也算是鬼魂當中獨一無二的特例。”

“這是像心魔一樣的影響嗎？”林清瞳萬萬沒想到那樣陽光精神的鬼王竟還背負着這樣的壓力，無比擔憂，“那他如果再吞噬是不是也會崩潰消失？”

“既然是特例，我又怎麽會知道呢？”古代鬼無奈苦笑，“不過，我猜每次吞噬鬼魂他都不好過，近百年來已經很少聽說他大規模吞噬鬼魂了。”

“我和他不一樣，我活着的時候就是個瞎子，被鬼附身死亡後是能看到了，但我的身體很快被戰場上的馬蹄踐踏到不成人樣，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模樣。這成了我生前和死後最大的遺憾。幸好現在遇到了你。”

“按照張軒的說法，你早就知道世間有能看到鬼魂的人，這點可連鬼王都不知道。”

“呵呵，這不奇怪，我可是比你認識的那位鬼魂還要老。大概兩千多年前，世上還是有這樣的傳說的。可後來這樣的人越來越少，還很容易被鬼魂殺害。漸漸地，這種傳說沒了，我也一直沒能遇到這樣的人，直到你出現。你想知道些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我想知道我這種——能看到鬼魂的人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你們……其實并不完全是人，你們更像是人與鬼魂之間過渡的存在。這種存在能做到的事其實遠比你想得多……”古代鬼如他所說，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從頭到尾，詳實耐心地告訴了林清瞳。

另一邊，姜尋通過姜家與警方的關系查到了張軒的鬼魂。

他在S市犯下了多起殺人罪行，最終被警方抓住。

警方正在煩惱這只鬼怎麽無論如何都無法吞噬，姜尋就查到了這只特殊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