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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室外放風的時間，犯人們在規定的範圍內，三三兩兩散開，玩些并沒有多大趣味的游戲。

龍辰天蹲在鐵圍欄邊，無聊地撥弄着地上的小石子，沒去湊任何一堆人的熱鬧。他在等待，等待楚雄兌現他的承諾，等待掀翻平靜的風浪出現。

他并沒有等多久。

很快，離龍辰天最近的那個人堆，突然之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扭打。

圍觀的人在四周歡呼鼓掌，每個人都大聲說着慫恿的話，以求那兩個鬥毆的犯人打得再激烈點，好給他們無聊的囚禁生活來點刺激的談資。

龍辰天被擠在人群內圈，站在他身邊的左右兩個人，像是在鉗制他，不讓他輕易離開。

雖然已經歡呼聲震天，但獄警遲遲沒有沖進來維持紀律。

不管從那個角度來看，都像是楚雄弄出來的混亂，只是不知道他會怎麽讓自己假死。

龍辰天雖然不喜歡這種被控制着不能随意走動的感覺，但為了出去，什麽也沒有說忍了下來。

他皺着眉轉移自己在這方面的注意力，将全部的目光都投向人群中央扭打的兩個家夥。一點也沒有演戲的端倪，拳拳到肉，真實到讓龍辰天覺得他們真的會殺掉對方。

圍觀的人群中，不知是誰丢進來一截從圍欄上擰下來的鐵絲，正巧丢在龍辰天腳邊。

那兩個人同時停下攻擊，一齊向龍辰天的方向飛撲過去。

光頭搶到了鐵絲，另外那個肥仔撞倒了龍辰天，将他壓在身下。光頭站起來，滿臉是血，對着跌在地上的人獰笑，高高握住鐵絲，尖的一頭飛速向下落去。

不！

龍辰天終于感到了不對勁，從被獄警叫出來的怪異，到被人鉗制的壓抑，再到現在……那尖銳的鐵絲對準的根本不是肥仔，而是龍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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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楚雄安排的混亂假死，楚雄不會用這種毫無保障的危險方式讓自己假死。

但龍辰天醒悟的太遲了，他根本推不開那肥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鐵絲向着自己落下來……落下來……

然後是一片模糊的緋紅，和姍姍來遲的預警用警棍抽人的聲音，以及救護車長長的鳴笛聲……

一間可以透過窗戶望到犯人放風場地的房間。

窗戶後，顧行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向尤妙。

尤妙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安排的光頭并沒有把握住那唯一一擊的機會，龍辰天并沒有死掉。

“很奇怪，莫名其妙，方向就歪了。”顧行說。

顧行看得很清楚，并沒有什麽阻擋光頭讓鐵絲對準龍辰天徑直刺下的因素，光頭的手也很穩，但在最後關頭，鐵絲毫無道理地歪向一側，僅僅插到了龍辰天的肩窩，并不致命。

尤妙并不意外，這就是主角光環，世界意志。

雖然搶在楚雄布置前對龍辰天出手，但尤妙沒有想過憑此就能取了他的狗命，她真正的計劃不在這裏。

那只不過一次試探，成功了最好，失敗了也不影響她之後的計劃。

尤妙神色平靜，起身走向門口，邊走邊說：“沒關系，這次他好運，但是好運氣不會一直都有的。”

顧行跟上她，兩人離開房間，趕去醫院。

龍辰天被送去的那家醫院是周媛歆家的産業，因此将方決明安排做龍辰天的主刀醫生并非難事。

尤妙慢慢悠悠趕到的時候，方決明已經做完手術出來，對随行警方宣布了龍辰天的“死亡”。

配合警方辦完一系列流程後，院方開出死亡證明。從此，龍辰天成為社會意義上的死人，所有身份都将被注銷。

尤妙看着警察們離開的背影，問她身旁的方決明：“龍辰天從假死的狀态恢複，要多長時間？”

“十個小時。”方決明看了眼腕表，面色冷淡，“我試了，那玉我拿不走。就算拿開了，沒過多久又會回到龍辰天身上。”

方決明之所以願意摻和進來，正是因為尤妙表示可以給他提供接觸龍辰天的機會，讓他嘗試着用他的方法去拿回屬于他師父的東西。

那會兒尤妙就非常篤定地告訴方決明，他不會成功，不論他們師門原本有什麽尋物的法門，碰上龍辰天都會失效。

方決明之前不信，現在相信了，他問：“所以，你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尤妙站在擺放着龍辰天身體的高臺邊，看着他脖子上用紅繩串好的玉，冷笑道：“辦法就是讓他一點一點地向着死亡的深淵墜落，等他真的死了，還有什麽力量能阻止你拿回你的東西呢？”

尤妙扯下那塊玉，仔細打量，玉的內部纏繞蔓延着紅色絲線，看上去一片血色。但比起一開始尤妙從秋夕那裏得來的資料圖片，血色肉眼可見淡了許多。

方決明說：“原本它是沒有這些雜質的，或許就是這種變化，才讓我的方法失效。”

“我會讓它變回一開始幹幹淨淨的樣子。”尤妙把玉丢回龍辰天身上，“沈默在你那裏怎麽樣了？等龍辰天醒了，他可是有大用處的。”

方決明将目光從那塊玉上移走：“放心吧，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合适試藥的人，我也很珍惜的。”

尤妙點點頭，走出了放置屍體的房間，留下方決明一個人繼續處理龍辰天。

門外顧行正擋着想要進去的周媛歆，見到尤妙出來，周媛歆連忙繞過顧行湊到她身邊：“妙妙，為什麽不讓我去看那個龍辰天嘛，我忘記的人當中就有他是不是？而且他對阿聞做出那種事情，我要去揍他幾拳解氣！”

“是。但他過不了多久就會死掉了，我認為你沒有必要記住一個将死之人。媛歆，如果你想關心阿聞，不如去陪陪她，比在這裏想着揍人解氣更有效。”尤妙的态度也很堅決，她一點也不想周媛歆有記起關于龍辰天的半點可能，那對她而言全是傷害。

周媛歆被她的話一梗，有些不高興地撇撇嘴，但也沒有反駁：“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去找阿聞好了。”

“對，你就和阿聞待在一起。如果之後龍辰天來找你，千萬不要見他知道嗎？我會讓阿聞看住你的。”

說着，尤妙轉頭看向顧行：“阿行，你把媛歆送到阿聞那裏，免得她說去又不去，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

周媛歆立馬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尤妙：“妙妙，你現在真的越來越把我當小孩子看了！之前方決明說我腦子有問題，難道你真的相信了嗎？”

“……等那家夥死了，我想你腦子就能恢複正常了。”尤妙沒再理會周媛歆，催顧行快點把她帶走。

尤妙的視線範圍中很快就沒有了兩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暗淡的奇妙文字：

“固定情節（不可更改）：龍辰天成功假死逃獄。”

“今日實時情節（可更改）：龍辰天在小巷醒來後，發現自己什麽也沒有，身邊只有一封信和錢。當他要離開時，卻被一群流浪漢圍住把錢搶走，這時一個美女經過，将他救下。”

看完後，尤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果然龍辰天的種馬人設屹立不倒，不管走到哪裏，世界都會安排一個美女給他。

尤妙不打算修改這段劇情，因為對她和身邊的人而言并沒有什麽傷害性。更何況，她還想順着這劇情的提示，讓龍辰天多吃點苦頭。

好痛……

等等，我沒有死？！

龍辰天掙紮着靠牆坐起來些，努力睜眼打量四周。

垃圾堆，老鼠，貓，兩邊堆砌的高牆，望得到的盡頭是五彩霓燈，車水馬龍。龍辰天混沌的大腦花了一段時間才判斷出，自己正在一個幽暗的巷子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龍辰天想不通，那個光頭明明就是要殺自己，總不會是楚雄安排的吧。就算是楚雄安排的，那自己假死出獄後，也應該見到楚雄，不該在這巷子裏吧？

他想的腦袋疼，擡手想要揉一揉，沒想到似乎是碰倒了什麽東西，巨大倒地聲在空寂的暗巷中回蕩，讓人心慌。

龍辰天借着良好的視力辨認出那是手電筒，一頭霧水地拾起來打開，燈光照亮周圍。明亮的光線下，龍辰天立馬發現了自己身上放着的東西，一個厚厚的信封。

他用嘴咬住手電筒，打開信封照着看。

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後，龍辰天氣得想捶牆——這該死的楚雄，居然說自己出獄後不慎又被警方盯上，所以不得不讓假死計劃看起來更真實一些，而且為了避風頭，出來後不能立馬把他接過去，要他先拿着錢自己在外面躲一段時間。

龍辰天把信紙刷刷刷撕碎，甩手揚的到處都是。他取下口中的手電筒，一邊對着信封裏照，找楚雄給他留下的錢，一邊罵楚雄：“去他媽的，楚雄你個狗東西，老子差點死了！這點事都能差點辦砸，不愧和楚逸那個蠢女人是一家人，怎麽不和楚逸一起死了算了，老子清明的時候給你姐弟倆一起上香燒紙錢……”

他越罵越起勁，絲毫不覺得自己罵幫他出獄的“恩人”有什麽不妥。

龍辰天數了數錢，不多不少，勉強夠在京都生活一周左右，那個時候楚雄估計也搞定了他被警察盯上的事，會來接自己了。

他把錢一卷，塞進口袋，撐着牆勉強起身，舉着手電筒照明，踉踉跄跄地往暗巷外走。

不管怎麽樣，要先離開這個惡臭至極的巷子，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但龍辰天沒走幾步，忽然感到腳下絆到了什麽綿軟的東西，控制不住地一頭栽倒。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把他絆到的東西竟然先一步開了口：“小兄弟，剛剛你在牆根那裏數錢，我們可都看到了。你踩了我，怎麽的也要留下點醫藥費吧。”

龍辰天被突然出現的人吓得魂都快去了一半，沒說話，只握着手電筒照過去，一張污髒的臉，咧嘴露出暗黃的兩排牙齒，極具沖擊力地闖入他的視線。

“給錢不給啊？”那流浪漢又問了一句。

龍辰天心裏暗罵晦氣，連忙爬起來，擡腳就踢過去：“給個屁！”

但他這一腳還沒有踢下去，就被不知道從黑暗中那個方向竄出來的人抱住腰，向後一拖。龍辰天手中的手電筒跟着晃動，一路拖行，照出了貼兩側牆邊衆多的，像狼群一樣盯着自己的流浪漢。

龍辰天吞了口唾沫，人太多了，他哪裏打得過！

這時，他不由得又開始在心裏罵楚雄，為什麽要把自己放在這鬼地方！

流浪漢們向着龍辰天圍過去，很快就制服了他，從他口袋裏掏出他所有的錢。

“還給我！”龍辰天沖上去和這群流浪漢扭打在一起。

如果是平時，龍辰天根本不會如此在乎這點錢。但現在，他才逃獄，要是沒有錢，他還怎麽活下去？

雖然龍辰天喊的很有氣勢，但實際上，他毫無招架還手之力。

尤妙顧行和方決明通過一早設立在巷子裏的攝像頭，看着正在發生的畫面。

“活該。”尤妙冷聲說，繼續看下去。

龍辰天被打的奄奄一息，他終于明白那錢是搶不回來了，總不能才逃出獄，結果死在一群流浪漢手下吧。

于是，他連聲求饒起來：“我不要錢了，不要錢了，你們拿去，別打了！”

但打上頭了的人那會聽，還是繼續對龍辰天拳打腳踢，讓他哀嚎不斷，鼻涕眼淚一齊流出。

直到巷口處突然傳來幾聲渾厚兇惡的狗吠聲，這群流浪漢才稍稍分散點注意力，向巷口望去。

龍辰天也跟着看過去，之間一個穿着跆拳道服的女人，紮着高高的馬尾，松開手中的狗鏈，對着他們起勢喝道：“打架鬥毆，以多欺少，我已經報警了，還不快滾，否則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流浪漢沒等那女人沖過來，錢也到手了，人也打夠了，犯不着讓警察來盤問，便一哄而散，去到下一個據點分錢去了。

那女人見流浪漢都散了，連忙牽着狗上前，看着龍辰天的慘樣，露出明顯的不忍：“你沒事吧？”

龍辰天忽然覺得心裏一松，昏了過去。

那女人立馬一改臉上不忍的神色，擡頭準确地看向隐藏在暗處的攝像頭，滿臉嫌惡：“尤妙，你一開始沒說他長得這麽醜啊！這戲我覺得自己有點演不下去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她還是走出巷子，叫來一早等在那裏的助理讓他去把龍辰天弄進車裏。

等到關上車門，巷口前走過一個牽着柯基的漂亮女人，莫名地停下腳步，向着巷子裏張望。

“欸，美女，那巷子裏有流浪漢，你這麽漂亮，為了安全着想，可別進去。”高馬尾跆拳道女人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剛剛還發生了場鬥毆，我才報警。”

“天啊，謝謝提醒！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剛特別想進去看看。要不是你拉我，我肯定都走進去了，太謝謝你了。”那女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自己也覺得奇怪，“真是見鬼！”

“沒事兒，這樣，我送你回去，免得又出什麽事。交個朋友吧，我叫高幸子，你呢？”高幸子伸出手要和她握手，同時對助理使眼色，讓他自己開車走。

高幸子看着眼前這個膽小的女人，真是不敢相信，她就是尤妙說的那個會去暗巷裏【救人】的人。

總覺得，尤妙還有什麽沒告訴自己。

或許，是不能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