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無林之森【四】

無林之森【四】

他知道她為什麽跟在他身後。

因為他是她最好選擇。

她跟了他太久，太久。

她鮮少作妖，驚月不忍心要他将李妙言休棄，且他身為仙君，得人間民意供奉，若廢除與李妙言的自小姻緣，也難與世俗交代，所以那之後，李妙言使詐，趁他醉酒，将亭瞳劫情果喂來時，他吃了。

他修為以至合體期，李妙言一個築基期的廢物，沒有将劫情果中的法力發揮到最大，這劫情果于他而言，如吃個普通果子一般。

他如她的意，佯裝忘記驚月，将李妙言用一擡不起眼的轎子娶進仙殿。

身上的嫁衣是他要仙侍去凡間成衣鋪子随便買的，頭上金釵是李妙言自己娘家給的，李家不拿她當回事，幾根金簪打發了，聘禮他給的極為豐厚，幾乎将他這些年去秘境與仙英會尋到的所有秘寶與銀錢全都填上去，若厚山一望連綿十裏。

因為那是他給驚月準備的。

這是一場假婚禮，李妙言是個假夫人，不論是他還是李家都心知肚明他這聘禮是擡給誰的。

本都不想給她穿紅嫁衣。

紅嫁衣，只有驚月才配得上。

他人生第一次新婚，在外人眼中，娶的卻并非自己心愛之人。

他與李妙言舉辦新婚，而他真正心愛的人在私宅，身上的嫁衣與一頭金鳳釵，都是他親自看着匠人制作的。

那邊才是他真正的新婚。

可當他漫不經心，掀了李妙言頭上的紅蓋頭時，卻對上雙染着淚意的烏瞳。

Advertisement

她說，謝謝你，清寒，謝謝你對我那麽好。

她高興那豐厚的聘禮，高興他娶她。

她以為他對她有情。

根本不知道那聘禮沒有一分是給她的。

當日本不該喝酒。

可他喝了酒才趕去驚月那處，惹了本就委屈的少女不高興，直在他懷中落淚。

他說了好多，不會碰李妙言一根頭發，看她都覺得髒。

李驚月又是高興，又是難受，流着金豆豆，抓着他的衣服，話語帶着小小的蠻橫，“我姐姐也不髒的......別那麽說她，你就是不許看她，一眼都不許看，不許碰她，因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苦笑，當夜與李驚月宿在一處。

李妙言永遠如他心中一根刺，不看的時候，想不起來，可回頭，她總在那裏。

是驚月說錯了，也是他想多了。

他第一次發現李妙言抗拒他接觸時，是他遞了塊帕子給她，只是指尖相觸一下，她都慌張避開。

不是害羞。

他身為仙君，見過太多對他臉紅害羞的女子。

李妙言不是害羞，她是自心裏厭惡，不喜歡他的碰觸。

明明她與她的侍女，那個毀了容又啞巴的低賤女子都整日抱在一塊，睡在一起。

為什麽？

又憑什麽？

區區一個，只會依附他的李妙言。

他只要一看見她那副陰暗又怯生生的樣子，就越發的難受，他開始一不順心就用法術打她，既然不喜歡他的碰觸，那他就不碰，一根手指都不碰。

一直等到，他攻打上亭瞳，将李妙言與亭瞳有過交易勾當的消息散布世間。

世人恐懼亭瞳太久，念及亭瞳皆宛若災禍臨頭，裴梢雪趁此機會控制本就與李妙言不和的十二仙妃加大與李妙言之間的矛盾，一時之間将李妙言推到風口浪尖。

然後，他順勢直接将李妙言休棄，迎娶驚月。

他佯裝自己才從劫情果清醒，李妙言吓得面色慘白，他本想将李妙言就此關入地牢。

可李妙言卻跑了，臨走，還不忘帶着她那個啞巴侍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封城，找不到李妙言，他心慌，哪怕驚月陪着，他也睡不好。

他不顧所有人，放言若找不到李妙言，便屠了這座城，便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将李妙言找回來。

再知道李妙言的消息，是令白傳帶着個頭戴幕籬的女子去那一年的仙英會，裴梢雪當時去讨伐亭瞳剩餘邪魔，沒有去，知道那女子與李妙言極為相像，還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令白傳毆打的消息，已經是多日後了。

他出了城，去令家駐守的火境金城，找到了令白傳。

“你既然也不喜歡她，那不若将她還給我。”

“還給你？仙君豔福不淺啊，李家姐妹皆收入囊中，這麽喜歡李家的女子，不若你全都收了去，金鳳桃李一族的女子各個比她強，還在意李妙言這一個廢物？”

他想說，在意。

可他又沒有說話。

在意什麽？

看到她一眼，他都覺得難受。

那難受極難形容，李妙言總會讓他想起很多的事情，會想起幼時，他最無助的時候，會想起他受過的欺負，委屈，會想起他還是人下人的那段日子。

因為他和李妙言太像了，可他成功從爬着到站起來，李妙言永遠活在過去，所以才落到如今這番田地。

在意什麽？她根本就不配。

裴梢雪轉頭就走。

那之後，他得知了李妙言的死訊。

聽聞，李妙言帶在身邊的那個啞巴侍女，是亭瞳的魔修。

那魔修将毀心蠱的子蠱喂給李妙言，自己咬碎了母蠱，帶着李妙言一起死了。

沒人知道那魔修為什麽要那麽做，也是到臨頭，裴梢雪知道了那侍女居然還是自宮了的男人。

他們倆曾經就整日在一處，他生過氣，還因為這個打過李妙言，可李妙言都少見的不聽他的話，倔強着，執拗着，死活要和那啞巴‘侍女’在一塊兒。

原來那侍女是自宮了的男子扮的，尋常塑骨丸只能維持半月的身形，那侍女自宮，又吃了亭瞳的塑形丹。

那東西他知道，吃下去渾身骨頭都要重組一遍，每日都要忍受非人之痛苦，幾乎是踩在刀尖上行走，可卻能永遠将自己的身形變成其他人的樣子，若是想，連妖物都變得成。

那‘侍女’如此拼命，還帶着李妙言一起自盡而死，當真可笑。

他多想問問李妙言心中是不是只有那男子，才會厭惡他的碰觸，他碰一下她的手指，她眼底都忍不住厭惡，那自宮了的男子與她整日睡在一處，都沒關系。

可他問不到了，因為李妙言死了。

死在最寒冷，下着大雪的冬天。

他為數不多，記得李妙言的喜好，她喜歡夏天，勝過冬天。

他鬼使神差，去金城找令白傳，卻聽說，令白傳不在城中。

令白傳在凡間花柳巷，他找去的時候，令白傳喝多了酒，趴在渾身赤.裸的女人身上，見是他，抽出身體，随便圍了衣裳，又去找酒喝。

“我要把李妙言打死了，所以那魔修才咬了母蠱——”

裴梢雪一道劍光将令白傳打趴在地。

他紅了眼，拼命擡拳去打他。

令白傳沒有還手。

嗆出一口口血沫，直到李驚月過來找他，裴梢雪才起身。

他一摸臉。

滿手的水。

全是淚。

臨走時，他聽到令白傳斷斷續續的聲音。

“是不是......我對她好一些，稍微好一些，她就不會跟那魔修走了？”

毀心蠱，母蠱咬開時，也需得子蠱同樣抱有想死之意。

“我總是想起她來，區區一個李妙言，還敢陰魂不散......可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裴梢雪關上門，沒有再說一句話。

窗外落雪，寒風灌進他發間。

他驀的，想起件事情來。

李妙言并不是從一開始就厭惡他碰觸。

那年他初入鳳仙山，遇兇獸伏擊，九死一生。

是李妙言背着他，大雪天，她不會法術，比凡人強不到哪裏去的築基期。

她卻背着他，在寒冰秘境闖出一條生路。

區區一個李妙言。

“清寒，你明明同我才是自小姻緣，怎麽秘境裏，你卻第一個先救驚月，留我一個在深淵呢？你先救她，便算了，我不和你計較這些，驚月也是我妹妹，但怎麽出來之後你還能因為着急驚月的事情，把我忘在秘境裏？要不是樂正仙尊找到我，我就沒命了，好多高階妖獸追我，我真的好害怕。”

他當時只覺厭煩。

“驚月鳳凰血脈，在寒冰秘境受寒，需要我去找歸元丹，一刻也耽誤不得，你一屆築基期，本就不應該去秘境，”他冷冷瞥她一眼，“不對，你連鳳仙山都不應該進。”

遲了嗎？

好像确實，一切都太遲了。

*

李驚月坐在寫着‘菩薩泉’的石塊對面，視線恍惚，到逐漸清明。

小道內，沒有一絲光亮。

“嗯？你看到了什麽？”黑霧不斷圍着她，“我怎麽吃到了如此怪異的情緒。”

李驚月睫毛一顫，擡首笑道，“就看到了小的時候——”

鏡中景象清明。

她回到了小的時候，看到了她自己，阿娘，阿兄，裴哥哥。

還有姐姐。

“這麽多人？誰出現的最多啊？”黑霧感興趣的圍繞着她。

“姐姐，”她微頓，才開口，“我姐姐，出現的最多。”

黑霧拉着長音“哦？”了一聲，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她身上究竟有何魔力，能惹那麽多人對她念念不忘，哈哈哈哈！”

“什麽？”李驚月面色一變，雖還笑着，可笑得不好看，“......那麽多人？”

那個佛修，明顯對姐姐有執念，他看到姐姐，正常。

可——那麽多人？

“裴哥哥......他在鏡中，看到的是誰啊？”

“是李妙言啊，”黑霧圍繞着她，“而且，與你的複雜之境不同，他可是純粹的，愛情之鏡。”

李驚月坐在原地，一聲不吭。

“......怎麽可能啊？”李驚月笑了聲，“裴哥哥很讨厭姐姐來着，你騙我做什麽？”

黑霧吃到了李驚月的情緒，開心笑個不停。

“我可沒有騙你啊，小姑娘，你見過的人還太少太少了，你看似最能俘獲男人心，所有人都圍着你轉，但你根本不懂什麽是人心，”黑霧陰笑，越發刺耳，

“一樣東西，一直以來都是你的，那東西陰沉沉，灰撲撲，并不起眼，可直到有一天，你發現，原來這東西的心裏一直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黑霧将李驚月繞起來，“原來，自始至終，你以為滿心滿眼全都是你的那東西，其實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你，呵呵呵呵......你也是這樣，才在鏡中看到李妙言，不是嗎？驚月啊。”

李驚月面色慘白，一聲不吭。

“不過在我看來，你确實是比李妙言更招我喜歡，那種像寶石一樣的孩子讓我覺得讨厭，有什麽心事總是一會兒就好了，什麽東西，什麽人，她都不往......哦不，呵呵呵......也有人，她會往心裏擱，不像你......心思百轉的......”

“我姐姐呢？”李驚月猛地擡起頭，“我姐姐她，看到的是誰？是什麽鏡？”

“她......她看到的，肯定是她阿娘吧，”李驚月一點點垂下頭，指尖緊攥，“姐姐很重視家人來着，會不會、也有看到我啊？姐姐的是什麽鏡啊？”

“是命星之鏡啊，”

黑霧說出的話，不知為何，讓人心頭發寒。

“命星之鏡......是什麽意思？”

她直覺，不對。

命星？

于她們而言，挂着命字的東西都不一般。

例如，修士有自己的命劍，命寶，命燈，都是跟随自己一生的東西，命劍命寶通過鮮血綁定，命燈能看出命主是否與他人結緣，是否在外受傷，病死，入心魔等

但命星是什麽？

“命星，是前世牽扯，今生續緣，我情境妖活了上千年，攔下的人類數不勝數，也是生平頭一遭遇到那種事情，”

黑霧缭繞，“有趣是有趣了，但我根本沒吃到什麽，因果牽扯太大，直接将幻境破了，移轉進真實時空去了，唉，真是煩心，我之後故意激她，倒是又吃了些好吃的，但也沒有你和那姓裴的孩子的鏡好吃就是了，因為你們的心緒一直在變嘛，呵呵呵......真好啊，想把你們留下來......”

李驚月眉心皺的很緊。

“我姐姐，看到的是誰？”

*

天在下雨。

身穿白衣，戴白色發帶，眼珠漆黑的男孩面露痛苦，不可置信的神情，吐出一大口血，摔倒地上。

與男孩相貌相像的美麗女人一把将刺穿男孩心口的劍拔.出來，又将男孩像條死狗一樣踹出去。

“阿娘......”裴梢雪吐着血，一點點從外面爬進來，可他太小了，心口又受了一劍，根本爬不過來了，血流了滿地，“為......為什麽？”

女人被噴了滿臉血，冷冷盯着他，忽然勾了勾唇。

那是個陰氣森森，病态至極的笑臉。

“只要看到你死，我就高興，不論是在現實，還是在幻境，我真想把你的手腳，□□，全都割下來，再把你的身體裝進壇子裏，把你的胳膊捅進你的嘴裏，腿剁爛了塞進你的眼眶裏，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女人大笑起來，滿頭滿臉全都是血，一步步走到男孩跟前，一把抓起男孩的頭發，“對我為什麽會這樣做，覺得好奇？因為——”

他話音剛落。

幻境消散。

眼前七竅流血，滿臉不可置信與傷心憤怒的男孩，成了塊硬邦邦的石頭。

菩薩泉。

小道內遍布白色寒光，映照月謠季面龐，若冷雪般白皙。

“好奇怪啊，”他擡頭，看着飄散在空中的黑霧，

“我看到賤人了，不是說可以看到心中最重要之人的影像嗎？”

他一雙琉璃瞳陰沉，沒有李妙言在場，他周身四散的威壓令人感到窒息，“我師姐呢？你讓我看到賤人，想故意激怒我不成？”

“呵呵呵......真好吃啊......太濃烈了......”情境妖開心極了，圍着月謠季不停繞圈，“你的鏡，是仇恨之鏡，你的心早已被仇恨腐蝕，占據全部！你根本想不起除仇恨以外的東西，所以你才會看到——”

情境妖話語猛然一頓，紫光乍洩，是月謠季一劍擊來。

“聽不得半分真話的毛頭小子！我不是壞妖！只吃人情緒，可你竟如此傷我！”

黑霧痛苦四散，“果然是心境從六境跌落兩鏡，注定的人間魔頭！裝成純善佛修的樣子給誰看？！被仇恨占據內心我說的半分錯沒有，早已經瘋了魔了！骨頭都不全的妙音之體？！當真可笑！”

“我瘋魔又當如何？”

他緊攥劍柄，道上白光将他一張陰美面龐映照的極為白皙，卻只顯陰森，菩提子壓得他頭劇痛無比，他面孔勾出陰冷笑意，

“我便是骨頭不全，在這世間為仇恨成瘋入魔又當如何？！我甘心！我情願！我只要想起他們對她做過什麽！就恨不能将所有人千刀萬剮！世人抛她棄她，我不會棄！死也不會！便是成瘋入魔，又當如何？便是我因仇恨成了邪魔，也照樣護的了她！我用你對我妄加置評？！這世間除了我師姐！誰也不配！”

紫光猛至，情境妖躲避不及，恨得咬牙切齒，“你既對我趕盡殺絕！我千年修為！也定不會放過你！毛頭小子！受死！”

黑霧死死纏繞而來，菩提子一晃，紫劍摔到地上，月謠季全身黑氣四散，琥珀瞳怔然一瞬，繼而頭痛欲裂。

眼前，已經是布滿霧氣的無林之森。

“李妙言！”

裴梢雪往前跑，沒注意到任何人，甚至沒注意腳下路，險些摔倒，但一心上前，将地上紅衣少女扶起來。

根本沒留意不遠處昏昏坐起身的李驚月，在聽到他的聲音時，越發蒼白的臉。

“李妙言？李妙言！”

“別......”李妙言醒過來，見是他，眉心下意識皺起，“別碰......”

“別碰她！”

李妙言話還沒說完。

便聽一道狠厲至極的聲音大喊道，聲音裏好似帶着無邊恨意，恨不能啃其骨，食其肉，聽的人心頭一顫。

紫光猛至。

曾經這紫光哪怕是攻擊也顯溫柔。

但如今這紫光宛若化成尖刀利刃，直接将裴梢雪李驚月二人盡數打飛！

紫光劃出一道光屏障。

李妙言緊皺眉心，不知怎麽的，她感覺出來這一趟，身體虛得很，回頭，就被吓了一跳。

“紫......紫衣？”

她下意識往後爬，不是因為想起被情境妖抓住之前，他想殺她。

而是因為月謠季如今的狀态。

他周身遍布黑氣缭繞。

拎着紫色配劍，系在發尾處的白色發帶不知丢到了何處，他滿頭墨發散落全身，低垂着頭，只露出一點白皙的臉，劍尖劃着斑駁土地，他腳步輕晃，恍似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步步朝她過來。

邪性至極。

直到，退無可退。

她隐隐聽到了裴梢雪的聲音，好像是在敲光屏障，喊她的名字。

她剛要轉過頭，腳步聲将至。

李妙言對上他化成暗紅色的雙眼，吓得幾乎登時僵住。

“你——”

入心魔的征兆。

怎麽可能？

他是天生妙音之骨的佛修啊！

李妙言全身血液宛若逆流。

那張陰美的臉，平日有他重禮節，輕聲細語，眉目間的雍容壓着，旁人只會覺得這佛修太過美麗。

可此時此刻。

他一雙猩紅目，宛若随時會滴出血淚來。

暗紅色的眼珠，将他面龐的美豔放大到極致，恍若從地獄裏爬出來，勾人的邪鬼。

他沉默扔了配劍，跪到她面前，用冰涼的手摩挲着她的臉。

指尖，近乎檀香味浸骨。

“月——！”

李妙言還沒說完。

少年美豔面孔一點點靠近，李妙言怔然，幾乎看見他低垂着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原來，他就連睫毛都泛着棕色。

唇印上少年的冰涼。

淺淺研磨，檀香鋪天蓋地，少年冰涼的手捧着她的臉，李妙言渾身僵硬。

少年唇舌撬開她唇，柔軟寒涼灌滿她口腔，李妙言被他扶着，才恍過神來，眼角一片猩紅，“唔......額！”

他吻的青澀，毫無章法，幾乎恨不得将她整個人吞吃入腹，李妙言滿耳朵都是令她羞恥的聲音，她頭皮發麻，緊緊閉上眼，狠狠咬了下去——

“額！”

少年痛呼，下意識松開她，李妙言本就神魂不穩，渾身發軟歪倒地上，胸膛劇烈起伏，“你......瘋了不成？！”

她歪在地上瞪向他，少女墨發散亂，唇上被蹂躏的泛紅，本就勾人的桃花目沁滿水意，滿臉通紅狠狠瞪着他。

少年指尖吮在充滿鐵鏽味的嘴裏，一雙暗紅眼直勾勾盯住她。

像見了肉的狼。

他指尖摸着自己被咬破的唇，目光怔怔，又将她纏在懷裏吻她。

李妙言被他吻的頭暈眼花，從沒受過這種奇恥大辱，她又咬他，唇齒之間早已經一片鐵鏽味，少年唇上若染了猩紅口脂，一張豔美面龐緊緊盯着她，不管不顧，她只要逃，他又過來親她。

“滾！你爹的！滾！”李妙言哭了起來，她長這麽大，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她，李妙言流着淚，一巴掌扇他頭上，給他頭都扇偏了，“滾！滾啊！”

他不管不顧，只一個勁的過來抓她。

李妙言被他撲到地上，他咬着她後頸，牙齒細細密密的磨，呼吸貼着李妙言脆弱的頸，冰涼指尖抵進李妙言的唇齒，李妙言頭皮發麻，哭的更厲害了。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遇到這種親密之間的事會吓得忍不住哭，太過分的情.欲刺激她忍受不了，就是個菜雞，腦袋早就暈了，平日裏的巧舌如簧，也全都沒了。

“滾......滾啊！沃日你爹！你不得好死！你去死！死啊！唔！額！”

他冰涼指尖壓着她唇舌，更往裏了些，邊細細密密咬着她後頸，指尖邊摸她牙齒。

李妙言甚至聽到，他好像輕笑了一聲。

賤人！

這到底是什麽心魔？！

心魔一向是命主的執念。

他不是說好了是她的事業粉嗎？！哪家事業粉他爹的是這樣的！他不是應該讓她揮一萬次劍之類的嗎？！

兩幅面孔的人能不能都去死啊！

“師、師姐......”咬着她後頸的少年開口，聲音變得很奇怪，低低的，比從前他刻意溫和，顯的有些女氣的聲音，更像男子了，氣息噴上她微麻發痛的後頸，“你重要的那個人，是誰啊？”

他冰涼指尖探出她口中，李妙言的回應是轉頭用力打了他一拳。

又被他壓在身下。

“是誰啊？師姐，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誰啊？告訴我，是誰啊？居然對你而言那麽重要......是誰啊？怎麽敢？怎麽敢獨占你的心呢？師姐，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誰要告訴......你啊！”

“可我保證不害她，”他暗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真的，不害她，我絕對不會打她，傷她，殺她，師姐重要的人，也是我重要的人，......真的，到底是誰啊？是誰啊？師姐，快告訴我吧，嗯？師姐，我是真的想知道，告訴我吧？告訴我吧？求你了，師姐......”他緊緊抱着她，又撒起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