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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內裏，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被綁定在一臺巨大的金屬儀器上，額頭、兩鬓處都貼着白色的磁貼片。穿着防護服的人按下啓動鍵，儀器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聲音。

那女人開始顫動，尖叫，掙紮。

可是沒有用的，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怎麽能掙脫呢？

尤妙在外面等了十分鐘，這場看上去格外駭人的精神治療才停止。

監管瘋子的負責人打開密碼鎖，門應聲而開。一股陰冷而古怪的氣味，随着那個治療醫師出來的步伐，從內向外溢散，直撲尤妙的鼻子。

“根據聞警官給您申請下來的批準，您有二十分鐘的單獨探視時間。”負責人一板一眼提醒尤妙，目光毫無波瀾，如同一灘死水，“病人有很強的攻擊性，如果有什麽突發情況，請及時按下綠色的按鈕。”

尤妙接過口罩戴上，終于隔絕了那道古怪的氣味。她對負責人點點頭，便踏進了那間讓人倍感扭曲的治療室。

治療室內，儀器正對面擺放着一張椅子，尤妙坐下來，看過去，正好能與沈妍恍惚的雙眸平視。

所謂的治療帶來的生理痛苦過後，沈妍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顯得非常萎靡，她腦袋恹恹地向左側歪着，看到尤妙，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眼神空洞無神。

直到尤妙開口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你……想見到龍辰天嗎？”

沈妍立馬有了強烈的反應，腦袋瞬間直起來，無神的雙眸驀地出現光亮：“辰天，我要見辰天……辰天說要娶我，還要給我治病……”

尤妙看着沈妍癡傻的樣子，忍不住冷笑，又忍不住憐憫。

也不知道龍辰天對沈妍到底做了什麽，想來也不會是什麽正常的手段。

“連瘋子都會愛上龍辰天，這個世界真是太可笑了。”尤妙嘲諷地笑了笑，起身走到沈妍跟前，低頭看着沈妍扭動着身軀，嘴裏不住喃喃地念着龍辰天的名字。

尤妙伸手扭住沈妍的臉頰，另一只手掏出一顆小小的白色藥片，塞進沈妍嘴裏：“和瘋子怎麽談呢？還是要讓你先乖乖聽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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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将系統剝離進度推到12.003%後，尤妙獲得了來自龍辰天的殘缺系統。那殘缺系統每天會刷新藥品，雖然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些沒什麽用的繃帶、棉簽團，和一些重複的止痛藥、解毒丸，但偶爾還是會有些新玩意兒出現。

就比如，今天她帶來的催眠藥片。

沈默和龍辰天利用沈妍這個瘋子殺人，妄圖逃過法律的制裁。這給了尤妙靈感，她為什麽不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催眠藥片的功效如同它的名字一樣，能夠催眠他人，并給被催眠者種下心理暗示，使得被催眠者的做出與之相應的行為。

尤妙給沈妍喂下催眠藥片後，就後退幾步，等待藥效發作。她會好好告訴沈妍，到底應該怎麽對待龍辰天那個家夥。

沈妍的喉嚨間發出短促的喘息聲，額鬓間沁出水滴般的汗珠，雙瞳渙散翻白，看上去比之前接受精神治療還要來得痛苦。

“好痛……殺了你……殺了你……”沈妍壓抑地發出痛苦呻|吟，綁住沈妍的束縛帶在她比以往更加瘋狂奮力地掙紮下，被牽扯的像是要崩裂開來，沈妍的皮膚下已經能夠見到強烈摩擦後的淤紅。

尤妙感到有些不對勁，那系統的對于催眠藥片的說明中，可沒有這種反應。

她的确沒懷好意，想要催眠沈妍，然後學着沈默和龍辰天那樣去利用沈妍。但無論如何，她從沒想過要害沈妍沒命。

“冷靜點！”尤妙上前按住毫無章法掙紮的沈妍，甚至開始按照系統的說明進行言語精神安撫。

但這并沒有起任何作用，沈妍依舊在掙紮、在吼叫，束縛帶已經繃成了一條緊緊的線，劃破沈妍的肌膚。

血液的腥味混合着治療室內的古怪味道，似乎進一步刺激着沈妍。

她低啞壓抑的呻|吟，忽然間變成了怒吼：“殺了你！殺了你！”

尤妙并沒有因此而感到害怕，只是愈發覺得沈妍可憐。尤妙看了看椅子一側的綠色按鈕，不再遲疑，幾步走過去就要按下去。

指尖已經觸到按鈕，只要再用力一點，按下去後，尤妙對于沈妍的計劃就相當于全盤落空。但與沈妍的性命相比，尤妙當然能衡量出孰輕孰重。

“殺了你！殺了你！”沈妍還在叫喊着。

“龍辰天！”下一秒，沈妍卻憤怒地叫出龍辰天的名字，尤妙觸碰着按鈕的手猛地收了回來，因為她聽到了瘋子沈妍最不可能說出來的話，“我要殺了你！龍辰天！”

尤妙轉身看向沈妍，驚訝地發現，沈妍那雙原本空洞的、混亂的眼睛，此時卻顯得那麽憤怒，但這樣的憤怒才是常人會有的情緒。

難道這是催眠藥片用在精神不正常的瘋子身上的副作用？

“沈妍，你認得我嗎？”尤妙出聲試探，她不确定現在的沈妍的思維到底是混亂的瘋子，還是雖然憤怒卻認得清現實的正常人。

“哈，尤妙！我怎麽會不認得你，你可是龍辰天最想要得到的女人。”沈妍擡眼盯着尤妙，“真惡心！他讓我戴着你的面具和我上床！”

尤妙擰起眉毛，感到反胃。

沈妍又掙了掙，束縛帶雖然有幾根看上去要斷裂，但實際上遠遠比她們想象中要牢固得多。

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掙開，沈妍又對尤妙說：“尤妙，你幫我打開，讓我逃出去，我去把龍辰天殺了！”

尤妙并沒有立馬應下，她總覺得現在沈妍這清醒的狀态，并不會長久的維持下去。再說，就算沈妍真的徹底恢複了清醒，也不能像她說的那樣直接把她放出去，怎麽樣都得再計劃一番。

見尤妙不動，沈妍有些着急：“你在猶豫什麽？我去殺掉龍辰天，這難道不正是你想要見到的嗎？”

“就算你現在出去，也沒辦法立馬殺掉龍辰天。”尤妙死死盯着沈妍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神似乎又在變得恍惚，心裏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沈妍的清醒只藥片帶來的短暫的副作用，“龍辰天此時還在監獄裏蹲着呢。”

沈妍咬牙恨聲：“坐牢……那我就去牢裏把他殺了。”

沈妍已經重新開始向着混亂邏輯的瘋子思維靠近，尤妙知道沈妍的清醒很快就要消失了。

她抓緊時間，對還有點自主意識的沈妍道：“你現在根本殺不了龍辰天，但是只要你配合我，我會讓你做到你想做的事。你自己應該也能察覺到，你并不能維持清醒的狀态，很快你就會再度變回瘋子，再度變成對龍辰天癡迷的那個沈妍。”

“不……我不要！尤妙，你既然能讓我短暫地恢複神智，那一定有辦法讓我好起來對不對？你幫幫我，我不要再懷着那種惡心的感情面對龍辰天。”沈妍的臉色更加蒼白，以她現在清醒的思維，根本無法接受自己居然會愛着龍辰天那個惡魔。

尤妙搖搖頭：“很抱歉，你現在的狀态是我給吃下催眠藥後出現副作用，我目前并沒有什麽好辦法讓你恢複成正常人。”

沈妍的語氣頹然起來：“什麽？催眠……原來你根本不是來救我的。”

面對清醒的、有着常人思維的沈妍，尤妙有些心軟，她嘆了口氣：“讓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什麽大善人。不過，原本我催眠的目的，就是讓你能在和龍辰天單獨相處的時候殺掉他。如果你配合的話，不管過程怎麽樣，結果都是我們想要的。”

“呵，是啊，精神病殺人不用負法律責任，你達到了目的，還不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多好的計劃。”

沈妍不自主地搖晃着腦袋，她模糊地感覺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團亂麻吞噬。

她譏諷反問：“但是殺完人後，我的結局是什麽呢？再一次被丢來這種鬼地方，接受慘無人道的精神治療和監管嗎？”

尤妙發現沈妍雙眸清亮的光正在快速消失，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語速飛快：“那之後我會救你的，沈妍，我發誓！”

斑斓的色彩在沈妍眼前浮動，她感到窒息、沉重，尤妙的聲音變得飄虛。

沈妍很清楚，其實以她的處境，根本沒有選擇可言。尤妙大可不必對短暫清醒的自己，許諾發誓。這麽看來，尤妙已經很有誠意了。

“……好，我相信你。”沈妍在理智徹底被吞噬前，輕輕回握尤妙的手，“我會盡力調動潛意識，配合你催眠。”

尤妙聽到了沈妍的回應，再擡頭看她的時候，對方已經變回了癡癡呆呆的模樣。

之後的催眠極其順利，并沒有出現系統說明中被催眠者可能會因為指令違背認知而失敗的情況。

尤妙感到慶幸，如果沒有沈妍潛意識的信任，她根本不會成功。

因為身為瘋子的沈妍，對于龍辰天執拗的愛，絕對會讓她的催眠暗示通通失敗。

南關區監獄。

龍辰天被單獨關押在一間連窗戶都沒有的牢房裏，如同幽禁一樣，昏暗的光線使得他連思考都有些凝滞。

他并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自己會被單獨關押，但無所謂，很快他就能出去了。

因此，雖然此刻所處的環境使他倍感壓抑，但龍辰天心裏卻還是不由得陣陣得意輕松。

他就要逃出這該死的監獄了，就在明天那短暫的自由活動時間裏，一場被制造出來的混亂會使得他“死”掉。然後，他會以新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京都，出現在自由的外面。

龍辰天嘿嘿低笑兩聲，他打開系統，看到頁面中分別給顧行和沈默的毒藥狀态都顯示着「已成功使用」，滿意地點點頭。

“哼，都死掉才好。”龍辰天在這幽暗孤寂的牢房裏，忽然自語起來，“沈默還想威脅我入贅，簡直可笑，我有那麽多女人，怎麽會為了一個瘋子結婚。”

他重重地向後一倒，全身倒在硬板床上，有些發狂地大笑起來：“等我出去後，一定要親眼看着顧行突然毒發身亡，我還要摟着尤妙去顧行墳前炫耀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龍辰天忽然想起那天自己在監獄食堂裏被打得半死，卻遇到了楚逸的弟弟楚雄。要不是楚雄幫手，自己怕是又要躺幾天才能爬的起來。

當然，若非遇到楚雄，他可能現在還在對沈默搖尾乞憐，求他快快将自己從牢裏弄出去。

這麽想着，龍辰天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右肩，那裏是那晚楚逸和自己床上運動完畢後，趁自己一時松懈，拿小刀硬生生刺出來的，一個黑曼蛇的傷疤。

龍辰天還記得當時的疼痛，但他現在卻慶幸自己沒有在系統裏兌換祛疤的藥，将那傷疤祛除。

楚雄就是憑這個傷疤，認定了他是楚逸喜歡的男人，否則怎麽會願意幫他出獄呢？

“楚逸可真是個好女人，就算是死了，也能幫到我。”龍辰天按了按那凸起的疤痕紋路，明明早已痊愈，他卻還是會産生疼痛的錯覺，“等我出去了，會給你多多燒些紙錢的，你在下面可要好好保佑我啊。”

龍辰天繼續想着出去後要做什麽。

首先該找到秋夕，多哄哄她，讓她把自己的孩子生下來。有了孩子，她還跑得掉？還怕尤妙挑撥嗎？

然後是裴老師，還要靠她引薦幾位專家為我研發的藥背書呢，我就靠那藥賺錢了，沒錢可沒辦法在系統裏兌換功效神奇的藥品。

還有孫雯雯，我把錢和卡都交給她管理，怎麽會突然就被凍結了，害的我沒錢換不了藥，在監獄裏受苦。而且這麽久來，她竟然沒有一次來探監，哼，一定要好好懲罰她，讓她幾天都下不了床，知道我的厲害。

對了，差點忘記周媛歆那個該死的女人。

既然把她的愛情記憶封閉了，那得找個時間再演一次車下救狗的戲，讓她重新愛上我才行。這一次，我非得好好折磨周媛歆，讓她在我面前徹底沒有那大小姐的傲氣。

龍辰天自滿于自己對離開監獄後的構想，他昏暗中躺在床上，睜眼盯着天花板，想着想着，竟然睡了過去。

夢中，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美好。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龍辰天總覺得這夢裏有什麽說不清的東西在暗影裏游曳，讓他平白無故就會一陣心慌。

忽然，牢房鐵門打開的聲音驚醒了龍辰天，走廊锃亮的白光湧進暗室，刺得他眯起雙眼，流出生理淚水。

獄警粗魯地用警棍敲了敲門，重重的回音刺激着龍辰天的耳膜，他聽到獄警說：“起來，半小時自由活動時間到了。”

龍辰天一愣，他對時間的感官在被單獨關押後就變得異常遲鈍。這會兒或許是夢中的不安帶來的懷疑，讓他不禁思考，難道已經是第二天了嗎？自己睡了這麽久嗎？

獄警并不會等他思考出答案，見龍辰天動作遲緩，更加不耐煩：“快點！不想去的話就繼續待着吧。”

被這麽一催，龍辰天也顧不得想其他有的沒的了，生怕錯過楚雄出獄前與自己約好的時間，連忙加快速度走了出來。

獄警給他戴上手铐，手腕處冰冷的觸感讓龍辰天在燥熱的氣溫下，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