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溫熱紅豆奶

溫熱紅豆奶

厲栀一大早起來,就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前一天的晚上,她又做了不少光怪陸離的夢。

其中一個夢裏,安德成了她的同學,他們都變得好小好小,大概只是一起上小學一年級的歲數。

她比文學之還要主動,見到漂亮的小男孩就走不動道,主動對人家說,我們來當好朋友吧。

安德倒也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他說:“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給你看看我的寶貝吧!”

下了課,安德拉着她的手,帶她去做廣播體操。

她有點失望,問:“你的寶貝是操場,還是體操呢?”

小男孩安德指着天空說:“是雪。”

然後就真的下起雪來。

明明是夏天,或者春天,其他的同學都穿着和他們一樣的短袖。

根據夢裏的設定,漫天大雪就是毫不吝啬地下了來,只不過是粉色的。

“真的呢,是櫻花雪!”夢裏的她高興地在雪裏轉圈圈,讓花瓣落了滿身。

小男孩安德明眸皓齒,笑得漂亮極了。

她看着小男孩出神,脫口而出:“長大以後,我一定要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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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的安德也沒有拒絕,認真點頭說好。

夢的時間跨度離譜得很,度過一生可能也只需要現實的五分鐘。

後來,他們真的一起長大,還結了婚,過上了沒羞沒燥的生活。

這是她衆多有關安德的夢裏,最單純的一段了。

別的她甚至都不敢回憶。

今天還有社團的排練,離表演沒有幾天了。

安德給她發了「早上好」的表情包,她想了想,沒有回複。

《蟬聲揚起》的劇情,已經接近末尾,原雪理和楚司羿有機會互相表明自己真正的心意。

「對話的契機是原雪理發現,自己心目中那個完美的白月光并不存在。

是楚司羿用日複一日的陪伴和吵鬧具象化了她一個個夢境,讓謝歌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水漲船高。

一旦真的和楚司羿撇清關系和白月光在一起,才發現,謝歌頌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那個人。

他也會面對領導和甲方唯唯諾諾,和她外出吃飯的時候面對服務員呼來喝去,對試圖讨要他喝光的易拉罐的老奶奶怒目相對。理由是服務員收了他的小費,而老奶奶則是不配和他呼吸一米之內的空氣。

失望,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告別謝歌頌回到家,發現家門口是偷偷來看她又想躲着她的前男友:楚司羿。

楚司羿好面子,對于女伴開車撞了原雪理的事情嘴硬,實際上只敢偷偷去醫院看望原雪理,幫她付清醫藥費……所有事情,只敢暗中進行。

兩人在家門口尴尬對視,不由都笑出聲來。

楚司羿依舊嘴硬:“我只是想看看我肇事逃逸之後受害者的傷勢有沒有好轉。”

原雪理坦言說:“一點都不好,但不是你的緣故。”

她比男生大方得多,“交往的時候,把你當做別人的事,對不起。”

楚司羿從未見她服軟,人都傻了,“我,我沒事……诶你別哭……我錯了,都是我錯了,要不你揍我吧,別哭了……”」

後續都是楚司羿這個愣頭青企圖追回自己女朋友的劇情,結局是說清誤會,皆大歡喜。

真喜歡講故事啊,在一個不受打擾的安全的世界裏,再麻煩的事情都沒什麽大不了,嬉笑怒罵都來得痛快。

每次寫到後來,都有些由不得作者本人作主,角色們似乎總是有自己的主意,作者只是個“打字員”。

但時間的花費是相互的,在作者下筆的每一個瞬間,都是角色們陪伴着自己度過。

能夠見證角色們獲得幸福,厲栀作為打字員,十分滿足。

合上電腦,她又回到現實。

上帝視角結束,就得面對和自己想法做鬥争的事實。

一想到在社團會見到安德,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熱了起來。

夢境殘存的溫度讓她感到害羞。

到了社團,厲栀戴着耳機窩在角落打字。

為了預防安德來和她說話,她早早就把劇本交給竹嶼,“你看完之後和他說吧。”

竹嶼都嗅出不對來:“吵架了?”

她随口糊弄:“別瞎猜。”

看完安德排練,厲栀不等他下臺來,發了一條「我有急事先走」的短信,就抱着電腦溜出去。

她打算去圖書館接受知識的洗禮,相信在神聖的知識的海洋,自己圖謀不軌的心思可以得到一些淨化吧。

這計劃本來是挺好,可惜她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因素,即使不用拐杖可以走路,一瘸一拐也走不快。

察覺到有人在追自己,厲栀盡全力加快腳步,但還是沒能跑得過身高腿長的安德。

“女朋友。”

被拍肩膀的時候,厲栀膽都快吓破了。

意識到來人熟悉的氣息和聲音才讓她冷靜下來。

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清楚地知道,夢裏的主人公,此刻越過結界,出現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安德從斜後方把臉湊到她面前,“你走得好急,看來真的有急事!”

厲栀咽了咽口水,“是,是呀。”

“我演得好嗎?”

“嗯嗯。”她躲着他的眼神不敢看,随便敷衍了兩聲。

“你真的很急。”安德噘嘴,“不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不要不要,你去吃飯吧。”厲栀更敷衍了,巴不得誰給她當場插上一對翅膀,她立刻就能從安德的眼前消失。

“這個是給你喝的。”安德把什麽東西塞進她懷裏,遺憾地接受現實:“我想和你一起吃飯的,但你看起來很忙,那就下次吧。”

去圖書館的路上,厲栀把溫熱的紅豆奶抱在懷裏,不由得有一點良心痛。

好在換個環境真的有用,一進圖書館她就像上了戰場一樣神情肅穆,心如止水,沒有了亂七八糟的想法,逃避帶來的良心不安也被迅速抛諸腦後。

當晚她睡得很踏實。

次日她把自己的行動路線如法炮制了一遍:起床、上課、吃飯、社團彩排、圖書館自習,避開了任何有可能的共同行動。

不過,和前一天不一樣的是,晚上十點半到了閉館的時間,她慢吞吞下了臺階,在路燈下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這個面孔的主人,如今是她的男朋友。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驚訝,“等很久了嗎?”

安德把她書包搶過去,背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沒有說久,也沒有說不久,只是很好脾氣替她背着她的書包。

厲栀納悶地跟他往回去的方向走。

期間,他伸手過來,又縮了回去。

猶豫過後,他讓她把手搭在自己胳膊上,扶着她回宿舍,全程沒有牽她的手。

“你好像讨厭我了。”送她到了目的地,他才委屈巴巴地問:“我做錯了什麽事情嗎?”

“啊?”厲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你為什麽這麽說?”

“沒關系,你先回去休息吧。晚安。”安德沒和她糾纏,背影落寞地離開。

厲栀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身後阿姨喊“要關門了,同學快進來”,她才抱着手機回去。

竟然就十一點了嗎?

她掏出手機想再看一眼時間,發現手機上全是未讀信息。

之之問:「你是不是有新的男朋友了,怎麽把可憐的安德晾在社團不管」

安德則是給她發了好多條信息:「我去接你好嗎」

9點鐘,他就說:「我來接你啦」

9點半,他問:「我的女朋友還在圖書館嗎」

10點鐘,他發了最後一條:「我在門口等你。」

原來他等了那麽久,而她一直在圖書館,手機開了免打擾,全程都沒有拿出來看過。

也就沒有注意。

次日一上課,文學之就馬不停蹄地對她進行拷問:“你到底是幹嘛,一天一個主意,現在好啦,放着自己的大帥哥男朋友在社團晾着不管?我看着都覺得可憐。”

厲栀一個頭兩個大:“我确實……有躲着他的意思。”

為什麽一下子就被發現了……之之這麽大大咧咧的人都發現了,安德本人應該對她,很失望吧。

文學之咋舌:“刮目相看。你該不會知道人家的家世後覺得麻煩了吧?還是你本來就是玩玩啊?我以前不知道你是這麽渣的人!”

厲栀百口莫辯:“……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文學之也只能放棄幹預:“身為閨蜜我肯定是支持你愛咋玩咋玩的,身為社長,我必須對你表達一個小小的譴責,甚至都要做備份方案。下周就演出,你不會在那之前和我們臺柱子分手把人家氣跑了吧!”

厲栀站起來:“我好好和他說。”

她主動去安德的宿舍負荊請罪。

出乎意料的是,安德似乎是早知道她要來說什麽,趴在欄杆上發呆。

厲栀唯唯諾諾地湊過去,對着他的背影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我總是夢見你,而且還是些難以啓齒的夢。”

安德一副要被她下死刑判決的表情,略苦澀地問:“因為我在夢裏是邪惡的人,所以你不喜歡我了?”

“不,不是的。我喜歡你。我是說……夢裏的我,很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厲栀咬唇,“邪惡的是我的思想,我不習慣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也很害怕。”

“是什麽思想,讓你遠離我?”安德聽不懂,只覺得她大概是在安慰。神情十分苦澀。

“你真的要聽嗎?”厲栀嘆一口氣,“你知道之後該讨厭我了。”

安德堅定地點頭。

就像經典電影《黑客帝國》裏,墨菲斯讓尼奧選擇紅藥丸、藍藥丸時那樣。

只不過安德根本不聽完她的後果詳解就選擇了紅藥丸,非知道真相不可。

厲栀硬着頭皮,把最開始的夢,和文學之咨詢時部分內容,和這兩天夢到的“奇怪東西”,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用英語解釋起來雖然磕磕絆絆,但比母語說出來似乎來得委婉一些,沒花太多時間就說完了。

只見安德一邊聽着,一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接着,他用拳頭擋住了自己的嘴唇。

厲栀認命地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被罰站的小學生。

随便吧,把自己對人的非分之想說出來。

一開始光是想到這麽做都覺得要命,現在真的自首卻已經完全無所謂了呢。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呵呵,呵呵呵。

“這就是全部嗎?”安德似乎不敢相信,“你疏遠我的原因?”

厲栀點頭,“我那些邪惡的想法,你聽了也很讨厭吧。”

只見安德用拳頭擋住了嘴,但噗嗤一聲笑容還是沒有憋住。

随即,安德再也不裝了,直接笑彎了腰。

厲栀看着他的反應,腦門上直掉黑線。

看她出糗就這麽好笑是吧。

安德知道了真相,可是這兩天來的委屈無處發洩,他惡作劇地把厲栀的頭發一把全都搓亂了,“對你來說,不可以喜歡自己的男朋友嗎?”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問題。

正常人光是這個問題都理解不了。

厲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和安德交往這件事上腦回路出這麽大的BUG。

她能聽懂。

因為這就是她下意識的真實想法。

她點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即使我喜歡你,你也不可以喜歡我嗎?”安德問。

在他這樣問的時候,她的bug忽然就得到了修複。

她恍然大悟,交往了有一段時間了,但交往的前提是安德讓她——負責。

她一直不敢确定他的心意,也不願意自作多情,所以就一直以為他不喜歡她,只是基于某種“她也不知道的禮節程序”,在和她交往而已。

“你,喜歡我?”這個陌生的句子,好像是第一次從安德這裏聽見。

他喜歡她……可是,為什麽?

“真的嗎?”

安德點頭。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安德微笑,“我只是有一天忽然發現,我不再希望你受到傷害,只希望你可以開心。”

厲栀覺得,這個對話真是沒有營養。

但她只能固執地繼續這個沒營養的話題,直到弄清楚為止:“我不相信……在伊娃宿舍的時候,你明明還說我‘不好看’。”

“哦,哦。”安德誇張地糾正她:“這位年輕的女士,我需要提醒你一下:造謠犯法哦。我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好吧。但我化完妝,你明明說‘一樣’來着。”厲栀自認記得清清楚楚,安德想賴也賴不掉。

“是一樣的。”安德很肯定地說:“和現在的你一樣。畢竟我的女朋友一直很漂亮。”

厲栀說不出話來。

安德作為一個i人,也快到了敞開心扉的極限了。

“那你,不會讨厭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嗎?”厲栀自認也到了羞恥心的極限了。

“你怎麽會覺得,只有你一個人這樣想?”他動手又揉亂了她的頭發。

厲栀不服氣地挨着,忽然反應過來他的話……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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