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冬夜

冬夜

偌大的場子裏,燈光黯沉暖昧,絲毫不寂廖,舞臺上折射出的深藍色光,就似海底裏的游魚。

時娓隐在舞動的人群中,她在年輕人們歡欣的場子裏,輕輕地擡眸看過去。

坦誠而言,她被這場livehouse吸引,就是宋敏提起樂隊主唱的嗓音很溫柔。

這讓她,無法避免地不去想起張清樾。

只是時娓沒有預料到,冬夜樂隊的主唱,原來就是他。

時娓長睫輕顫,在這一刻,她很難去形容現在的思緒。

就恍惚感覺,她依舊是不了解他的,對他的認知,好欠缺淺薄啊。

時娓吸了吸鼻子,莫名地有點不想在場子裏,繼續待下去了。

但當偏頭,見到宋敏還在随着音樂節奏沉浸後,她默了默,她安靜等着宋敏從氛圍中脫離出來。

才湊近她的耳邊,語氣努力鎮定又如常地說着一個理由,讓她繼續留下看完整場livehouse,她就先回去了。

場子裏太歡鬧,宋敏聽得不算太清楚,但時娓想要提前撤場的話兒,她抓住了重點。

她遺憾地啊了聲,可惜道:“你不繼續看了啊。”

時娓笑了笑,輕嗯了聲點頭。

臺下的光線是暗淡的,宋敏看不太清時娓的表情,她沒有多想,就在歡欣的場子裏,沖着她點了點頭。

時娓雙手揣進羽絨服口袋裏,她轉身融入人群中,輕輕垂下眼眸,沉默又安靜地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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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樾身體素質不差,可港城和宜桉氣候溫度相差太大,他今天下午落了航班,開車從機場往宜桉趕時,感到了有點不舒服。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只想着晚上參加完這場活動後,就去見心心念念的姑娘。

畢竟,他是真放不下。

情意難止,就很想見她。

要不然,前幾天的晚上,他也不會特意飛回來了一趟。

過來後,就只為了匆匆看她一眼,卻連話都沒說上。

可倘若,時娓對他,到底是沒想在一起的念頭。

縱然,張清樾修養得體,不是死纏爛打的人,犯不着。

但也還是想再試試。

只不過當在livehouse的場子裏,當黯沉的燈光滑過,張清樾骨節分明的手指扶麥,他斂眸時,竟似看見了時娓的身影。

這姑娘穿着牛仔褲和羽絨服,細眉潤唇,素淨着一張臉,在歡鬧的場子裏,像從學校偷跑出來的一樣,就差背個書包了。

張清樾眯了眯眼眸,別疑心是看錯了,但當再次望過去時,就已沒了這姑娘身影。

氛圍極好的livehouse裏歡呼聲不停,冬夜樂隊演出結束後,女粉絲們的尖叫聲更是能掀翻房頂。

張清樾身體有點不舒服,以及剛才在場子裏見到的姑娘身影,消失地太快,讓他都無法确定是不是看錯了。

所以當在這嘈雜的環境中,他就感到有點煩悶,想抽根煙。

回到後臺的休息室後,張清樾拎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他看向鄧适,輕描淡寫道:“我先回了。”

鄧适見張清樾說話時,神情倦懶,情緒不佳的模樣,他嗯了聲,點頭:“行,你先回,我在待會兒。”

livehouse還沒結束,鄧适還是要多留一會兒,不能兩個人都走了。

張清樾唇角輕扯地點了下頭,他穿上外套,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咬了一根,接着又随手抛給了鄧适。

兩人走出休息室,出去抽煙,透透氣。

一支煙的時間結束後,張清樾離開,鄧适就繼續回場子裏。

在夜色中,張清樾手指夾煙,指尖彌漫開煙圈,他記起了二房家的小姑娘,拜托地話。

他極輕地笑了下,說:“除夕你回港城了,有時間見見小姑娘詩雯,她還挺想你。特意送了禮物給我,托我給你帶話。”

鄧适笑出了聲,應了聲好,然後他偏頭看張清樾,若有所思道:“你返港城越發頻繁了。”

到底是港城人,私底下好友間聊天時,鄧适不知覺地說了粵語。

張清樾吐出一口煙霧,撣了撣煙灰,語氣聽不出情緒地回他:“就是你想的那樣。”

在奢靡的港城,富貴的名利場上,誰能不知道梁家呢。

尤其梁啓沛老先生,一代枭雄,他的發家史,随意地截取一段,都是令人瞠目結舌,不可複制的過往。而現在他年事已高,對待幺子梁嘉謙,也到底已逐漸上心。

鄧适嗯了聲:“你回港城回的勤了,我就還在宜桉待着。”

在港城鄧家,鄧适妥妥地富家少爺,家裏人也都不拘着他。

他随着張清樾來到了宜桉,也就由着他去了,只若是長輩們挂念的緊了,才會催着他回港城一趟。

而在宜桉,鄧适的書屋不做了後,他就又随手接下來了一個酒吧場子,現在大多數的時間就都是在酒吧窩着,更懶得回港城了。

就連遍布有鄧家産業的沿海城市,他都去的少了。

畢竟,在宜桉這處地方,能知道鄧适和張清樾身份的人實在不多,圈子都夠不上。

所以他覺得,留在這兒,挺自在。

聽到這兒,張清樾咬着煙,唇角輕彎,含糊不清地笑了聲。

冬季夜色中,隐約有livehouse的歡呼聲傳來,張清樾摁滅煙,他從口袋裏摸出車鑰匙,輕擡了擡下巴:“先回了。”

鄧适點頭,朝張清樾擺了擺手,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往停車場走去,從另一側飄出來了濃濃的香水味,以及高跟鞋的噠噠聲傳了出來。

旋即就見到了兩個化着濃妝,穿着短裙的女人,笑容滿面地直奔過來。

張清樾目光淡淡地落過去一眼,只覺得還是素淨着一張臉的姑娘好看。

他轉身繼續往停車場走去,卻沒有想到,下一秒,他就被攔住了去路。

女人仰頭看他,黑色的假睫毛抖着,語氣膩歪到能拉絲:“我是冬夜樂隊的粉絲,可以加個微信嗎?”

說着話,女人腳步上前,想要拉進距離,意思不言而喻。

張清樾懶得多搭理,他眉眼疏淡地側過身子,并且心知,樂隊粉絲只是幌子,勾搭的話術也低級。

只不過,良好得體的修養讓張清樾不會說出難堪話語。

他只往站在一旁,看戲似地鄧适,揚了揚下巴,嗓音溫淡地道:

“看見他了嗎?”

“過去找他要微信,卡裏很有錢。”

随着他慢條斯理的話,女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往鄧适哪兒瞟去。

鄧适瞧見張清樾一句話,就毫不客氣地“禍水東引”,他也是低笑出了聲。

車鑰匙解鎖了車門,張清樾坐上駕駛位,卻沒立刻啓動。

他擰開了瓶礦泉水,仰頭,喉結輕滑地喝了口,壓了壓身體的不适感後,才把車子開了出去。

這兩日,冬季宜桉未落雪,雪意停歇。

但偶爾,在轉角街頭,依舊能見到未完全融化的積雪,似破碎的白玉。

在紅路燈口,張清樾扶着方向盤,他偏頭往街邊堆雪看了一眼。

收回視線,他低咳聲後,轟動油門,開往了綠宜小區的方向。

時娓在半個小時前就到了家,并給宋敏發了條消息,知道她還在livehouse嗨着,沒離開後。

她叮囑地發了條信息過去:“結束後,晚上坐車回家注意安全。”

宋敏迅速地回:“好嘞!”

只不過,當發完消息後,時娓指尖握着手機,她垂頭盯着屏幕,卻不受控制般地連連出神。

她想起了,在排隊進場時,偶然聽見的話語。

這預示着,會有女人去加張清樾的微信。

他會同意嗎?

時娓不得而知。

但當想到,冬夜樂隊這麽受歡迎,肯定會有不少喜歡的粉絲,想着去聯系後,她緊抿了下唇,心裏下意識地悶了下。

默了默後,時娓輕呼出口氣,努力暗誡自己不要多想,然後起身進衛生間洗漱。

出來後,時娓已換上了一套保暖的珊瑚絨睡衣,而她本來是要直接回卧室休息,但當見到客廳中的垃圾桶,今天還未清理後。

她輕呼出一口氣,索性還是決定把垃圾給換下來,開門先放在門口,明天早上出門時才帶樓下扔掉。

想到這兒,時娓給垃圾桶套了一個嶄新塑料袋,然後她拎着一袋垃圾,系好口子,往門邊走去。

輕輕地打開房門,時娓彎腰順手把它放在門邊,但也就在這時,電梯間的聲控燈亮起,暖色的燈光落了下來。

而當時娓擡眸時,她猝不及防地在電梯間靠近窗戶口一端的瓷臺上,見到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時娓長睫輕顫,她呼吸窒了窒,沒有想到,會看見張清樾。

只見他穿着深色外套,裏面是略顯松垮的黑色毛衣,微露出鎖骨。低垂着眼睑,黑發微遮住了他額頭,看不太清他眉眼間的神色。

比起以往他穿着的成熟斯文,今天許是樂隊參加活動的原因,穿的就休閑随意的多。

他全身透着溫柔又幹淨的少年氣,看起來和男大學生沒差。

時娓楞了下,她不知道張清樾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也不清楚,他在樓梯間安靜地坐了多久。

時娓抿了抿唇瓣,只下意識地邁步朝他走了過去,輕輕地喚了聲:“張清樾。”

張清樾慵倦地眯了眯眼眸,他擡起頭,往她哪兒看過去。

他唇角輕彎了下,嗓音有幾分輕啞:“怎麽出來了?”

張清樾到這兒有一會兒了,但出了電梯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身體有點不舒服,去見她,說不準會把她給傳染上,畢竟這姑娘體質看起來挺弱的。

所以張清樾到底沒去敲門,但立刻走,他也舍不得,索性就在電梯間坐一會兒。

卻未預料,會撞見她。

時娓盯着張清樾的臉,她長睫輕顫,不由得地又靠近了點。

只見他烏發朗眉,眉眼溫柔又優越,可現在,瞧着卻似有點潮紅。

時娓瞬間反應過來了,她擔憂問:“張清樾,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說着話,她站在他身前,下意識伸出白皙手背,去撩開他的額發,貼向他的額頭,想感受下他的體溫。

張清樾眉心微微斂着,看着時娓。

她穿着成套的睡衣,毛茸茸的質感,是淡奶油般的淡黃色,在胸口位置有卡通小熊的圖案。

張清樾有剎那的恍神。

時娓緊抿了下唇,感受着他的體溫,覺得是很燙的。

她蹙了蹙眉,剛想收回手,并開口說話時。

也就在這個瞬間,張清樾毫無征兆地伸手握住了時娓的細膩手腕,用力地把她往懷裏帶。

下一秒,他手臂牢牢地環住了她的腰。

他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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