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仙英會【六】

仙英會【六】

“象姑館是什麽？”

“就是……類似花樓，只不過那裏都是男兒……”

“花樓又是什麽？”

“沒什麽。”

李妙言不知道未出嫁前的雪影如此單純，感覺自己玷污了人家耳朵，任憑雪影一問再問，李妙言也沒開口解釋何為象姑館，何為花樓。

“那是不純潔的成年人會去的地方，”李妙言拍拍雪影的後背，“你如今還是個純潔的人，我不當壞女人。”

“不純潔？姐姐為什麽這樣說，”

雪影言辭懇懇，“純潔之心為未受世間污穢侵擾之心，姐姐你、你願在雨夜幫助我一陌生人，便、便是擁有純潔純粹之心，不要這樣說自己，姐姐。”

李妙言：……

天，雪影出嫁前怎麽這麽單純可愛，爹的，果然遇上裴梢雪的女人都會倒黴。

李妙言想起自己昨夜做的那個夢，根本不敢應聲，還純潔之心呢......她肯定是想男人了才會做那種夢，既然如此，哪個男人不是男人？她花錢找個第一頭牌，金錢交易，更沒麻煩。

倆人回去，阿玉跟江沅之已經吃上了，今日又是烤兔子，前天是烤魚，總之就是兔子魚來回轉，李妙言吃着肉，随口道，

“大師兄，這林中鳥兒衆多，你怎麽不獵幾只鳥回來？”

“鳥兒？”江沅之瞪大眼睛，肉也不吃了，“你！你怎麽能說那麽殘忍的話——唔！”

他捂着頭，閉了閉眼，江沅之時不時這樣，李妙言忙放下兔肉，“大師兄，你頭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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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江沅之聞薄荷膏，江沅之輕咳幾聲，聲音幾乎溫柔出水了，又莫名透着陰森，

“師妹，鳥兒是溫柔，強大，善良，可愛，美麗的，總之，是世間最好的生物，沒有之一，所以咱們絕不能吃鳥兒！”

“啊......哦......”

李妙言坐回去，有些尴尬。

沒想到大師兄居然是愛鳥人士。

——我先說好啊你可別繼續罰我了，這臭丫、這李師妹居然要吃鳥，她怎麽不幹脆把我烤了吃了？我可不覺得我自己做錯了什麽，鳥兒多可愛啊幹嘛吃鳥兒啊。

他傳音鬧騰一通，起眼，坐在李妙言邊上的雪影正低垂着眼，小口小口吃着兔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沅之正要吃完時。

——象姑館是什麽？

腦海裏，少年聲清冽。

江沅之睜大眼。

——象姑館？

他驚愕看着雪影。

紫衣小子本身就瘋瘋癫癫的，如今變作了女兒身......

這可不行。

——你要做什麽？

——花樓又是什麽？

他沒回答，反問。

江沅之瞧着，雪影還低頭吃着肉，只視線空空。

——不學好的地方，你是月舒的孩子，別打聽也別去那亂七八糟的地方，落了身份。

——到底是什麽地方？

江沅之總想起月舒來，不大想說。

跟別人，他話渾着呢，多髒的話都說得出口，但紫衣可是高陽月舒的孩子。

高陽月舒就是有本事，所有人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小心翼翼，別說是介紹這些煙柳地，便是語氣稍微聽起來有些不好，都要心驚肉跳。

這樣的人，死了也一樣。

江沅之閉了閉眼。

——尋歡作樂的地方。

——玩游戲的地方？

哎呦，他更不想說了。

冬周沒教過紫衣這些，之後他被封印，聽說紫衣去了空靈寺，又去了玉羅仙山，更不可能有人教他這些了。

——就是花銀子！去那裏頭買人行魚水之歡的地方！

“砰”的一聲。

李妙言望過去，是雪影手裏的烤兔肉掉到了地上。

“哎呀，”李妙言正幫她把兔肉撿起來，哄着她，“別擔心，我撿的快，還幹淨着呢，一點沒髒，哎？”

她正想把兔肉給雪影，雪影直接就走了。

李妙言摸不着頭腦，就見江沅之拍拍屁股起身。

“我過去看看哈，李師妹。”

“哦......”

李妙言欲言又止的将雪影咬了幾口的兔肉拿起來嘀咕。

“也沒髒啊......這就不要了，還鬧開脾氣了。”

她正念叨着，阿玉的小手過來，找她要雪影的兔肉。

“行了啊，就你吃得多，這串兒是我的......”

*

江沅之找到雪影的時候。

人正坐在溪流邊。

“紫衣——”

江沅之一過去，全身便僵住了。

少女淚流滿臉，對着溪流哭的厲害，擡袖用力的擦臉，喉嚨間滿是蔓出來的嗚咽哭聲。

這哭的什麽啊？

江沅之滿頭霧水，他揣摩着月舒的性格，月舒那麽善良......

他懂了，紫衣肯定是聽了世上居然有人，會為錢財行皮肉交易而哭泣！

“這、紫衣啊，你是因為覺得那些人可憐——”

雪影哭的全身發顫，說了句話，江沅之沒聽清。

“什麽？”

“都怪我太沒用了......”

雪影流着滿臉的淚。

她埋下臉來，“都是我沒用......”

他究竟是無能到何等程度，師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他比不上那些花銀錢就能買來的人。

畢竟那些人是專門做這個的，他如何比得上？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無能到如此地步，師姐肯定是覺得與他試過的那一次太無聊，才會想去什麽花樓，什麽象姑館。

體會何為真正的——快活。

可對于師姐來說，那次的無聊經歷，是他三世初遭，他知曉當時自己入了心魔，又太過興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根本不受控制。

可對師姐來說的無聊經歷，與他而言美好似幻夢，他念着想着，偶爾入夜夢見都會因此忍不住興奮。

這都是他無能的表現。

都怪他。

江沅之見雪影哭的這麽兇，人的情緒他不太懂，想了想，在雪影旁邊蹲下來扔石頭。

“你——”

“啊？”

江沅之轉過頭，便見雪影帶着滿臉的淚痕，哭的梨花帶雨，一雙眼裏卻恍若星火燎原。

“現在去将這附近你能買到的，有關男子行雙.修之事的教導書籍，全部買來給我。”

江沅之：？

*

雪影說江沅之跑出去玩了，三人只得在原地停留。

阿玉跑去附近溪流邊喂魚，李妙言端着毛筆，在标題，《尋找夜琉手冊》下寫的認真。

鳳仙山仙門腳下，未找到。

臨元鎮，未找到。

途徑上平鎮，詢問路過街坊，未找到......

記了一串地名，又開始記人名，都是她各地去找去見了的面部毀容的女子，她在齊刷刷一串名字後都打了叉。

姜餘兒。

劉玉娘。

王妮。

......

雪懷瑾。

李妙言盯着雪懷瑾三字，微微皺眉。

雖然可能性極低，但也有去看一眼的必要。

正思索，旁側傳來動靜。

是雪影慢吞吞從她身上爬了起來。

雪影用她大腿當枕頭，李妙言其實也有心想出去玩，但見雪影好像很困的樣子，把這麽個嬌弱美人趕下去怪不好的，所以就從了她。

只是她沒想到雪影這麽能睡。

李妙言觀星象。

嗯，雪影這一覺睡了四個時辰，牛。

哪怕是她，天生鐵打一般的人，這會兒腿也酸麻了。

“嘶——”

李妙言帶着痛苦面具，正想動一下腿，纖白柔軟的手就放到她腿上。

雪影垂着頭，面上是懵怔睡意，墨發落了滿身，李妙言微怔。

雪影居然在給她揉腿。

“你——”

李妙言驚愣，雪影轉過頭，一雙惺忪鳳眼彎起，“姐姐，不好意思啊，昨夜我沒睡好。”

不可能是他......

李妙言心因為方才雪影下意識的動作，砰砰跳個不停。

她遇到過，會下意識給她揉腿的，只有兩個人......

但李妙言知道，易容丹一向遇水即溶，她與雪影相處多日，又不是沒見過雪影洗臉......

果然還是不可能。

李妙言放下心中驚疑，見雪影正要往她腿上寫着的，尋找夜琉手冊上望去，她手腳慌亂，手一撲，将冊子上寫的字罩住。

“哎呀，大師兄怎麽還不回來啊，不會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事情了吧？”

李妙言将冊子收回衣襟，一番動作，要雪影下意識微微蹙了下眉。

師姐總是對他，有好多的秘密。

讨厭。

“姐姐，我去趟林裏。”

“啊？這麽晚了，你去林裏做什麽？”

“如廁。”雪影一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樣。

李妙言微愣，點點頭。

銀衣少女一人走進漆黑林中。

江沅之已經等在那裏了。

“給你的破書！”

江沅之一生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每到一家書店前就要道，“把你們店所有讓男人床上功夫厲害起來的書都拿來給我！”

玄英境內，若一次性購入大批量的書籍，都需要在店內冊子上寫清楚名字，買了些什麽書。

江沅之在每本書籍的後面，都努力将自己的狗爬字看的更清楚，一筆一劃，寫上月謠季的名字。

哼，才不是他要買，他那方面厲害着呢，是月謠季要買。

江沅之将乾坤袋給雪影。

銀衣少女望一眼裏面的書籍數量，點了點頭。

見雪影和江沅之一起回來了，李妙言也沒問什麽，四人又是一夜風餐露宿，幸好，明日就要進陽關門了。

李驚月訂婚在即，李妙言半夜裏回想當初過往，有些睡不着。

她想見夜琉，想快點找到夜琉。

帶着夜琉，去看上輩子沒看成的花燈，她們新年夜吃餃子，春日裏去賞紫藤花，夏季裏，一塊吃冰紅豆湯圓子，秋夜裏，坐在一塊兒剝栗子，冬日裏，一起寫漂亮的福字。

将上輩子那數不盡的苦，熬成數不盡的甜。

睡意上湧，李妙言餘光瞥見坐在她身邊不遠處的雪影，正拿着夜明珠，手裏端着本書看。

果真是貴族大女，到了晚上還這麽勤學刻苦，霜寒雪境對女子教導真是太過嚴苛了。

“雪影......睡覺吧......”

李妙言迷迷糊糊念叨一句，不然明日又要睡我腿上，才閉眼睡了過去。

第二日，她醒來，照例先帶着雪影跟阿玉去溪流邊洗臉梳頭。

也不知道怎麽的，李妙言一向是手最笨的一個，不會女紅，不會梳妝，不會做飯，就連字都寫的不太好看，這會兒倒成了女子力最強的一個，倆腦袋瓜都等着她給梳頭。

李妙言給阿玉梳完頭，小丫頭高高興興跑回去找江沅之等吃的，李妙言拿着梳篦，去給坐在溪邊正垂頭眯着睡覺的雪影梳。

梳子剛碰上少女墨發，雪影一怔，身子一頓，醒了。

“師——”

她目光怔怔，話音一頓。

“師？”

河水潺潺而過。

李妙言死死盯着她，忽然一把捏住她的臉。

沒有，找不到。

易容的痕跡，找不到。

但是......

“雪影，”李妙言抓着她的手不讓她跑，

“我聽聞霜寒雪境一族，因血脈純粹之緣故，會在身上某處留下家族痕跡，但那個家族痕跡，除霜寒雪境族人之外沒人知曉是什麽樣子的，我很好奇，你們的那個痕跡，究竟是什麽樣的啊？”

李妙言說着話，用力捏着她的手，越靠越近。

“姐姐，對不起，哪怕是你，也不能看，”雪影搖搖頭，一雙烏黑眸含帶些微歉意，“那是我霜寒雪境，只有族人之間方可看的痕跡。”

雪影揮開她的手，轉過身，背對她道，“姐姐，繼續幫我梳頭吧。”

李妙言手裏拿着梳篦，盯着雪影，忽然伸手就抱了上去。

懷中人明顯一僵，“姐、姐姐？”

“你就告訴我吧！到底在哪兒？”李妙言緊緊抱着她，雙手上上下下的去摸索，

“你不告訴我！我一會兒飯都吃不下了！快點告訴我吧！”

“姐姐......你別這樣......姐姐！”

李妙言一雙手帶着薄薄的繭子，是這些年練劍的結果，這雙手上上下下的不安分，雪影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她緊緊彎下腰身，卻根本舍不得推開身後的李妙言，動一下都怕自己的靈氣傷了她。

“果然是你，”

也是這時，身後少女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緊緊抱着她腰身道，“月.謠.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