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民國二十年,七月初,時婉與蘭懷君離開之江,前往江右久居。

而後同年九月中旬,倭國在關東挑起事端,以柳條湖事件為由,向關東守軍發起進攻,九一八事變爆發,局部抗戰開始。

次年二月,關東全境淪陷。

這期間倭軍引發多起事變與慘案,焚毀搶奪圖書典籍,并進攻申城,一二八抗戰爆發。

三月上旬末,倭國在關東地區攜廢帝建立傀儡政權。

四月下旬,虹口公園爆炸案發生。

五月上旬,經四月末調查團通過議案,簽訂淞滬停戰協議,後在同月中旬,倭軍發動五一五政變。

九月中旬,倭軍在關東境內制造屠殺慘案,屠殺三千多同胞。

民國二十二年初,倭軍攻陷山海關。

民國二十三年九月下旬,倭國發生關西大風災,數萬人死亡。

同年十月上旬末,長征開始。

民國二十四年十二月上旬,一二九抗倭救亡運動爆發。

民國二十五年一月下旬,關東抗倭聯軍成立。

同年五月底,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在申城成立。

八月下旬,兩黨實現第二次合作,組成以兩黨為基礎的全民族抗倭統一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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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上旬,七七事變爆發,全面抗戰開始。

同年七月底,傅蕙離開之江,前往江右投奔時婉。

歷經整整六年的時間,二人再次見面時,差點都要認不出對方是誰。

時婉瘦弱不堪,全然沒有了離開之江時的朝氣模樣,蘭懷君亦然。而傅蕙滿臉病容,加之咳疾嚴重,跟着船隊沿水路走了三四天才到江右。

時婉接到時驚鴻從之江傳來的消息,和蘭懷君早早的就等在碼頭邊。

過往的船只一趟又一趟,在日落西山時,又一趟船只路過停下。

看着從船艙裏出來的人一個接一個,二人張望了許久之後,目光落在了最後一個出船的人的身上。

那人就是傅蕙。此刻的她,病痛纏身許久,瘦弱得吓人。

二人起先沒認出來,還是傅蕙踏上碼頭之後,與她二人相望良久,久到船只都已經開走了。

傅蕙看着還站在那兒的人,小聲道:“是,囡囡嗎?”

聽見熟悉的聲音,時婉仔細瞧看剛剛下船之後,就站着不動一直注視着她和蘭懷君的女人,模樣看着是有些熟悉的。

“蕙蕙姐?”她不确定地問出口。

“诶!”傅蕙連忙應聲,提着手裏的小箱子,腳步有些慢的走到二人跟前,滿臉歉意道:“讓你們等了好久,我過來晚了。”

她臉色差得難看,臨到跟前,時婉才看清她臉上輔着一層病色,發間有幾根白發,脊背微微彎了些,腳步有些蹒跚。全然不見六年前那幅唇紅齒白的模樣,像是風燭殘年,纏綿病榻已久的老人家。

“蕙蕙姐,你怎麽了?生病了嗎?怎麽身子消瘦的這麽厲害?!”

傅蕙看着就像是能被風吹跑的,時婉趕緊伸手去饞着她,蘭懷君也動作迅速,伸手從她手裏接過箱子,就怕她一個不穩,連人帶箱子倒頭栽水裏去了。

終于得了一個倚靠,傅蕙身子也站不得那麽直了,虛虛借着時婉手上的力量站好,笑道:“走水路費的時間有些久了,你們是不是等了我一天?”

蘭懷君搖搖頭,時婉饞着她,慢慢轉身往回走,“沒多久。大哥早些告訴我了,讓我在碼頭這兒等等你。蕙蕙姐,我們離開之江的時候,你的病不是好多了嗎?怎麽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們離開後,之江還是陰雨天不斷,我這病一直反複着,沒有什麽起色。”傅蕙走得慢,時婉就适應她的步子,她繼續說:“翠翠想帶我去京城,驚鴻說再等等,拖着拖着,後來出了事兒,我就一直在之江待着。”

她似乎是不太願意說太多自己的事情,因為這樣顯得是在訴苦,所以轉移話題問道:“你們,怎麽也瘦弱成這個樣子了?臉也曬黑了好多,懷君的衣服上怎麽有那麽多個補丁啊?”

順着她的話,蘭懷君看了一眼自己袖子上的補丁,有些不好意思地擡手撓撓頭,“這是前不久搬東西的時候,給刮破了。我補得不好,歪歪扭扭的一點也不好看。”

傅蕙笑,“我瞧你這手藝還不錯,哪裏有你說得那麽醜。”

“蕙蕙姐,大哥将你送過來,翠翠呢?她不跟你一塊來了嗎?”

傅蕙:“她讓我送出國留學去了,要是幸運能躲過去就好,要是……要是沒躲過去,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但我總得給傅家留個念想的。”

“蕙蕙姐……”

她說:“前年,驚鴻和驚宣回家一趟,時叔叔身子還行,我爹已經卧病在床許久。兩位老人家晚年沒我們這些做兒女在身旁照料着,只能相互幫助。他們回來沒兩三個月,時叔叔托人帶信給我,說我家散了。我爹病發,撒手人寰,傅家的傭人們自然另謀生路去了。現在只剩下時叔叔一個人在家,他老人家沒個說話的人了,也不知道好不好過?”

“蕙蕙姐……”時婉欲言又止,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傅蕙比她年長,想法也比她多一些,她想要安慰兩句,都不知道從哪下嘴。

更何況傅蕙這模樣,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周身萦繞着一股飽經風霜後的頹敗之氣。

“囡囡啊。”

時婉趕緊應話,“诶,蕙蕙姐怎麽了?”

“驚鴻和驚宣也都要上戰場了。”傅蕙走着走着,突然就眼眶一熱,又說起了時家兄弟,“驚鴻年紀擺在那兒了,可驚宣這才多大年紀啊?上了戰場那就是九死一生,能下得來還好說,要是下不來……”

“蕙蕙姐,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她也不能說是個不看重親情的人,只是國難當前,這些都得往後放一放,“大哥和驚宣當初選擇進入軍校,肯定是想過有一天要上戰場的。不止是我們擔心害怕,他們也一樣會害怕。

人,哪有什麽都不害怕的呢?蕙蕙姐,我們要活着,從來不是說說而已。我們要站着活,堂堂正正的活。跪趴在別人的腳下喘息,那不叫活着,那叫茍且偷生,茍延殘喘,是屈辱。

除了我們自己,沒人願意看見我們堂堂正正的活着,有骨氣的活着。”

傅蕙讓她說得淚眼婆娑,側臉看她,顫抖着唇,只哆嗦地說出,“囡囡啊……”

“蕙蕙姐,我們現在所努力為之奮鬥的,是為了讓我們或者是我們的後人看見不一樣的明天,一個美好幸福的明天。”時婉擲地有聲道。

她有點知道傅蕙為什麽會說起這些,傅蕙如今孑然一身,可不就是茍延殘喘的活着。若是沒有她和蘭懷君在江右接應,只怕處境極為凄苦不堪,難免心生膽怯,不願面對生死存亡。

“囡囡,我如今什麽都沒有了。”傅蕙再忍不住,潸然淚下,“我娘生下我沒多久,就離開了人世。我爹前年生病也走了。茴茴,她沒熬到滿十六歲,也沒了。我如今還有什麽?我可不就是孑然一身了嗎?這老天爺留我一個人還活着,有什麽意思,用來取笑我們的不自量力嗎?咳咳咳……”

她說到激動之時,咳嗽聲壓制不住,突然爆發,咳得面色潮紅,撕心裂肺。

三人的腳步被截停,時婉立即找了塊幹淨的空地,讓她坐下歇一歇,緩一緩這駭人的咳嗽聲。擡着一只手在她身後輕輕拍着,想着這樣應該能讓他好受一些。

蘭懷君擔心,蹲在傅蕙身邊看着,瞧她咳得面色痛苦,立即從懷裏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遞到她嘴邊。

傅蕙手哆嗦地接過手帕,捂上嘴,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不止。耗了好些工夫,她才覺得胸口的郁氣散去一些,咳嗽聲才漸漸止下去。

将捂嘴的手帕拿開,那帕子上留下一片殷紅的血跡,她嘴角也有,嘴唇被血跡染出了血色。還是靠這樣的荒誕方式,讓她看着有些氣色。

“怎麽還咳出血了?!”時婉扶着她的手,神色焦慮不安,追問着。

傅蕙捏着手裏的帕子,沖她搖搖頭,示意她別問。

時婉不問,蘭懷君還是要問得,他雙手死死地攥着小箱子的提手,神色關切看她,“蕙蕙姐,你咳疾怎麽這麽嚴重了?時大哥,他已經忙到沒有時間好好照顧你了嗎?”

傅蕙剛吐了血,這會兒沒什麽力氣說話,加上在船上待了三四天,那一路過來實在不好受。

人一疲累,就容易想些難過的事情。一想難過的事情,身子就熬不住,本就還生着病,這一來更是雪上加霜。

不過這會兒,她将郁氣咳出來,就好多了,只是累得不想說話,借着時婉的力氣勉強站起來,有氣無力道:“別問,先回家。”

腳下的步子踉跄無力,時婉不忍心讓她繼續走,想要俯身将她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去。

不過沒蘭懷君動作快,還沒松開手,蘭懷君就已經将箱子放在她腳邊,然後彎着腰回頭看她。

“讓我背蕙蕙姐回去吧,她再繼續走下去怕是要出事。囡囡,你提着箱子跟在我旁邊扶着點就成。”

蘭懷君雖然瞧着身子瘦弱,但時常搬重物,身上的勁兒還是足的。将傅蕙背在背上還掂了一下,眼底流過一絲詫異,沒多嘴,又是回頭看看時婉跟上沒有。

時婉不敢耽擱,提上小箱子,跟在他身邊扶着傅蕙。二人速度快,腳力也足,住的地方也不是特別遠。

早年來的時候,因為要謀些生計的活,所以找了戶靠近那碼頭的小木房居住。

蘭懷君認得字不多,只能做個苦力工,天天搬東西走上走下的。時婉好一些,給人做了個記賬的活計,勉強糊口。

倒不是說二人花銷用得多,只是大部分都置辦了物資,捐給了上前線的戰士們。當然這樣的事情,不止他們在做,還有無數的愛國人士都在做。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不停止。

做工粗糙的布鞋踩在石板上,嗒嗒作響。前幾天剛下過雨,石板結了一層青苔,布鞋踩上去還有點滑。

蘭懷君下腳很穩,但也怕摔了傅蕙,時刻看着身旁的時婉是不是一直跟着。

陰暗潮濕的小巷裏,有股雨後帶來潮濕發黴的腥味,混着淡淡的泥土味道,聞着讓傅蕙不自覺蹙眉,想屏息忍耐。

前路陰暗逼仄,蘭懷君一頭紮進黑暗的小巷裏,腳步還是穩當的快速前行,時婉亦然。

走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傅蕙撐着要合上的眼皮去看,前方有了亮光,那是天還沒有黑下來的提示。

屋檐水滴答滴答地落在黑暗中,她聽着就忍不住微微瑟縮了一下。

傅蕙無力閉着眼,想:婉婉和懷君住在這裏六年,這樣的地方不習慣也得是住習慣了,看一眼就叫人覺着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颠簸變慢,到最後直接停了下來,傅蕙沒力氣再睜眼去看,只是側耳聽見一串鐵器相撞的聲音。

然後,嘎吱一聲,好像有人推開了門。

不知道哪兒吹來的一股風,襲向她,她覺得有些冷,雞皮疙瘩猛然起了一時也沒消下去,腦子逐漸混沌,耳鳴聲愈響。

驟然間身子一冷,傅蕙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冷得慌。

身子蓋着的被子像是有幾十斤重,壓得她喘不上氣,手無力的胡亂擺動幾下,又被人塞進了被子裏,緊緊裹着。

“蕙蕙姐這是怎麽了?”

“像是發熱了。”話音剛落,額前傳來一陣舒服的涼意,傅蕙想要睜開眼,卻事與願違,動彈不得一下。

“恐怕是趕路匆忙疲累,下了船見到我們,又突然那樣,一時受涼發病也不知道。”

“那我去給她抓藥退熱的藥!”

“抓個兩天的藥,再去買點老生姜回來煮水。懷君,你兜裏還有閑錢嗎?”

“還有一點,應該是夠的。能抓幾副是幾副,沒了再掙,可不能讓蕙蕙姐再受罪。”

“嗯,天快黑了,你早些去早些回來。”

“好!”

随後,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響起,身邊留下的人,又是一陣嘆息。

傅蕙昏睡過去前的那一刻鐘裏,滿腦子都是在想一件事情。

她想:自己這一來,突然就成了婉婉和懷君的累贅,可是給他們添了好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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