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雨中書齋
第26章 雨中書齋
片刻尴尬沉默過後, 諸野忽而冷靜開口,試圖解釋。
“這雨下不了多久。”諸野說道,“我在此處等一等, 應當很快——”
空中忽而驚雷炸響,那雨幾乎如同瓢潑一般落下, 在外連成一片水幕, 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而謝深玄冷笑一聲,道:“二月驚雷,着實少見。”
諸野:“……”
謝深玄:“承諸大人吉言, 今兒個這天氣當真不錯。”
諸野:“我……”
謝深玄:“這雨怕是今天都別想停了。”
諸野:“……”
諸野閉嘴了。
就現在這雨勢,傘已經沒什麽作用了, 撐了傘出去也要被澆透,謝深玄倒是可以乘馬車回家, 可馬車之內雖無雨水困擾, 小宋卻定然要渾身濕透, 他再看看外頭天色,再看看好奇朝外張望的小宋,只得嘆了口氣,道:“罷了,先回書齋稍候,待雨小了後再回吧。”
語畢,謝深玄看向裴麟, 問:“裴麟,那你——”
“啊不不不, 我不回去了!我去和帕拉他們擠一擠!”裴麟大聲說道,“正巧我還要練練字, 先生,我帶帕拉一起練字!”
謝深玄微微颔首,顯是對裴麟的自覺很是滿意,更不免完了彎唇,道:“好,我回頭再為你二人寫幾張字帖。”
裴麟用力點頭:“謝謝先生!”
他蹦蹦跳跳走了,謝深玄唇邊還帶着笑,只覺裴麟可比他那惹人生厭的兄長可愛多了,有這般聽話的好學生,他不由心情愉悅,而後側眸回首——正見諸野雙眉緊蹙,以一種頗顯得古怪的神色看着他。
Advertisement
謝深玄心中一沉,忽而意識到了另一件極為緊要的事情。
方才諸野還傘時說,他想留在此處等候雨停,而他剛剛也說……他要回書齋,等雨小一些再回家。
那接下來——
他不會要和諸野在書齋內獨處吧?!
謝深玄咽一口唾沫,道:“我……我還是去看看裴麟與帕拉字練得怎麽樣了吧。”
他正扭頭要溜,諸野卻忽而發言詢問:“你在教他練字?”
謝深玄:“對……對啊。”
諸野:“……你寫的字帖?”
謝深玄:“……是。”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每說一個字,諸野的心情便似乎變得更差一些,他不敢再有言語,只是讪讪移過目光,一時連解釋都已不想了,只恨不得快些從此處溜走,以免待會兒他再冒出什麽惹諸野厭惡的驚人之語來。
可諸野卻又叫住了他。
“謝大人。”諸野的語調中并無多少情感變化,“你想看補試答卷。”
謝深玄頓住腳步。
“我已令人将試卷拿過來了。”諸野道,“就在你書齋內。”
謝深玄:“……”
謝深玄訝然看向諸野,好一會兒才回神想起自己今日中午同伍正年說過的話,他想看一看學生們補試與終試的答卷,而伍正年說此事手續繁雜,或許需要幾日才能将禮部封存的試卷拿下來。
那時諸野恰好進了書齋,聽到了他二人交談的後半段,可他并未多言,也不曾表現出對此事的任何興趣,謝深玄自然也沒想過,諸野竟然會主動助他,幫他将那些試卷帶過來。
謝深玄有些不知該說什麽話才好,他怔了片刻,下意識道:“可……”
諸野微微移開目光,道:“小事而已。”
謝深玄:“伍兄說過,調卷之事,程序複雜——”
諸野平靜道:“玄影衛總有特權。”
謝深玄:“……你這是濫用職權。”
諸野:“确實如此。”
謝深玄:“你這是……”
諸野:“怎麽?你要參我一本?”
謝深玄:“……”
謝深玄閉嘴了。
他終于看出來了,諸野此刻心情實在不佳,他若是再往上多說幾句,保不齊還要再惹得諸野不高興。
可他實在不知為何如此,只得疑惑在心中想,或許是他方才胡言亂語,因還傘之事罵了諸野幾句,這才令諸野有些不悅。
他不再言語,同諸野二人一道立于廊下,卻顯是多有尴尬,諸野方才對他說了那一通話,令他心中幾有無數畏懼,而今根本連頭也不敢擡,又過片刻,他方才聽諸野嘆了口氣,那語調比起方才的冷淡,已明顯和緩了不少,道:“此事我通報過皇上。”
謝深玄回不過神:“……嗯?”
諸野:“有聖令,不算是濫用職權。”
謝深玄:“……”
他怎麽也沒想到諸野竟會如此認真回應他那挑刺的言語,只是小心翼翼點頭,卻沒有出言回應,兩人便又這麽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倒還是諸野再嘆氣開口,蹙眉喚他。
“謝大人。”諸野說,“你還要在此處站多久?”
謝深玄:“我……”
諸野:“卷子已經調來了,您若是不看,我現在便讓人送回去。”
謝深玄:“看!我現在就看!”
他生怕諸野再有不悅,急忙便令小宋在前領路,他先回書齋看看那些卷子。諸野果然也一道跟上了,就随在他身後,同他一塊到了他的書齋內。
謝深玄午後便未回過書齋,自然不知諸野是何時令人将學生們的卷子帶過來的,如今回到書齋內,他方覺察他書案一側多了兩個貼了封條的木箱,上頭是貼了禮部封條,蓋了尚書大印,還有數人簽文,顯然不是随意可以拆開查看之物。
謝深玄難免略有遲疑,道:“諸大人,這……”
“無妨。”諸野冷淡道,“撕了便是。”
謝深玄:“呃……”
“通報過皇上。”諸野道,“你看完卷子,我再去尋人封上。”
謝深玄:“……”
依謝深玄在朝中這五年的經驗而言,這等加印封條,還有這麽多人簽文,若是撕了要再封上,那可是了不得的麻煩事,依照常理規章走一遍,只怕沒有月餘功夫難以收尾妥當,那可是數不盡的文書公函,謝深玄光是想一想,便是止不住頭疼。
可他看諸野神色,總覺得諸野略有不耐,後頭這解釋,倒多像是被他再三詢問的話語逼出來的,他自然不敢再多問,只想玄影衛辦事或許沒有他那麽複雜,更不用說諸野手中還有聖喻,行事當然會更簡單一些,謝深玄幹脆撕了這禮部的封條,開了第一個木箱,方見這之中封存的,是而今太學內所有學生的補試答卷。
這答卷依據名姓分列排序,好在太學內舍的學生不算太多,小宋助他尋了片刻,便将癸等學齋那幾名學生的卷子找出來了,另一個木箱則是去年年末分齋時學生們的策論卷子,這是依照學齋分立,極好尋找,謝深玄将癸等學齋學生們的卷子取出,同補試答卷一同擺在面前的書案上,深吸上一口氣,看向這些卷子之前,先偷偷擡眼,瞥了諸野一眼。
諸野已在書齋內那竹窗邊上坐下了,那處的桌案上擺了茶水,本是謝深玄午休之時解乏所用,早已涼透了,諸野倒不怎麽在意,他為自己倒了茶水,抿上兩口,覺察到謝深玄目光,方擡眼朝他看來。
謝深玄急忙垂下目光,假裝将注意放在眼前的答卷上,匆匆翻過兩頁,待諸野不看他了,他又不由壓低聲音,将一旁侍立的小宋喚過來,低聲道:“你去重新沏壺熱茶過來。”
小宋怔了怔,竟下意識詢問:“少爺渴了?”
謝深玄:“……對,渴了。”
小宋連忙點頭:“我這就去!”
他急匆匆朝外走,到那窗邊時,諸野卻又叫住了他,朝他招一招手,道:“你過來。”
謝深玄自是注意到了諸野舉止,卻又不敢擡眼去看諸野如何,只好豎起耳朵偷聽,只聽聞諸野與小宋低語,聲音太輕,只有寥寥幾字鑽入他耳中。
“……雨中太冷。”諸野低聲說,“你去尋個手爐。”
謝深玄想起諸野身上的傷,那日諸野流了不少血,想來難免體虛,今日這雨這麽大,他當然要覺得冷,謝深玄不由稍松了口氣,想着幸虧自己注意到了此事,令小宋去倒了壺熱茶,好歹也能令諸野暖暖身。
可他翻過手中答卷,卻又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自己幾句,他偏要自己往身上攬事,諸野身體如何,同他又沒什麽關系,諸野自己都要逞強……活該讓他逞強。
有諸野在此處坐着,謝深玄實在難以維持鎮定,他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令自己重新冷靜下來,真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學生們的補試卷子上。
他一一翻過癸等學齋這八名學生的答策論卷子,卻越看越覺得心緒不平,他一一翻過這八名學生的答卷,裴麟和帕拉在他的預料之內,裴麟只寫了個名字,交了白卷,麟字還寫錯了,帕拉的卷子則充滿了創意,先是漢文,而後是胡語,最後幹脆扭曲成了一幅畫,謝深玄看不懂,甚至多看一眼都覺得頭疼。
趙玉光和陸停晖的文章寫得很好,單論這文章而言,謝深玄覺得他們已可以進入前三等之列,他二人得分也的确是甲等,算得上是這癸等學齋的希望。洛志極的文章則完全跑偏,已經同這題目沒有什麽關系了,他通篇宗教研究,文筆雖是不錯,可因為偏題,到最後也只得了低分。
除他三人外,葉黛霜的文章也令人眼前一亮,只是不知為何,時事策論中加入了大量自行杜撰的小故事,洋洋灑灑數千字還收不住尾,最後據伍正年所言,收卷時她還沒寫完,以至于這文章有頭無尾,最終只評了個丁等。
柳辭宇和林蒲只能算是中規中矩,大概是超常發揮才能勉強擦邊通過補試的成績,可總體看來,衆人的水平還是超出了謝深玄的預料,不像是他所想的“癸等學生”能有的高度。
他不由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這太學先生的路途,算得上是艱難困苦,若要将這些學生一齊拉扯合格,恐怕絕非朝夕能成,他今年能不能成,只怕都不太好說。
謝深玄又翻開另一側的分齋小試的答卷,分齋之時,除卻策論之外,還有其餘科目的小試,有些雖無答卷,更重實操,可也在那卷上留下了分數,他只需将這卷子再看下來,應當便能對學生們的成績有些直觀體驗了。
當然,謝深玄覺得,他就算不看,這體驗也已經有了。
他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先從策論的卷子看起。
如今天已入夜,外頭雨聲淅瀝不止,諸野身後那窗戶開了條細縫,那外頭的寒風自窗中灌進來,有些微寒,謝深玄搓了搓已經冰涼的手,還未有更多反應,諸野忽而動了動,将那窗戶關上了。
謝深玄也不敢擡頭,沉默着翻了兩頁策論答卷,耳中聞得外頭傳來的輕微腳步,不由擡手,見小宋端着托盤,上頭放了他方沏好的茶,徑直朝謝深玄走過來。
他到謝深玄身邊,謝深玄将聲音壓得更低,道:“給諸大人送過去。”
小宋一怔,遲疑問:“可……少爺,您……”
謝深玄:“去。”
小宋:“……”
小宋頓住腳步,朝着諸野走過去,為諸野換下那已涼透的茶水,諸野略有些驚訝,擡眼朝謝深玄看來,謝深玄卻連腦袋都沒擡,翻着手中的文章,清了清嗓子,道:“我夜中喝了茶睡不着。”
諸野:“……”
謝深玄:“你們玄影衛能幹,反正你不需要睡覺。”
諸野:“……”
謝深玄:“多喝點。”
說完這句話,他便死死盯着面前的卷子,怎麽也不肯擡頭,屋中靜了片刻,小宋又朝這邊走了過來,湊近謝深玄身側,謝深玄正想問他要做什麽,小宋已将一只手爐遞給了他,面上還帶着笑,道:“少爺,雨後屋中太冷,您暖暖手吧。”
謝深玄:“……”
謝深玄擡起頭,朝諸野瞥了一眼。
諸野端着茶盞,倒也正在看他,二人眼神一觸,各自若無其事移開目光,過了片刻,諸野方才淡淡道:“熱茶暖身。”
謝深玄:“……”
諸野:“用不上這手爐了。”
謝深玄心中那古怪之感更甚,這幾日來,他總有這種怪異之感,他原當做是自己又犯了胡思亂想的毛病,可似乎……或許……并非全是他在亂想。
心思全都落在了別方,手中的卷子,謝深玄也已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克制不住擡眼,想要看一看窗邊的諸野,可又不想再複當年的冒昧之念,更不用說小宋還侍立在他桌邊,他總不能當着小宋的面丢人,謝深玄深吸了口氣,正打算摒棄雜念,小宋卻忽而開了口,道:“少爺,雨好像要停了。”
謝深玄:“……嗯?”
這書齋內連一扇窗都沒有開,他們自然看不見外頭的境況,只是聽得雨聲漸小,像是已要停歇,小宋說完這句話,便朝門邊走去,探頭朝外看了看,又回身來同謝深玄道:“雨快停了。”
謝深玄:“……”
小宋:“少爺,我們現在回去麽?”
如今時日已晚,外頭天色早已全黑,謝深玄不知自己已在太學內留了多久,只是到這時辰還未用膳,他已覺得胃中隐有不适,更是困倦難言,還是要盡快回家為好。
再說了,他實在不想繼續留在此處同諸野相處,或許表兄說得本沒有錯,他不該再這般滿心胡思亂想,輕易方寸大亂。
小宋出去準備車馬,謝深玄便收拾桌案上堆放的卷子,又枯坐片刻,小宋還未回來,他只好緊張略擡眼眸,往下窗下閑坐的諸野,鼓足了勇氣,低聲問:“諸大人,這卷子……我應當可以帶回去吧?”
沒有回應。
謝深玄以為諸野懶得理他,又等了片刻,清一清嗓子,原想再問,可那目光朝窗下一晃,卻見諸野倚着窗下的小桌,一手支着額角,将茶盞放在一旁,阖着雙目,竟是睡着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