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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蘇原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他目光在房間裏亂晃,就是不看向姜柚,“那你,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啊?我之前聽我媽說好像喝紅糖水能緩解,我明天去鎮上買點紅糖回來。”

“沒有用的。”姜柚前輩子從來沒有這種煩惱,這輩子是小時候受了寒導致的。

蘇原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即使燈光昏暗,她蒼白的臉色也很明顯,秀氣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小腹的疼痛讓姜柚變得煩躁,她盡量壓抑着情緒,“你要是沒什麽事,就回去吧。”

蘇原看到桌子上的水壺,好端端地擺着,姜柚似乎沒用,他突然想到可以灌熱水給姜柚暖肚子,“我先灌壺熱水給你暖暖肚子,做完就走。”

他拎起地上的暖壺晃了晃,裏面還有熱水,他灌了一壺熱水,找了毛巾将水壺外面的水漬擦幹,遞給姜柚,“試試看會不會好一點。”

姜柚沒接,蘇原也不好伸手掀開被子幫她放進去,只好柔聲說道:“應該有用的,你試試。”

姜柚的煩躁一瞬間到達了頂點,“大晚上的你來我這做什麽?孤男寡女的,傳出去你妹妹又會罵我勾引你了!你走!”

姜柚說完就後悔了,蘇琳再怎麽不是,那是她的個人行為,跟蘇原沒有關系。可她心裏到底有氣,說不出道歉的話,倔強地将頭扭到一邊,不再看他。房間裏一時間靜默下來,沒過多久,她感覺被角被人揭開,一個暖烘烘的東西被塞了進來。

緊接着一陣腳步聲朝門口走去,随着輕輕地門的開合聲,房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姜柚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心裏不受控制地湧出愧疚感。不知過了多久,腹部疼痛加劇,她摸索到了水壺,将之移至腹部,一陣陣暖意隔着皮膚烘着寒冷的小腹,似乎真的有效果,痛感弱化了很多。

一夜過後,姜柚的疼痛緩解了不少,她窩在床上擔心再次受寒不願出門,她昨晚上幾乎沒怎麽睡着,後半夜就餓了,這會兒更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姜柚想起齊頌送的餅幹還沒吃,起床走到木桌旁,她将餅幹放在收納木盒子裏了。

才翻出餅幹,有人敲門。

姜柚走過去開門,劉金鳳含笑站在外面。

“金鳳姐,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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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金鳳手裏拿着一只飯盒,朝姜柚遞過來,“小蘇剛才送過來的,他說自己還有事,請我幫忙送給你。”說着劉金鳳笑道,“他還讓我不要告訴你是他送過來的呢。”

劉金鳳早就看出蘇原對姜醫生有意思,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幫他一把,見姜柚愣着不接,她擠進房間,将飯盒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劉金鳳經常看到蘇原幫姜柚打水,年輕人嘛,姜柚貌美心善,蘇原也挺拔帥氣,是很般配的。為此劉金鳳還曾經埋怨宋輝亂點鴛鴦譜,宋輝覺得自己很無辜,當時明明是派蘇原去相親,他回來後說沒看上人家,他才給老唐張羅的啊,誰知道最後這小子又喜歡人家,好在老唐這事沒捅破,不然還真是尴尬事。

劉金鳳以為姜柚和蘇原兩人已經互訴衷腸了,鬧了什麽小矛盾,蘇原才不自己送來而是請她幫忙,來都來了,她充當起了和事佬。

“小蘇這孩子真是很好的。他參軍的時候只是個普通士兵,升到排長都是立的軍功,昨天你和蘇琳打賭的事我也聽說了,這姑娘實在是太驕縱了,你別聽她瞎說,蘇原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人家那是高級知識分子,思想能有那麽狹隘?”

她說着壓低了聲音,“蘇琳為了一排那個叫孫俊的戰士,經常來這邊,但是吧,孫俊人家有對象,這回休假前連戀愛報告都打了。”

姜柚被迫聽了一耳朵的八卦,她對蘇琳的事一點都不關心,而劉金鳳為了緩和姜柚和蘇原兩人的關系,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腦都倒了出來。

“我聽老宋說孫俊明确拒絕了蘇琳,她還是不死心。這姑娘不懂事,跟着她一起來的劉馨家裏有關系,連老宋他們也沒辦法,你可別因為她就跟蘇原鬧矛盾。我就搞不懂,這蘇琳不懂事,劉馨看着是個好姑娘,怎麽也跟着她胡鬧。”

姜柚沒接話,劉馨和蘇琳各有各的目的,誰利用誰還不好說呢。

劉金鳳将飯盒蓋打開,擺到姜柚面前,“趁熱吃吧,粥還熱着呢。”

姜柚看劉金鳳的樣子就猜到她心裏可能想歪了,不過她也不想解釋,莫須有的事情有什麽好解釋的。米粥的香味萦繞開來,姜柚不想再接受蘇原的好,可不想跟糧食過不去,還是拿起勺子把粥吃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劉金鳳,姜柚去打來了清水,洗飯盒。

翻洗的時候,她看到飯盒底部用黑墨水寫了蘇原這兩個字,這是蘇原的飯盒,那勺子也是他的。

中午時分,有人敲她的門。

姜柚還以為是蘇原來拿飯盒了,走過去拉開門,她覺得要把話給說清楚,不然她欠蘇原的人情就越來越多了。

但沒想到外面站着的人是齊頌。

齊頌臉上的微笑在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後褪了下去,“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姜柚摸了摸臉,她的臉色很難看嗎?齊頌一眼就能看出來。

“沒有,就是肚子不太舒服。快進來坐。”

齊頌試探問道:“是月事導致的腹痛嗎?”

姜柚點了點頭,笑道:“真不愧是學過中醫的,一針見血。”

“我給你去拿點藥過來。”齊頌想去醫院給姜柚開點止痛藥,被姜柚攔住了。

“不用了,這會兒都好多了。”姜柚拉過凳子,“快坐,我這太簡陋了,連茶水也沒有。”

房間裏有點冷,齊頌坐下來,說道:“昨晚上你跳完舞就回來了嗎?後面我一直沒有看到你。”

這話讓姜柚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上蘇原抱着她回來的畫面,她還把人家的大衣弄髒了,走神片刻,姜柚回過神來,“是啊,太冷了,我就先回來了。”

“你昨天穿那麽少,肯定受寒了,難怪肚子要痛。忘記日子了嗎?”齊頌顯然沒有跟女生讨論過這種事,臉有些發紅。

齊頌昨晚上沒看到姜柚,就想去更衣室找她,但他沒找到姜柚,倒碰到一個女孩蹲在地上嚎啕痛哭。

齊頌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蘇琳聽到動靜,擡起頭來,看到齊頌進來,她胡亂抹了抹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齊頌沒想到是蘇琳,她滿臉淚水的模樣倒看不到她為難姜柚時的刁蠻,齊頌本想離開,看到她下巴處的眼淚,順手将口袋裏的手帕遞給了她。蘇琳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去。

離開更衣室後,齊頌将會場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姜柚,猜想她可能回宿舍了,那麽晚了,他也不好過來。加上這裏是部隊駐地,不存在安全問題,齊頌就回宿舍了。

“你這怎麽這麽冷,我給你搬個火盆來。你回床上躺着吧,太冷了。”齊頌看到桌子上的餅幹,“這餅幹你還沒吃啊?”

姜柚開玩笑道:“太珍貴了,舍不得吃。”确實也不是尋常餅幹,包裝殼上是英文,應該是進口的。

齊頌當了真,語氣有些心疼,“你要是喜歡吃,我再給你買一箱。”

姜柚連忙笑着拒絕,“我說笑的,你還當真了。我忘記吃了,平時回宿舍的時候都吃過飯了,就一直沒吃。”

齊頌聽了卻只覺得心疼,這裏還是太偏遠了,交通不便,物資匮乏,他是男人都覺得不習慣,姜柚卻很适應。

齊頌心裏感嘆,要是他們都在京城工作就好了,他會給她買所有她沒吃過的零食。

齊頌執意要去給她拿火盆,姜柚沒攔住。齊頌剛走,姜柚想回床上躺一會兒,又有人來了。

姜柚拉開門,這回是蘇原。

兩人四目相對,蘇原将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見她臉色比昨晚上好看多了,放下心來,遞過來一包東西,“我早上去鎮上買的。”

姜柚低頭看去,是黑色塑料袋包裝起來的,看模樣應該是紅糖。她沒接。

昨晚後半夜飄了雪,蘇原今早上申請用吉普車的時候,後勤部的戰友都勸他不要去,但蘇原想到昨晚上姜柚疼得臉色發白的模樣,還是堅持開車去了。一路上白雪皚皚,道路沒有人走,也沒有車跑,幾乎快分辨不出哪裏才是馬路。

好在蘇原在這條馬路上跑過無數次,比較熟悉,但中途一個上坡路吉普車輪胎打滑,差點從半山翻下去,幸好蘇原車技不錯,臨危不亂穩住了。

“我不要,你也別再對我好了,就算我給你做了手術,你已經幫我做了很多,扯平了。”姜柚神情冷淡,說出來的話比風刀子還傷人。

蘇原緊緊地捏着紅糖,冷着臉的姜柚倔強得讓他又愛又氣,蘇原有些氣惱,“我擔心你才給你買的。”

“你擔心我,我就要接受嗎?再說你幹嘛要擔心我,我們連朋友都不是。”姜柚吐出來的字更加絕情。

蘇原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氣,他伸手拉出姜柚的手,将紅糖放在她手心,她的冷漠态度讓蘇原有些受傷,他悶悶地說道:“我也不想讓你不高興,可你不好好照顧自己。”

蘇原像受委屈的孩子般的語氣讓姜柚不忍心再說出重話來,她不是傻子,能感覺到蘇原對自己的好。可怕的是,她漸漸發覺自己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她的上帝視角告訴她,原主也是因為愛上了蘇原,所以下場很慘。姜柚不想為了一個男人付出那樣高昂的代價,所以她要遠離蘇原。

姜柚從來沒有在蘇原的臉上見過這樣難過的表情,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被觸動,可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這樣不行,她別開頭,“我照不照顧自己跟你沒有關系,蘇原,以後請你離我遠一點,也不要再幫我做任何事情了,算我求你。”

蘇原紅了眼睛,他不太明白姜柚為什麽這樣反感他的靠近,沉默過後,蘇原選擇尊重她,“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蘇原轉身就走,姜柚想叫住他将紅糖還給他,但話卡在喉嚨處,怎麽也發不出聲音,只能默默地看着蘇原走遠。

齊頌端着火盆從遠處走來,他看到蘇原站在門口和姜柚說話,兩人談話內容他沒有聽見,不知道姜柚說了什麽,蘇原轉身大步離開,而站在門口的姜柚失神地看着蘇原的背影。

齊頌停在了原地,他遠遠地注視着姜柚,她也沒有發覺遠方的齊頌,只是目送蘇原離開,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竟然是難過的。

齊頌端着火盆,不知自己是該前進還是返回。

而這時,緩過神來的姜柚已經看到了他,遠遠地喊了他一聲。

齊頌走了過去,他絕口不問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把診室的火盆給端過來了,到時候我再托部隊采購的戰友在鎮上幫忙買一個火盆回來,剛好這幾天放假,可以先用這個火盆。”

姜柚看到他提了不少碳,“你不是要去診室看書嗎?沒火盆太冷了,還是拿回去吧,我睡在床上就不冷了。”

齊頌将火盆端進屋,揚起一只塑料袋,笑道:“我還給你拿了紅薯過來,你餓的時候可以烤紅薯吃。沒事,我這幾天就待在宿舍,不去診室了。再說醫院那邊還有一個火盆的。”

齊頌又去隔壁劉金鳳家要來了火種,沒多久就發了一盆燃得旺盛的炭火。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那行,我先回去了。你記得要把窗戶留點縫隙,一定別忘記了。”

姜柚留他坐會兒,“吃點餅幹再走。”

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傳出去對姜柚名聲不好,齊頌沒有留下,“我那還有點資料沒看完呢,我先回去了,你記着別把窗戶關嚴實。”

送走了齊頌,姜柚拉過凳子在火盆邊坐了下來。有火就是不一樣,房間裏的冷空氣都被逼了出去,暖和了很多。姜柚夾了一個紅薯烤在一旁,沒多久,紅薯的香氣就彌漫了整個房間。

從姜柚那回來,蘇原四處尋找蘇琳。他并沒有懷疑姜柚對他态度的突然轉變是因為蘇琳,雖然認識時間不算很久,但是蘇原對姜柚多少有些了解了。她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今天對他說出這麽重的話,多半也不是遷怒,肯定是有什麽別的他不知道的原因。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蘇原尊重她的想法,以後不會去打擾她。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蘇原在唐斌的辦公室找到了蘇琳,她正纏着唐斌,試圖從他這問出孫俊什麽時候回來。不過唐斌口風很緊,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問出來。

“唐連。”

看到蘇原來,唐斌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他指了指蘇琳,說道:“今年你們兄妹兩個都在部隊過年,怎麽樣都得給家裏長輩打個電報吧,蘇原,你帶蘇琳去給家裏打一份拜年報告。”

蘇原應了一聲,拉上蘇琳就走。

蘇琳以為他是拉自己去打電報的,也就沒拒絕,跟着蘇原走出了唐斌辦公室。但是她很快就發現蘇原不是這個打算,他拉着自己一直往家屬樓的方向走。

“不是,蘇原,你要拉着我去哪裏啊?”意識到不對,蘇琳掙紮起來。

将她拉到空曠的雪地,蘇原才松開了手,“蘇琳,你應該要去給姜醫生道歉。”

“給她道歉?憑什麽啊,我不去!”蘇琳轉身就要走,被蘇原拉住了手腕。

“你幹什麽?放手!”蘇琳掙紮起來,“你弄疼我了!蘇原,你放手!你憑什麽讓我去給她道歉,我有什麽好道歉的,我不去!”

“蘇琳!”之前蘇琳怎麽胡鬧,蘇原都沒有這樣生氣過,即使她在明知孫俊有了心儀對象之後還糾纏不休,蘇原也只是好言相勸,因為感情這種事情,是需要自己看明白的,別人說再多都沒有用。蘇原認為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但要方式一定要對,不能給別人帶去困擾。

“蘇琳,你也是二十歲的姑娘了,怎麽小時候的刁蠻任性一點都沒改掉。你喜歡人家孫俊,就死皮賴臉地纏着人家,也不管人家會不會因此而感到困擾,姜醫生沒惹到你,你對人家惡語相向,時常攻擊人家的出身,人家是農村人又怎麽了?農村人就低人一等嗎?要十年前,你說的話都足夠上批鬥臺了!人家是出身農村,可人家的成就你一輩子也達不到!”

蘇琳從來沒有見過蘇原怒成這樣,他氣得臉都紅了,指着蘇琳恨鐵不成鋼,“你為了自己一己之私,不顧家中父母,借口跑到部隊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我告訴你吧,人家孫俊連戀愛報告都打了,跟你是絕不可能了,你趁早死了心,別再糾纏不休了,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只會讓人家更讨厭你?”

蘇琳腦子嗡地一聲,什麽都聽不見了。孫俊之前也明确跟她說過自己有心儀的人了,可她以為那是孫俊為了擺脫她編造的謊言,可現在蘇原告訴她,孫俊連戀愛報告都打了。

“誰?那女人是誰?”蘇琳一把抓住蘇原的手,拼命搖晃,似乎想将蘇原知道的信息都通通抖出來。

“是誰都跟你沒有關系!”蘇原拉着蘇琳,“你現在去給姜醫生道歉!”

“我不去!”蘇琳絕望地瞪圓了眼睛,她死死地拉着蘇原的袖子,“哥,你騙我的對不對,我太了解孫俊了,他怎麽可能有對象我不知道?”

“孫俊明天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蘇原一直瞞着她,本來是想找個合适的時間告訴她,但經過蘇琳對姜柚惡語相向表現出充分的刁蠻任性後,蘇原感覺要不把這事挑明了,依照蘇琳的性格,指不定會弄出什麽別的事來呢。

“昨天你和姜醫生打賭你輸了,我聽說你們的賭約是在人群裏喊自己是醜八怪,”說到這裏,蘇原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從這個賭約能看出姜柚只是想小小地教訓蘇琳,但蘇琳太不知好歹,“你要麽去跟姜醫生道歉,要麽就履行賭約,你選一個。”

蘇琳什麽都不想選,“你別多管閑事!”

“你道不道歉?”蘇原的耐心耗盡,冷冰冰地問她。

蘇琳還沒從孫俊的事情中緩過神,被蘇原這樣兇,她脾氣頓時上來,将氣都撒在蘇原身上,“我就不去道歉,我憑什麽道歉?她本來就是個賤人!”

賤人兩個字讓蘇原紅了眼睛,抛開他對姜柚的情意,姜柚作為救死扶傷的醫生,也不應該被這樣侮辱中傷。

蘇原一言不發,強行拉着蘇琳走,蘇琳一邊尖叫一邊掙紮,但是都不管用,她敵不過蘇原的力氣,蘇原将她拉到部隊車庫,不顧蘇琳的掙紮,一把将人抱上車,随即鎖上了車門,他坐上駕駛位,發動了車,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蘇琳意識到不對,安靜了片刻,尖聲大喊:“蘇原,你要帶我去哪裏?”

但她沒有得到蘇原的任何回應,蘇琳扭過頭,蘇原鐵青着臉注視着前方,他的目的很明顯,要将蘇琳送走。

開出部隊很長一段路,在經過尖叫,打罵都不管用後,蘇琳終于怕了。她并不是真的怕蘇原,明天孫俊就回來了,她要是今天被蘇原送走,下一次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她回去後父母一定會對她嚴加管教。

“我道歉,我去道歉行了吧!哥,哥!我錯了,你別送我走!”

然而似乎道歉也晚了,蘇原還是一言不發,繼續往前開着車。臨到中午,路上的積雪也融化了不少,加上有他早上行車留下來的輪胎印,一路開得還算順利。

蘇琳從來沒覺得蘇原這樣可怕,她吓得痛哭起來,不停地認錯,“哥,我真的錯了,你別送我走,我去跟她道歉,我真的知道錯了。”

蘇原終于點踩了剎車,吉普車慢慢停了下來。

“你真的知道錯了?”蘇原扭頭看向蘇琳,冷靜地問道。

蘇琳連忙點頭,“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願意向她道歉。”

蘇原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他想起小時候,他比蘇琳大三四歲,小時候的蘇琳雖然長得醜醜的,但蘇原一直将這個妹妹當成寶,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蘇琳變得越來越刁蠻,兄妹感情也漸漸淡了。但不管怎麽樣,這是他的親妹妹,蘇原還是希望她好。

“蘇琳,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每件事都順着自己的心意,特別是感情,感情永遠都不是一廂情願。”蘇原最後勸她,這話他是說給蘇琳聽的,好像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回到部隊駐地,蘇琳真的去給姜柚道歉了。

姜柚拉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蘇琳還很驚訝,“有事嗎?”

兩人面對面,蘇琳直直地打量着姜柚,她白皙的皮膚沒什麽血色,好像身體不太舒服,雖然是被逼着來道歉,看到姜柚虛弱的模樣,蘇琳心裏也不由得生出一個疑問,姜柚真的有這麽讨厭嗎?

大概讨厭一個人和愛一個人一樣,沒有道理可言吧。蘇琳在心裏這樣說,她語氣僵硬地說道:“我是來給你道歉的,我昨天不該那樣說你。”

姜柚訝異地挑了挑眉,這真的太出乎意料。

蘇琳說完,也不管姜柚接不接受道歉,轉身就走。

她一直走過建築物轉角,蘇原等在一旁,她沒好氣地說道:“我道歉了,這回你該滿意了吧?”

蘇原看她一眼,“不是我滿意,是你為自己的錯誤買單,這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蘇琳不滿地冷哼一聲,越過蘇原跑了。她怕蘇原又發瘋将她送走。

蘇原看向姜柚宿舍的方向,有建築物的遮擋,什麽也看不到。但他還是看了半天,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打斷了他的出神,蘇原裹了裹衣領,轉身離開。

他已經答應姜柚不會再去打擾她。蘇原自嘲一笑,他方才還跟在跟蘇琳說喜歡一個人,就不要給她帶來困擾,自己卻沒做好這一點,姜柚一定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很困擾吧。

回到宿舍,蘇原一眼看到了挂在床尾的軍大衣,白天光線下,那一團污漬變得明顯,蘇原想将大衣取下來拿去清洗幹淨,取下來後又猶豫了,默默地将大衣換了個方向挂了起來。

蘇琳氣憤地回到宿舍,劉馨正趴在桌子上寫着什麽,見她進來,連忙将筆記本收了起來。蘇琳并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而是氣惱地将自己摔在床上。

“怎麽了這是?”劉馨連忙靠過去,關心地詢問起來。

蘇琳氣憤地一股腦地将今天發生的事說了,“蘇原就是個神經病!我看出來了,他就是喜歡那個姓姜的。真的搞不懂她有什麽好的。”

劉馨表情僵硬了一瞬,追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喜歡姜柚?”

蘇琳猛地爬起來,“就他護着那姓姜的那個勁,誰看不出來啊,你看不出來嗎?今天還逼着我去道歉,還想将我送走,真不知道姓姜的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了。”

劉馨心裏很不好受,就像蘇琳喜歡孫俊很多年一樣,她從認識蘇原那天就喜歡他了,可她一直将喜歡藏在心裏,扮演着蘇琳的知心朋友,日子一久,蘇原對自己也像對妹妹一樣。

可她不甘心只是妹妹啊,她要的是他的全部。

兩年多前,蘇原參了軍,跑到了這個犄角旮旯來,為了能找理由來看她,劉馨想了辦法将孫俊也調了過來,這樣她就可以時常慫恿蘇琳來看孫俊,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着蘇琳過來而不惹人注目了。

當時孫俊的調令下來,蘇琳還抱怨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渾然不知道這一切是劉馨的手筆。

“可能是因為姜柚曾經救過他。”劉馨還能理智地分析。

“可那是姜柚的工作啊,那這樣說,蘇原是軍人還保衛全國人民呢,這怎麽能算是恩情?”蘇琳掃向劉馨,“要我說啊,我心目中的嫂子怎麽着也得是你這種的吧,姜柚...”蘇琳想說姜柚土,可話還沒有說出來,她就先停住了,姜柚可真的一點都不土,看過她跳的舞,蘇琳不想再違心地黑她。

劉馨卻因她說的話而高興起來,“你說真的嗎?真的覺得我适合做你嫂子啊?”

蘇琳一直不知道劉馨對蘇原的心思,劉馨從來沒說出來過,蘇琳大腦也簡單,從來沒往那方面想,“是啊,你多好啊,門當戶對,我哥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劉馨突然氣順了,就算現在蘇原對姜柚有意思又如何,門不當戶不對的兩人想要走到一起根本就不可能,姜柚是本地人,她在這裏工作沒有問題,蘇原可是要回去的。

想到這裏,劉馨突然眼前一亮,是啊,蘇原回去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想通這個關節,劉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可蘇琳卻不願意走,“明天孫俊就要回來了,我要等他。”

劉馨早就知道孫俊打戀愛報告的事,來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她選擇瞞着蘇琳,蘇琳要是不來了,她一個人來就會顯得很奇怪。可蘇琳這時候也成了她的絆腳石,劉馨心裏焦急,可又毫無辦法,這麽多年,她很了解蘇琳,她認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更改的,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次日,蘇琳一大早就跑到駐地大門蹲守,她目送着軍隊吉普車出去,心知這車肯定是去接孫俊的,駐地離鎮上太遠,要沒有車,起碼得走三個小時。

齊頌去看望姜柚,在門口碰到了蘇琳。

蘇琳老遠看到他,想起自己那個狼狽的夜晚被這個男人看到過,假裝沒看到他朝一旁走去。

齊頌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越過她走了。

蘇琳遠遠看到他往姜柚宿舍方向去了,憤憤不平地呸了一聲,“怎麽是個男人都愛往姓姜的那裏鑽?”轉念一想,要是姓姜的和這個齊頌在一起了,不就沒蘇原的事了嗎?這樣一想,她又很希望他們能好。

姜柚早上去食堂吃了早飯,昨天蘇原走的時候她忘記把飯盒還給蘇原了,今天只好請了一個認識的戰士幫忙送給蘇原。

這半年來忙碌習慣了,突然休假還覺得很不習慣,吃了早飯,姜柚就打算去醫院轉轉。

她從食堂出發,恰好和齊頌錯開了。

到了醫院,只有張小花在值班,她烤着火,火盆是之前楊勝他們用的,看到姜柚來,她很驚喜,“新年好,姜醫生,你怎麽來了?”

姜柚腹部今天已經不怎麽痛了,她笑着說道:“新年好,這兩天有病人嗎?”

張小花正在打毛衣,“這大過年的,有什麽病人啊,沒有。”

姜柚湊過去看,毛線是草綠色的,但是款式很小,看着像小孩子的,“你這毛衣給誰織的?”

張小花笑道:“我侄兒,我嫂子要生孩子了,這花樣還是娟子姐教我的呢。”

娟子好些之後,已經回家去了,誰也沒有阻攔她,姜柚哦了一聲,“她還挺手巧的。”

張小花看了姜柚一眼,她真的挺佩服姜柚的,年紀不大,格局卻很大,要是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張小花都不能保證自己還會再幫娟子一次。

見姜柚似乎感興趣,張小花問她:“你想不想學,我教你。”

姜柚連忙擺手,“ 我學不來,我沒耐心。”

張小花瞪圓了眼睛,“怎麽會?你嫌繁瑣是不?我們那都得學打毛衣呢,生孩子可沒人幫忙織,都得自己織。”

姜柚看了張小花一眼,張小花有些微胖,看起來年紀就很小,但其實她也二十了,大概也要開始相親了,“小花,你家裏給你安排相親沒有?”

張小花紅了紅臉,她點點頭,“他們老想将我嫁給城裏人,上次給我安排了一個,估計是想着自己是城裏人,鼻孔都翻到天上去了,我不喜歡這種。”

姜柚點了點頭,确實,嫁人不淑會毀了一輩子,“再好好看看吧,又不着急。”

張小花聽着她長輩般口吻,笑道:“那你呢,姜醫生,你也到年齡了,有打算嗎?”

姜柚愣了愣,她還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嫁人這種事,似乎離她很遙遠。

“我沒考慮過。但是也許我這輩子不會結婚。”

張小花再次瞪圓眼,她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自己不會結婚呢,這太驚世駭俗了,“為什麽啊,你這麽漂亮,還這麽有能力。我看那個蘇...”說到這裏,張小花戛然住了嘴,“不可能的,女人都要結婚。”

姜柚簡單地解釋了一句,“除非是遇到一個靈魂契合的人,不然為什麽要跟他過一輩子呢。”

靈魂契合,這個新穎的詞彙讓張小花犯了迷糊。

兩人都沒注意到外面走廊上,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另一邊,蘇琳在駐地門口站了半個小時,腳都凍僵了,只能先回宿舍等消息。

劉馨見她魂不守舍,說道:“急什麽,人總歸要回來的,你再急也沒有用。”

蘇琳腦海裏卻一直在想蘇原說的那件事,她問劉馨,“我哥說孫俊打了戀愛報告,你覺得會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有些讓劉馨猝不及防,她愣了愣才說道:“那也是有可能的。”

蘇琳本來就心神不寧,聽到這話瞬間激動了起來,“怎麽可能,他這兩年來一直在部隊待着,不可能認識別的女人的。”

劉馨提醒道:“那有可能是參軍之前就認識的吧。”

蘇琳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懷疑地看向劉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麽?”劉馨假意哦一聲,“我不知道啊,還是第一次聽你說起呢。”

蘇琳卻不相信,“每次這邊有什麽消息你都是第一個知道的,我還拜托你幫忙關注一下孫俊,他打了戀愛報告你卻不知道,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幫我?”

蘇琳是個一點就炸的性格,劉馨太了解她了,連忙為自己開脫,“我真的不知道啊,你想想看,上次蘇原哥哥做手術,我都是一個多月才知道的。”

這話成功地打消了蘇琳的疑慮,她躺回床上,默默地數着時間。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蘇琳再也等不及了,穿好衣服跑了出去。一打聽,卻得知孫俊已經回來了,正在唐斌的辦公室彙報呢。

蘇琳一刻都等不了,她想馬上沖到孫俊面前問清楚,他是不是打了戀愛報告。

等她跑到唐斌辦公室外,門是虛掩的,裏面的對話聲傳了出來。

“好啊你小子,剛回來就給我扔這麽個炸彈,年前才打了戀愛報告,剛過了年就打結婚報告了,要蘇原他們有你一般省心,我也就放心了。你先把報告遞上來吧,我和宋輝看一下,沒問題就幫你批了。”

孫俊的聲音傳來,“謝謝連長,到時候一定請你和宋指導員多喝喜酒。”

“準備什麽時候辦酒?”

“想盡快了,她在榕城,見一次面不容易,我想領了結婚證之後就把她接到我父母那來,離這也近一些。”

蘇琳腦子‘轟’地一聲将腦髓炸成了漿糊,她連推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孫俊從裏面拉門走了出來,看到她,他臉色微微一變,看她面無血色,猜測她已經聽到了自己和唐斌的談話內容,幹脆說道:“蘇琳,好久不見,我要結婚了,到時候請你喝喜酒。”

說完,孫俊幹脆利落地與她擦肩而過,蘇琳仿佛被抽幹了力氣,連追上去都做不到。

姜柚在醫院坐了半天,張小花纏着她說些大學時期的事情,張小花只讀了護理中專,沒上大學一直是她心裏的遺憾。

下午她回宿舍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蘇琳。

蘇琳好像受了什麽打擊,迎面朝她走過來,卻目不斜視,或者是她目光根本沒有焦距,仿佛沒看到姜柚,就這麽走了過去。

姜柚走了幾步,覺得不太對勁又回頭看去,蘇琳走得很慢,看着狀态确實不太對。

姜柚從後面觀察了她一會兒,見她沒別的異樣,也就沒管了。

到了晚上,姜柚正準備睡了,房門卻被人拍響了,來人似乎有急事,拍得非常急促,“姜醫生,姜醫生!”

姜柚連忙下床去開門,拉開門一看,外面站着一個臉熟的戰士,他面帶焦急,“姜醫生,蘇排長的妹妹生了急病,請您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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