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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12年後，姜瞳也邁入老年。

他前半生研究科學，取得了一系列的重大成果，屢次被授予國家勳章。

後半生，他看着日漸衰老的母親，研究起了鬼魂。

母親的身體已然衰敗，強行拯救，不過是在一件舊衣服上打補丁，終有一天将無濟于事。

若是能研究出産生鬼魂的方法，或許，母親能變成鬼魂，繼續在這世間存活。

在母親和父親的努力下，人間已經很太平了。

人鬼長期處于一種安寧的平衡狀态。再加上父親的強大，母親變鬼後可能會活的更好。

但看着那一人一鬼淡然的樣子，他莫名覺得母親可能不會變成鬼魂。

按照經驗來說，鬼魂是心有不甘者死後形成的。

母親這一輩子似乎對所有的事物，尤其是父親都非常滿意，根本不滿足這個條件，所以才需要他的研究。

可惜，沒等他研究出來成果，母親就去世了。

她走的時候，面上帶着微笑。

抱着她的父親在他面前幻化出來身形。他的臉上也帶着微笑，似乎并不悲傷，也不留念。

但這只是父親讓他看到的時候，父親不讓他看到的時候，他檢查發現家裏所有母親的照片都被搜刮了。

在辦完母親的葬禮後，父親最後一次在他面前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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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父親懷裏滿是那些照片，還有母親曾為他畫下的一幅幅畫像。

“我要走了。”

“去哪裏？”

“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會去找她。”

說完，父親的身形逐漸消散，懷裏的照片、畫像也跟着一起消散。

父親帶着母親的紀念前往下一個輪回了。

當時的姜瞳心中突然出現了這句話，此後，父親再也沒出現過。

他的項目也停滞了，他轉而研究輪回。

若父母真的轉世了，姜瞳想幫他們牽個線。

這輩子，他們相守了很久，姜瞳卻總覺得還不夠，還少了些東西。

他們身體相依的時間太短，他們沒有親生的孩子，他們不像普通人一樣活着……這些也許他們不在乎，姜瞳卻總覺得遺憾，想要彌補。

林尋也有這個想法。

她将自己畫下的諸多父母的肖像畫在世界各地展出，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不管是否真實，在林尋心中，有這樣一對夫妻，他們無視年齡和面容的變化，相守一生，至死不渝。

那一幅幅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畫，仿佛展示了林清瞳和姜尋的一生。

有人甚至根據人像的小細節，往前反推，模拟出了他們小時候的模樣。

林清瞳甜美可人。姜尋英氣逼人。

小小的臉随和長大後的他們有所區別，氣質卻拿捏的很到位。

起初林尋将這件事随意說給姜瞳聽，姜瞳卻認真了，向她要來了粉絲模拟出來的形象。

從小一起生活的林尋一下子察覺出了他的意圖，毫不示弱，擅自分工：“你找爸爸，我找媽媽。”

姜瞳驚訝了，還以為從小就粘着姜尋的她會選擇找爸爸。

“我對爸媽的愛都一樣，以前不過是因為媽媽經常要照顧你，我才少煩媽媽，多找爸爸。”

姜瞳看了看自己天生殘疾的雙腿，沉默了會兒，點頭答應林尋的分配。

姜瞳畢竟和政府有着密切的合作關系，半年後就收到了線索。

有一個長的和模型很像的小朋友正在K市上小學，今年十一歲。

另一邊，苦無線索的林尋開始在母親的出生地尋找線索。

林清瞳小時候不愛照照片，她找來找去只能找當年學校的登記照。

花了很長時間從檔案室裏拿出那發黃的學生-資料，再從那裏翻找出林清瞳的資料後已是中午，林尋在校領導的接引下一齊去食堂吃飯。

嗯……不錯，校領導敢吃學校的飯，至少對學生不差。

這裏是母親的母校，林尋會多關心點。

吃飯的時候，她也時不時看看周圍的學生，感受她們身上青春洋溢的氣息。

忽然，畫家的敏銳目光讓她捕捉到了人群中的一個人。

那個小女孩跟着同學們一起圍着一張桌子吃飯，吃的很香，一點都不挑食，就像曾經的母親。

偶一擡頭。

天哪！那不就是剛剛找到的照片的模樣嗎？

林尋忍不住走了過去，拿出照片再三比對，才确定她真的和小時候的母親長的一模一樣。

她不動聲色地離開食堂，在校內詢問到了小女孩的相關信息。

小女孩是當地的學生，今年十一歲，一直在這個學校讀書，沒出過遠門。

于是，林尋仿照當年父親的做法，給學校來了次補貼和抽獎。

抽中者，暑期包旅游。

一共十個名額，全校都可抽取。

林尋決定暗箱操作其中一個名額，讓小女孩抽中。

可沒想到，中途出了岔子。

她通過箱子裏的攝像頭看到，抽獎箱裏某個代表中獎的紅色小球在其他人抽取之前，無風自動，飛到了箱子頂部的一個角落，導致其他人都抽不到。

直到小女孩來抽的時候，這個紅色小球強勢擠掉她手中的那顆白色小球，讓她獲取了中獎名額。

女孩在疑惑中贏得了大獎。

林尋一下子就察覺這是鬼魂搞的鬼，喝下見鬼藥劑後，再看抽獎的禮堂的監控視頻，她發現抽獎箱旁站着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老婆婆。

她輕輕一揚手，箱子裏的紅色小球就開始了詭異的運動。（通過兩個視頻的時間對比可以發現）

這個老婆婆，是個鬼魂。

接着，老婆婆扭頭離開教室。攝像頭拍下了她清晰的正臉。

林尋憑借自己高超的技術将她的臉畫下，發送給哥哥姜瞳查找。

姜瞳也給出了結果：“這是母親曾經救過的一個老人，前年剛死。”

有一個線索來到了，鬼魂會去報恩的人，難道真的是母親的轉世？

林尋無比激動。

但她學會了父親的克制，知道自己與那人非親非故，沒辦法強行進入她的生活。

她只希望給小女孩一個機會，讓她和父親的轉世見個面。

若有緣，若真是轉世，他們自會在一起。

若否，他們只當各自免費旅游一次就行。

很快，小男孩也抽到了免費旅游。

姜瞳親自以發獎人的身份将路線圖發給他。

小男孩看了看，指了指路線最末端的K市臺山：“這個地方就在本市啊！我不想跑一大圈了再專門跑回來，可以從這裏先開始嗎？”

姜瞳有些為難。

小女孩離K市有些遠，故而雙方特地将K市臺山作為最後一站，希望就算前面錯過，雙方也能在最初結緣的地方相見。

小男孩這麽一扭轉，雙方可就完美錯開了。

另一邊，小女孩也提出了要求：“K市臺山離我最遠。最後一站的話，我要花很長時間回來，可以先從這裏開始嗎？”

雖然是基于完全相反的思路，兩人竟詭異地殊途同歸了。

在線商量的姜瞳和林尋樂開了花，再次确認這兩人就是父母的轉世。

聽說他們年輕的時候經常幹這種機緣巧合的事。

兩個孩子同時踏上了旅途。

小男孩首先來到了臺山。來之前，他查過攻略，知道臺山上有一座神奇的神廟在保護臺山，任何人在這裏作惡都可能遭到懲罰。

他一步步順着階梯，走向半山腰的神社。

神社內的神像早已換成了姜尋同款，他看着那張莫名與自己神似的臉，有些驚訝，還有些害怕。

小男孩沒逛多久就下山離開臺山了。

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

另一邊，小女孩剛好在他離開後到達臺山。因為長途跋涉，她拍了一些照片就走了，絲毫不留戀。

姜瞳、林尋看着着急，深感這兩人似乎不是轉世，對自己上輩子愛的地方沒感覺，還剛好錯過。

可後來，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各自父母的帶領下，居然都跑到K市的某個商業街去逛街。

逛到最後，兩家人都逛累了，選擇該商業街最大的一間酒店入住——反正會報銷，人都想住最好的。

進酒店的時候，兩家人又是一前一後，完美錯過。

姜瞳、林尋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他們恨不得來個中獎者集會，強行讓兩人見面。

可這樣太不自然，也太過幹涉他人。若父母還在世，一定不會讓他們這麽幹，于是他們忍住了。

第二天一早，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孩早早起床，拉着父母的胳膊要吃飯。

兩家父母都被長途奔波和逛街耗光了心神，拒絕吃飯，将房卡交給自家小孩，讓他們自己去吃飯。

這并非是對小孩不上心，而是這倆小孩都很神奇，從小就特別聽話，十分早熟。放小孩單獨吃飯，父母都十分放心。

兩人拿着房卡去吃飯的樓層刷卡進入餐廳。

早餐是自助餐的形式，各種面食、小吃、甜品等應有盡有。

兩個小孩拿着餐盤看的眼花缭亂。

選了好久才選滿了一盤，小心翼翼地端到餐桌上。

恰好，完全沒坐人的座位只有一桌，其他桌子都有其他大人。

兩個小孩不想和大人一起吃飯，就都選擇了這一桌。

一男一女圍着同一張桌子相對而坐。

小男孩看了看小女孩餐盤中的菜品，絕大部分是甜品，再看看小女孩有點瘦的小臉，點了點頭：挺好，多吃點甜品長點肉也好。

想完後，他有些疑惑，不知自己為什麽要對初次見面的女孩子産生如此奇怪，甚至有些冒犯的想法。

我是她的誰啊？為什麽要關心她長不長肉？

疑惑之後，他又忍不住看了小女孩兩眼，越看越覺得眼熟。

“你好，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小女孩驚異地擡頭，仔細思索了下：“《紅樓夢》？”

“啊？”

“《紅樓夢》裏的賈寶玉就這麽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說過。”小女孩戒備地看着他，搖搖頭，“我之前沒見過你。”

“哦……”小男孩有些失望，同時決定回家後好好翻翻小女孩說的《紅樓夢》。

小女孩則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越看越覺得，真的好像見過他。

想了會兒想不出結果，她低頭吃飯。幾口甜品下肚，她有些膩了，翻出了下方的餃子，芹菜餡的。

她不愛芹菜餡的餃子，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還會它裝進盤裏。

因為他喜歡。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小女孩驚詫地擡頭，看向對面的小男孩。

鬼使神差地，她用沒用過的叉子，叉住了餃子，在小男孩震驚的目光中，将其送入了小男孩嘴裏。

送完後，她才意識到剛才做了什麽：她給一個今天剛見面的陌生人喂了一口餃子！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給你喂餃子。”小女孩想了想突然更正，“不，是喂飯。”

那一瞬間，不止是餃子，還有很多東西，她都想與他分享。

“沒關系，我很喜歡。”小男孩嚼下餃子，并不覺得讨厭——并非餃子，而是喂飯這件事。

“你叫什麽名字？”

兩人同時開口，然後相視而笑，仿佛多年好友，又仿佛前世約定。

這一次，他們終于，奔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