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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挺好看的。”齊頌收起失落,微笑道。
姜柚也挺喜歡的,“那天我幫他畫了副肖像畫,這是他的謝禮。”
齊頌眼神一亮,“你還會畫畫嗎?”
這個時代,除非是家境很好,普通人是很難接觸到這些的。像齊頌,他從小就學小提琴,學費很貴,小提琴的費用也不是普通人家能負擔起的。想到這裏,齊頌感到有些奇怪,姜柚的原生家庭并不好,那麽她是在什麽地方學習繪畫,學習書法的呢。
要知道書法這種東西光有天賦是不夠的,後天的勤奮練習尤為重要,姜柚能寫出那樣的字,非刻苦而不達。
齊頌試探問道:“你什麽時候學的這些啊?”
姜柚頓了頓,她之前想過這個問題,暴露她的特長,肯定會有人疑惑,明明她的成長環境提供不了條件給她學這些,她想好了理由,“大學的時候沒事學的。”
反正她大學的時候跟同學來往不多,也沒人知道她在幹嘛,齊頌打消了疑慮,笑道:“那你真的很有天賦,早點學習的話應該能達成更高的成就。”
說完齊頌有些後悔,姜柚的家庭條件怎麽能支持她更早學習呢。
好在姜柚沒有在意,她笑道:“興趣而已,又不能當飯吃。”
齊頌連忙說起了別的,“你聽說沒有,今晚上有個文藝彙演。”
姜柚點頭,她一個多月前就聽說了,部隊上好像每年都有文藝彙演,她問齊頌,“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還曾經在校文藝晚會上拉過小提琴吧?你把琴帶來沒有?”
齊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帶是帶來了,但是我沒想過要去表演呢。”
那年文藝晚會姜柚也去看了,當時齊頌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站在臺上拉小提琴的模樣,迷倒了不少女同學。姜柚記得同寝室的舍友提得最多的名字就是齊頌了,即使姜柚這樣不喜歡多管閑事的人,都知道有兩個舍友暗戀齊頌。
可惜齊頌也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大學的時候沒聽說他跟哪個女同學處過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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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姜柚鼓勵齊頌去,“多好的機會啊!你不知道這邊關有多枯燥,戰士們一年到頭也沒什麽可娛樂的,這文藝晚會我聽說準備了五個節目,四個都是唱歌,還有一個津城的戰士準備了段相聲,也太單調了。”
面對姜柚期待的眼神,齊頌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他也不是怯場,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次比賽,也無數次上臺表演過。
這次文藝晚會部隊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齊頌來的時候都排練得差不多了。再說齊頌剛來,除了姜柚也沒人了解他,所以部隊那邊沒有邀請他。不過這也不影響,姜柚拉着齊頌去找宋輝。
宋輝正覺得節目太單調,意外來了個會拉小提琴的要表演,自然是歡迎得不得了,“太好了,我們求之不得呢!不過劉馨同志負責晚會統籌和主持,我帶你們去找她安排一下時間。”
姜柚見他挺忙的,“我們自己去吧。”
“也行,齊醫生可能還不認識劉馨同志,姜醫生麻煩你帶他去一趟。”
文藝晚會露天舉行,就在辦公樓前面,好牽電線照明,除了電燈照明,還會在四周燒起篝火。
劉馨帶着人在布置舞臺,“把花貼下來一點,對。”劉馨站在臨時搭建起來的舞臺上,指揮辦公樓上的貼大紅花的戰士。
“劉馨同志。”
劉馨轉過頭,首先看到了姜柚手上帶着的奶黃色針織手套,她瞳孔驟然一縮,劉馨記得很清楚,蘇原那天在商店買的東西就是奶黃色的針織品,和姜柚的手套顏色如此相似,應該不是巧合。她艱難地将視線移開,撐起笑容,“姜柚同志,有事嗎?”
姜柚指了指旁邊的齊頌,“齊醫生聽說今天晚上要舉行文藝晚會,他想給戰士們表演個節目。”
劉馨掃了他們一眼,“你們等一等啊。”
說完,劉馨扭頭繼續指揮貼紅花的戰士,“往左邊一點,對。”
姜柚兩人站在原地等了快二十分鐘,辦公樓上那五朵大紅花終于都落在了劉馨滿意的位置,她轉過頭來,仿佛這才想起姜柚他們還在等着,抱歉地說道:“哎呀,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你剛才說你們是有什麽事?”
姜柚懷疑劉馨是故意晾他們,但他們的目的不是跟劉馨置氣,所以還是忍着氣将來意說了一遍。
劉馨聽到齊頌會拉小提琴,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這個男人氣質長相都很出衆,笑道:“那當然很歡迎了,不過這是個很重要的晚會,我作為負責人,可能要先小小的試聽一下。”
齊頌難得冷臉,他面無表情地點頭,“可以。但是我的琴在醫院宿舍,要過去取。”
“可以的,我等你。”
等齊頌走了,姜柚正要離開,劉馨叫住了她。
“姜醫生。”
姜柚看向她,“什麽事?”
劉馨笑了笑,“我聽說你多才多藝,會書法還會畫畫,這次文藝晚會你願不願意上臺表演?你知道的,這次文藝晚會很有意義,你要是能準備個節目,我相信晚會會精彩得多的。”
不等姜柚說話,劉馨笑道:“這樣吧,我覺得你可以上臺現場表演書法,這也是很新穎的節目,你看可以嗎?”
蘇琳恰巧過來找劉馨,老遠就聽到她們談話,她走到姜柚背後,聞言忍不住出聲道:“表演書法?這是什麽節目,別笑死人了。”
這話攻擊意味太明顯,姜柚轉過頭,蘇琳看着的她的目光充滿敵意。
姜柚本來不想理會這種莫名其妙的敵意,偏偏蘇琳繼續說了句,“劉馨,你不知道人家來自農村嗎?能懂什麽才藝啊!你讓她上臺表演,還不如讓炊事班的上臺表演殺豬,今早上他們殺豬我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姜柚笑了起來,她盯着蘇琳那張眉眼和蘇原有些相似的臉,雖然是兄妹,除了眼睛有點像,其他地方都截然不同,蘇原是菱形臉,棱角每一筆都恰到好處,他大概是撿着父母優點長,蘇琳就沒那麽幸運了,皮膚黑不說,臉盤子還大,長相只能勉強算普通。
“我是農村人,你是城市人,我這個農村人現在想和你比一下,我們都在今晚的晚會上表演一個節目,誰獲得的掌聲多呼聲多,誰就贏了,輸的人....”姜柚停頓片刻,聲音越發冷,“就當着所有人的面大喊三聲——‘我是醜八怪’,如何?”
蘇琳沒想到姜柚竟然會做出這樣的反擊,有點被唬住,一時間沒敢說話。
姜柚這回确實生氣了,她沒打算放過蘇琳,語氣咄咄逼人,“怎麽了,城裏人還怕鄉下人嗎?你不敢比?要是你不敢,以後就不要以自己城裏人的身份洋洋得意,城裏人又如何?連農村人都比不過。”
蘇琳果然被刺激到了,她怒道:“比就比,笑話,我還會怕你?”
姜柚點點頭,“行,那就這樣說定了。”她轉頭看向劉馨,“劉馨同志,麻煩你安排一下,我和蘇琳同志今晚都要各上一個節目。由于我們是比賽,我想節目內容可以先保密,你覺得呢?”
劉馨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發展,蘇琳卷了進來,不過她樂見其成。據她了解,姜柚擅長繪畫和書法,不可能真的上臺表演書法吧,而蘇琳小時候一直在學習音樂,輕而易舉就能将姜柚比下去。
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可以,我調整一下時間,幫你們兩個各自安排一個節目。”
姜柚含笑看向蘇琳,“蘇琳小姐,可不能臨場逃脫哦。”
蘇琳大怒:“誰臨場逃脫,怕是你吧。”
兩人說話都不小聲,旁邊幫忙的戰士都聽到了,一個個都都興奮起來,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插曲給無趣的文藝晚會增添樂趣呢。
消息飛快傳開,到了晚會開始前,幾乎傳遍了整個部隊。
蘇原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誰和誰比賽?”
小郭一臉興奮,“姜醫生!”他小心地觑了一眼蘇原,壓低聲音,“聽說是蘇琳同志嘲諷姜醫生是鄉下人,姜醫生氣不過才跟她打了賭。”
原來是蘇琳沒事去挑釁人家,蘇原先是臉色一變,随即沉思片刻,說道:“讓她長個教訓也好。”
“誰?你說蘇琳同志啊。姜醫生不知道會表演什麽,聽說她可能會表演書法。”
蘇原對蘇琳的底細了解得很,蘇琳小時候嬌氣得很,父母安排她學鋼琴,學了三四年,不肯下苦工,水平一般,剩下就是學跳舞了,跳了兩年怕痛怕累,死活不肯再去,雖然蘇原猜不到姜柚要表演什麽,但他心裏莫名很篤定,蘇琳肯定是比不過姜柚的。
時間過得很快,晚會六點鐘正式開始。
這晚天氣不錯,沒什麽風,操場四周都點着一米多高的篝火,戰士們整整齊齊地坐在中間,四顆大瓦數的電燈搭在辦公樓裏伸出的竹竿上,将舞臺照得亮如白晝。
劉馨拿着節目單站在舞臺上充當主持人,她口才不錯,很順利地開了場,唐斌上臺簡單地說了幾句後,晚會就開始了。
第一個節目是歌唱祖國。
十來個戰士站在舞臺上,沒有話筒,沒有燈光,他們穿着軍大衣,在簡陋的舞臺上唱出了磅礴的氣勢。
“從今走向繁榮富強...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姜柚感覺有點冷,她坐在篝火邊上,認真地聽着戰士唱歌。
一個人影悄悄地走了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姜醫生。”
姜柚扭頭看去,忽明忽暗的火光跳躍在蘇原的臉上。
“你準備了什麽節目?第幾個上?”蘇原低聲問道。
姜柚沒聽清,側了側耳,示意自己聽不見。
蘇原只好靠近了些,幾乎湊在姜柚的耳朵邊又重複了一遍。
他的氣息鑽入耳洞,姜柚癢得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頭朝右邊歪了過去,耳廓碰在了蘇原的嘴唇上。
蘇原登時就呆住了,一股發香鑽入他的鼻腔,更讓他腦子一片空白,連姜柚說了什麽都沒聽見。
姜柚意識到自己的耳朵擦到了他的嘴唇上,那瞬間柔軟的觸感讓她身體仿佛宕機般僵硬,心髒驟然縮緊。一股陌生的感覺席卷而來,她猛地偏開了頭。
蘇原也慌亂地縮了回去,他掩飾般将目光投向舞臺。
臺上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
姜柚緩過神來,心生感慨,八十年代的人們如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華國在千禧年後高速發展,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走向真正的繁榮富強。
劉馨走上舞臺,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戰士們的歌喉太嘹亮了,相信祖國母親一定也聽到了你們的歌唱,今晚是團圓的日子,我們用歌聲送給遠方的親人,下面由費啓翔戰士為我們帶來一曲《故鄉的雲》,大家掌聲歡迎。”
沒有伴奏,演唱的戰士有些緊張,紅着臉上了舞臺,他先朝着戰士方陣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給戰友們拜年了!我給大家帶來一首《故鄉的雲》,希望大家喜歡。”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戰士年紀不大,聲音很醇厚,一開嗓,現場就安靜了下來。
“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歸來吧...”舞臺上,費啓翔深情地唱着,濃濃的思鄉之情随着歌聲在隊伍裏擴散,在這阖家團圓的日子,背負着保衛祖國的使命的他們只能駐守在崗位上,在這首《故鄉的雲》歌聲中,不少戰士眼含熱淚。
姜柚似乎也被氛圍感染,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來。
“歸來吧,回來喲,別再四處漂泊...”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出現了前世和媽媽相處時的畫面,情到深處,她幾度哽咽。
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遲疑片刻後放在了她的後背,有節奏地輕拍。姜柚翻騰的心似乎感受到了他手掌帶來的溫暖,漸漸地平複下來。
臺上的表演已經接近了尾聲,劉馨站在舞臺角落,看着底下因為思鄉而情緒低落的戰士,她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選中這首歌,好好的除夕晚會弄得這樣傷感。
她視線往底下掃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坐在篝火旁邊的姜柚,她的注意力全在舞臺上,而一個男人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劉馨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幕,無比的驚喜,他們倆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親密,很顯然,姜柚和這個男人的關系一定不一般。
然而很快這個男人就擡起了頭,露出一張劉馨再熟悉不過的臉,歡喜的神色凝固在她臉上,身邊的喧嚣瞬間消失,她眼裏只剩下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幾乎像是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姜柚的心神慢慢回歸到現實,她想起自己已經在現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二十來年,她沒有可能回到原先的世界了,人不可能永遠活在回憶裏,姜柚收拾了心情,看了蘇原一眼,示意自己沒事了。好在蘇原沒有問她。
《故鄉的雲》已經演唱完,劉馨還沒有回過神,舞臺出現短暫的空白。
宋輝坐在第一排,看到歌都唱完了,劉馨還在發愣,連忙低聲叫她:“劉馨,劉馨!”
劉馨猛地驚醒過來,她很想沖到臺下那兩人面前,質問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她強迫自己轉移開視線,走到臺前報幕,她做過多次主持人的工作,已經是得心應手了,但是這次報幕她磕磕絆絆,差點說錯了齊頌的名字。
“下面由齊...齊頌同志為大家帶來小提琴獨奏,《查爾達什》,大家歡迎。”
若是有心,便能發現劉馨說話從剛才的活力四射變得很機械,毫無感情,報幕完畢,她匆匆走回暗處,生怕別人發覺自己的異樣。
姜柚知道齊頌的節目在第三個,她扭頭小聲對蘇原說道:“齊頌的小提琴拉得可好了,上學那會兒,他可是無數女生的夢中情人。”
蘇原笑道:“是嗎,齊醫生還這樣多才多藝。”
姜柚這會兒有心情開玩笑了,“醫生這行嘛,你知道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蘇原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姜柚是在說玩笑話,這是姜柚頭一回跟他開玩笑,他有些受寵若驚。
而臺上,電燈突然全部滅了,四周只有篝火的光芒,環境暗了下來。
就在這樣的昏暗中,一道悠揚的琴聲驟然出現,将人們的注意力漸漸拉了過去。
琴聲初初悠揚徐緩,篝火的光線時明時暗,舞臺上,齊頌穿着一身黑色西裝,靜靜地拉着弦,超然獨立,若明若暗的光感讓他看上去神秘而優雅。
這悠揚的琴聲将多數人從思鄉的情緒中拉了出來,舒緩的音樂治愈了他們的思鄉情結。音樂突然拔高,曲調變得活潑歡快起來,拉動了戰士們的情緒,不知是誰率先拍起手來,漸漸的所有人跟着打出了和諧的節拍。
明朗舒緩的音樂讓姜柚的心情徹底好轉,她含笑看着臺上的齊頌,不由得想起當年在學校,他也是在相似的晚會上表演了一曲,當時還有不少女同學上臺給他送鮮花。只不過如今時過境遷,兩人離開了學校,來到這所駐地醫院,沒有了鮮花,也沒有了女同學,兩人肩上都扛上了相同的使命。
齊頌上臺前就知道姜柚坐在什麽方位,他在舒緩的琴聲間隙擡頭看向姜柚,與姜柚的眼神隔空相對,他閉上眼睛,曲風突變,琴聲突然變得纏綿而柔和,若是有懂小提琴的人坐在這裏,一聽便知這段是名曲《愛的致意》節選。
不過持續了七八秒,齊頌切回了《查爾達什》,他遠遠朝姜柚看去。他知道姜柚并不懂小提琴,不過她能聽到這段旋律,這也就夠了。
一曲畢,會場上想起了持久而熱烈的掌聲,電燈拉亮,人們這才看清站在舞臺上的年輕人的模樣,他優雅地朝戰士們做了一個紳士禮,拿着小提琴走下來臺。
劉馨也因琴聲平靜了很多,她走上臺報幕,輪到相聲節目了。
相聲講得挺喜慶的,逗得不少人哈哈大笑。下一個節目是蘇琳的節目,姜柚看完相聲節目就起身去臨時準備的更衣室準備了。
說是更衣室,其實是一個辦公室,臨時該來做更衣室,這還是因為姜柚提出要求,因為她表演的節目要換衣服。
蘇琳也說自己要換衣服,那她要表演什麽,姜柚大概有了猜測。
姜柚沒去看蘇琳表演的是什麽,更衣室裏沒有電燈,她只好點了一根蠟燭,将厚重的棉衣脫了下來,換上了她白天趕着縫制的裙子,用的布料還是上次齊頌送給自己的。
前面舞臺上,蘇琳在很賣力的跳舞,只是她學習舞蹈的時間不長,而且已經那麽多年沒跳過了,跳得不太熟練,不過相比往年單調的節目,有個跳舞節目就已經很讓人包眼福了,蘇琳還是獲得了掌聲。
蘇原沒心思看蘇琳跳得怎麽樣,他站在篝火旁邊,焦急地看向姜柚消失的那個房間。舞臺上,劉馨已經開始報幕了。
“下面有請姜柚同志給大家帶來節目。”直到這時,劉馨都還不知道姜柚想表演的是什麽,說表演書法吧,但她也沒有準備書法要用到的道具,劉馨還真的希望她表演書法,那樣她就悄悄把燈關了,黑咕隆咚的,誰都看不見她寫的是什麽。
就在這時,燈如她所願的關掉了。
等燈再次打開,姜柚已經站在了舞臺上。她穿着白襯衫,黑裙子,裙子及膝蓋,露出一截如玉的小腿。姜柚的頭發整齊地盤在了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白淨的臉一覽無餘。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她皮膚如玉般光滑,讓人腦海裏不禁生起四個字:燈下美人。
貼身的白襯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優美的身體線條,腰細背薄,她裸着雙腳,模樣實在太美,光是站在那就讓人浮想聯翩了。
蘇原看直了眼睛,他所認識的姜醫生從來沒有這樣...這樣讓人移不開眼過。
劉馨死死地盯着姜柚,實質性地仇恨目光幾乎要将她洞穿。而就在這時,姜柚動了。
她輕靈的身體動着跳躍着,手臂仿佛生出了生命,如游蛇般靈活的舞動,舞臺上的她似乎變成了一個精靈。
蘇原甚至不願意眨眼,他的眼睛一只裏面是那道纖細的人影在靈活地舞動,另一只燃着熊熊的烈火,幾乎将他的血液都要蒸幹。
而就在這時,一道悠揚的琴聲響起,他很快就适應了臺上舞者的步伐,有了琴聲的伴奏,姜柚跳得更加如魚得水,在她的身上,蘇原反複看到了一個追光的人,她一路不畏艱難險阻,勇往直前。
蘇琳換了衣服回來,本來想看姜柚的笑話,沒想到姜柚也和她一樣選了舞蹈,然而和她那支小學時候學的舞蹈不同,姜柚跳得奔放而熱烈,幾乎是專業舞者的素養,她甚至覺得以前教她舞蹈的老師水平都比不上姜柚。
蘇琳越看越不敢置信,誰能想象到姜柚竟然在跳舞方面也有這樣的造詣,即使掌聲還沒有響起,她也知道自己輸了。
她的目光看向舞臺下那個拉小提琴的男人,無端的怒火倏地找到了噴洩口,要不是這個男人多管閑事,姜柚肯定不會跳得這樣好的。
她想沖過去,打斷男人的配合。
一只手從一旁伸過來拉住了她,蘇琳回頭一看,是她哥。
“你想做什麽?”
蘇原太了解蘇琳了,在注意到蘇琳出現的時候,他就不得不分心看着蘇琳,見她不懷好意地看向齊頌,就明白她打的是什麽主意,在她沖過去之前拉住了她。
“你管我做什麽?”蘇琳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當着所有人的面喊出‘我是醜八怪’的情景,她将氣都灑在蘇原身上,“你總是不幫着我,老是去幫外人。”
蘇原惱怒她影響自己欣賞姜柚的舞蹈,低斥道:“你胡鬧什麽!站着不許動。”
蘇原不願意錯過姜柚每一個舞蹈動作,一手拉着蘇琳的衣服,目光迫不及待地朝舞臺掃去。
姜柚的表演已經接近尾聲,琴聲也舒緩了下來。
追光人似乎達成了自己的理想,姜柚平穩旋轉幾周後将雙臂捧于胸前,琴聲戛然而止,舞蹈結束。
會場安靜幾秒後,爆發了熱烈的掌聲,甚至有人忍不住偷偷地吹起了口哨,掌聲久久響起沒有平息,戰士們怎麽也想不到竟然能看到這樣熱烈而新穎的舞蹈表演,以至于很多年後都還記得這個夜晚。
宋輝歪過身體,對老唐低聲道:“這姜柚同志真是深藏不露啊,會書法會繪畫,又會跳舞,醫術還那樣高超,真不知道這小姑娘身上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優點。”
唐斌笑了笑,目光有些落寞。他想起一句——生不逢時,自己比姜柚大了這麽多,怎麽也配不上她,他目光落在舞臺邊緣的蘇原身上,蘇原是他的部下,前途光明為人踏實,這才是姜醫生的良配。
姜柚謝幕後回到更衣室,正要換衣服,一人從外面‘砰’地聲将門踢開,姜柚連忙将解開的紐扣重新扣上,與此同時,蘇琳憤怒的臉出現在門口。
“姓姜的,我看你是誠心的吧,誠心想看我出醜,故意激我,讓我上臺跟你比賽。”蘇琳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好像被算計了,咽不下那口惡氣,趕來找姜柚的麻煩。
姜柚特意修細的眉梢微微一挑,冷冷一笑,“我可沒有讓你跳出來罵我,也沒有逼你答應,你來得正好,我想這場賭約到底誰贏了,你心裏應該有數了吧,該怎麽做,不用我告訴你吧。”
蘇琳臉氣得通紅,她心裏也知道确實是姜柚贏了,但是讓她當着人的面罵自己是醜八怪,她也做不到,蘇琳哼了一聲,“我不承認!有人幫你忙,你作弊了!應該算你輸了!”
姜柚一愣,明白她指的是齊頌拉琴幫她伴奏的事,她冷笑道:“你想耍賴的話,當然也可以說我是有別人幫忙。不過我沒有想到城裏人這樣蠻不講理還不信守承諾,這倒是長見識了。”
“誰蠻不講理?誰不守承諾?是我讓你找人幫忙的嗎?”
“蘇琳!”
蘇琳的話被追着趕來的蘇原打斷,蘇原聽到兩人争辯的後面幾句,他從門口走進來,想将蘇琳拉出去,“你讓姜醫生先換衣服!”
蘇琳上下打量了姜柚一眼,“她要換什麽衣服,她穿成這樣不就是給男人看的嗎?”
蘇原臉色頓時難看下來,他想不明白小時候挺乖巧的妹妹長大後怎麽會變成這種讨厭樣子,蘇琳賴着不出去,站在對面的姜柚還穿着單薄的襯衣,蘇原想都沒想,将自己身上的軍大衣脫了下來,幾步走到姜柚身邊,将軍大衣披在她的肩上。
蘇琳看到這一幕,更受刺激,她指着姜柚,“哥,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女人?”
藏在蘇原心裏的事情被蘇琳一語道破,蘇原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慌亂地讓蘇琳閉嘴,“你在胡說什麽!”
蘇琳幾乎奔潰,她跑過來,幾乎指着姜柚的鼻子,“我告訴你,我們家不可能要鄉下媳婦的,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別再白費力氣勾引我哥了!”
姜柚聽了這話,心裏出奇地憤怒,她猛地将蘇原那還帶着體溫的大軍掀翻在地,将放在旁邊桌子上的軍大衣拿起來穿上,連衣服都沒換,穿上鞋就走了出去。
蘇原被她一言不發的冷臉模樣吓到,想要追出去,又想起還有蘇琳這個麻煩,他只好按捺着看着姜柚消失在門外,這才一把拉過蘇琳,心裏的怒火幾乎要控制不住,他用一種近乎冷漠的聲音對蘇琳說道:“蘇琳,你到底是怎麽變成這樣蠻橫無理令人讨厭的模樣的?”
丢下這句,蘇原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蘇原這句冰冷的話讓蘇琳愣在原地,她突然回想到上一次,她鬧着要留下來照顧孫俊,有一次,她沒有敲門直接闖入了孫俊的病房,孫俊當時恰好在上廁所,他當時很生氣,說了一句讓蘇琳至今難忘的話:“蘇琳,你還要不要臉了?”
姜柚出來後往宿舍走,寒風仿佛可以在往她裙子裏鑽,即使裹緊了軍大衣,露在外面的腳也讓她凍得瑟瑟發抖。
蘇原從背後追了上來,看她這樣子,飛快脫下外套,不由分說地兜頭裹住了她。姜柚身高只有1米65,而蘇原身高有一米八往上,他的軍大衣可以将姜柚從頭裹到腳,不露一點皮膚在外面。但姜柚對蘇原有氣,其實她也知道這不是蘇原的錯,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氣,她氣惱地将軍大衣掀下,一句話也不想多說,自顧自地朝宿舍走去。
寒風如刀子一般刮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似乎在上面割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口子。
蘇原撿起大衣,追上姜柚,又将衣服披在她肩膀上,不出意外,姜柚還是不接受。
蘇原堵在姜柚身前,姜柚試圖從左右繞開他,都已失敗告終,不得已,她只好擡起頭,對蘇原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需要,能請你讓開嗎?”
蘇原從上而下地看着她,姜柚也毫不退讓地擡頭迎上他的目光,對視片刻,蘇原突然張開軍大衣,将姜柚整個裹住,随即他彎下腰,一把将姜柚抱起。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将姜柚小小地受了驚,可手腳都被衣服裹住了,蘇原的手臂如鐵般将她箍在懷裏,姜柚掙紮了片刻發現沒用後,氣惱地說道:“蘇原,你放我下來。”
她擡頭怒視蘇原,蘇原精致的下巴線條崩得很緊,他抱着姜柚,快步朝她的宿舍走去,根本不理會姜柚的掙紮。
“蘇原!”姜柚更生氣了,可她對此時的蘇原毫無辦法。
蘇原終于開了口,“你這樣走回宿舍,肯定會生病的,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我的氣,是我不好,但你要打要罵,也等我把你送回宿舍了再說好嗎?”
姜柚終于安靜了下來。
地上偶有積雪,踩上去會咯吱作響。
姜柚不再掙紮,蘇原抱着她也輕松許多,他目光快速地在姜柚身上掃過,想檢查哪裏沒包到,看她身體都被衣服包裹住了,這才放心地往前走。
這是兩人在白林山同睡一張床以來挨得最近的一次。姜柚安靜地靠在蘇原的懷裏,他軍大衣裹在了姜柚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白毛衣,毛衣質地柔軟,貼在臉上也不紮皮膚。
蘇原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從毛衣底下傳過來,一股清淡的香味鑽入姜柚的鼻腔,在白林山,這股香味陪伴了自己數個夜晚。她浮躁的心,毫無道理地沉靜了下來。
姜柚閉上了眼睛,她想如果,如果蘇原不是男主,如果她不會因蘇原而悲慘,蘇原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啊。耳畔傳來他的心跳,一下,兩下,奇異地與姜柚的融合在一起。
姜柚感覺自己的心有些難受,說不出緣由。
姜柚的宿舍并不遠,走路也就七八分鐘。蘇原的手臂漸漸發酸,但他仍堅定地抱着姜柚朝前走去,他看着不遠處露出來的宿舍樓,心裏還很遺憾這段路程竟然這麽短。
到了姜柚的宿舍,蘇原用腳輕輕踢開門,将姜柚放了下來。
他以為姜柚會痛罵自己一頓,沒想到她只是将身上的軍大衣解了下來,還給了蘇原,然後一言不發地關上了門。
蘇原被關在了門外,寒風吹過,胸前的溫暖不見了,他這才感覺到了寒冷。
他愣了一會兒,穿上了衣服,看了那道門許久,才轉身離去。
文藝晚會那邊已經到尾聲了,蘇原幫着收拾了桌椅,等一切弄完,已經快十點鐘了。
而另一邊,姜柚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才倒水泡腳,正在她彎腰倒水的時候,小腹突然抽痛了一下,接着她感覺到了一股熱流湧出,姜柚神色微變,她日子一直不太準,有時候提前一兩天,有時候推後一兩天,但是每次來之前都會肚子痛,讓她有準備時間,這回竟然直接來了,沒有提前腹痛。
她急忙翻出衛生巾,将染了血的裙子脫了,又用溫水清洗幹淨污漬,這才找了一條幹淨的褲子換上。
泡過腳,姜柚躺上了床。
熟悉的腹痛沒有因為推遲就放過她,底下熱流一陣一陣湧出,小腹也越來越痛,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黑暗中,姜柚翻來覆去睡不着,只好睜着眼睛盯着黑暗,等待腹痛緩解。
蘇原他們收完東西,就回了宿舍休息。
蘇原的宿舍是獨立的一個小房間,比通鋪房間小很多,幾乎只能擺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他快速洗漱過後準備睡了,一個晃眼好像看到挂起來的軍大衣上有東西,他湊過去一看,大衣上有一團污漬,他伸手摸了摸,感覺有點濕黏,湊近鼻子聞了聞,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蘇原愣住了,他沒有受傷,這軍大衣之前包過姜柚,難道是姜柚受傷了?
想到這裏,蘇原再也坐不住,他連忙坐起來,重新穿好衣服,取了另外一件軍大衣穿上,拉開門就朝姜柚的宿舍跑過去。
屋外寒風呼嘯,房間裏也只是稍微暖和一點,露在外面的臉和脖子都感覺凍得慌,姜柚這次腹痛比之前更厲害,可能是她沒注意,今晚上先是穿着單薄跳舞,後面又走了一截路,幸好後半程是蘇原抱着她走回來的,不然可能會痛得更加厲害。
想到蘇原,姜柚感覺自己的心又開始縮緊。
正在這時,一陣輕而緩的敲門聲響起,“姜醫生,姜醫生,你睡了嗎?”
姜柚警惕地坐了起來,外面的人似乎擔心她被吓到,所以敲得很溫柔,“姜醫生,是我,蘇原。”
姜柚披上外套,忍着腹痛下床去開門。
拉開門,果然是蘇原站在外面。
看到姜柚,蘇原先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番,見她沒事,松了口氣。
“這麽晚,你有事嗎?”
蘇原撓了撓頭,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回去後都準備睡了,突然發現我那大衣上有一團血跡,我擔心你受傷了,所以過來看看。”
蘇原剛說完,就看到姜醫生的臉似乎紅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燈光太暗了。
姜柚剛想說話,小腹突然的抽痛讓她忍不住躬下身體,緩了好一會兒,疼痛才消減些許,而這個動作讓蘇原察覺到了異常,也不管姜柚有沒有邀請他進屋,大步跨了進來,扶住姜柚,緊張地問:“姜醫生,你沒事吧?你哪裏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姜柚做了幾組深呼吸,等疼痛稍緩,她擡起頭來,想将蘇原打發走,“我沒事,你回去吧。”
看着她慘白着的臉,蘇原哪裏肯相信她沒事,一把打橫将姜柚抱回床上,掀開被褥将她放了進去,“你哪裏不舒服?我去請齊醫生過來幫你看看好嗎?”
姜柚看着神色緊張的蘇原,好氣又好笑,還有些感動,她說出了實情:“我月事來了,腹痛而已。你那大衣上的血也是我不小心弄的,明天你把大衣送過來,我給你洗幹淨。”
蘇原愣了好久,反應過來後,臉紅成了熟蝦。
故鄉的雲是1984年發行的歌,比較應景,就寫到1982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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