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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孫大丫在旁邊喚了一聲，“二姑。”

安寧招手讓她過來，三丫動作比大丫還利索，鑽到安寧面前，“二姑，你找我姐幹嘛？”

安寧看了一眼站在孫小二後面微笑的大丫，“找你誰都一樣，你們陪二姑出門去轉轉？”

孫三姑聽見安寧要出門，把給王翠芬的面疙瘩湯砰的一聲放桌上，還好土陶碗結實，夠大，裏面的面湯一點都沒灑出來。她背着小六子往安寧這邊來，“你跟大丫他們出門，我怎麽放心。”

“罵我窮講究的是誰？”

“罵我沒缺胳膊斷腿，不該讓人伺候的是誰？”

孫三姑翻了個白眼。

孫三姑過來，安寧也沒跟她客氣，上前挽着她胳膊，往院子裏去，意有所指道：“就不能溫柔一點。”

“溫柔能當飯吃？”

“你當壞人還上瘾了。”

“我見不得花裏胡哨的東西。”

“你是見不得人愛打扮！我也想打扮，我也愛打扮啊。”

“還愛金釵、銀釵、絹花、璎珞、步搖……”

聽着那聽都沒聽過的飾品，孫三姑氣道：“你愛打扮，打扮去吧。”

“唉，我這不是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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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三姑擡頭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半截的安寧，穿着身半新青色繡花的襦裙，自己一身補丁的長袖衫子，顯得窮酸，就像小地主家的窮婆子侍着自家姑娘，降了分位，嘴巴翹的老高，立刻馬上就從安寧的手臂掙脫出來。

安寧站在後面看着孫三姑背着小六子，昂首挺胸，氣沖沖往前走，被她氣笑了。

而後發現大丫他們沒跟上，她回首看了一眼竈房門口的三姊妹，“來啊，我們就在這院子裏周圍轉轉。”

三丫跑上前牽着安寧的手，“二姑，傍晚的時候，老虎就在後山上轉悠，餓得叫，我怕。”

“它會來吃人嗎？”

孫小二湊過來，站在另一邊上，看了一眼安寧牽着三丫的手，想靠近又不敢。安寧主動牽着他，他握緊了安寧的手，嘴上卻道：“娘說，我是個男子漢，我不怕老虎。”

“對！你不怕。”安寧道。

孫大丫笑，“二弟你不怕老虎，怕是哄鬼？二姑才是真不怕老虎。”

她掰着指頭數了數，“一，二，三，加上二姑在下河村青牛嶺打的那只老虎，二姑打了三只老虎。”

經孫大丫提醒，安寧記起來，孫二姑曾經是打了三只老虎，第一張虎皮賣了之後給老四進城花用了，剩下兩張被放在左堂屋太師椅上充門面，老六搬走的時候開口要了，孫二姑沒給，兩人鬧僵了。

不過以前孫二姑敢追着老虎打，安寧可沒那個膽子。

只好叉開話題道：“這老虎啊，一般都是怕人，不進家宅。出門在外膽氣一定要壯，不要慫，帶棍棒防身最好，傍晚不出門，就沒事了。”

“我們就在院子外面轉轉，一會兒就回了。”

“那二姑，你什麽時候又打虎啊？”三丫在旁邊問。

安寧：“……”

孫大丫追問，“那只老虎總是在後山打轉，二姑，它是不是你打死了老虎的親戚啊？”

“一山不容二虎”，安寧皺了皺眉頭，“可能是老虎進入了發情期，到處亂竄，過界了。”

“說多了你們也不懂，最近後山不清淨，還是聽你們娘的，你們不要随便跑出去玩。等過些日子，老虎就走了。”

三個孩子點了點頭。

安寧帶着三孩子出了院門，沒走多遠，就看見孫三姑背着小六子在山下田裏給秧苗除草，一行人走到孫三姑面前，孫小二還要下田湊熱鬧，孫三姑理直氣壯的讓所有人都去幫忙，三個孩子性子軟，孫三姑慫恿，吹捧兩句，孩子們都下去幫忙。

安寧站田埂上沒動。

孫三姑打趣道：“就二妹嬌貴，你這傷養着吧。”

正說這話呢，孫德扛着鋤頭從對面山頭轉彎過來了，他一聽見孫三姑的聲音，就見安寧的站在田埂上，正向他這邊望過來，他頓了一下，掉頭就走。

安寧沒事到處張望，正好瞧見他，只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孫三姑邊除草邊與安寧說道：“你啊，你讓孫德一家幫你幹活，他們一點忙沒幫，他們幹活我看不上，想你也看不上，不如陪點銀錢實在。”

“他家糧食不知藏哪了，門沒上鎖，我看了下竈房，找不到糧食，那單身漢子房間裏，我可沒去過，我也不會去。”

“他們不是送了精米嗎？”安寧道：“一個屋檐下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要是給了賠償，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

“你不知精米是老七買的？”

孫三姑表示不信，“二妹，你真不知道？老七最近轉了性子，對你不錯，你別老是要分家，要分家！你鬧分家，你家老七都怕了你了，躲着你，不敢見你，就怕你要跟他鬧分家。

另外，補償的事，我幫你談好了，扣除先前孫德家補償的，我讓他們家出六兩銀子，就算了。就這他們還拿不出來，那，就是那邊那塊地，我知道你喜歡那塊地，就說讓他們賠給你了，孫德沒同意，見着你就躲着你呢。”

正所謂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安寧受傷這事較真，要抵一條人命。可“孫三姑”活着，受點傷就要賠償十兩八兩銀錢，是天價。就院子門口半畝不到的菜地，向陽，肥沃，離安寧家豬舍近，種菜方便。

原先的孫二姑眼饞好久了。

孫三姑以為安寧高興，會誇她一聲能幹，道一句謝。

安寧看了孫三姑一眼，轉身就走。

種地，安寧是不可能全靠地裏刨食的，可當了農戶，不種地說不過去。這日子要過成啥樣，還要好好合計，要不缺錢，又不能太富，吃得好，穿的好，住的好，能折騰孫家人就好了。

記起孫三姑之前種了四季豆，育了辣椒苗，安寧散步順道過去看看，沒想到到了地裏，因為前陣子下雨雪，秧苗葉子都焦了，雜草叢生。

安寧清理了雜草，剩下秧苗要死不活的，想吃菜，是沒指望了。算計着下次種上花生，草才除了一半，安寧不幹了，露出十幾根稀稀落落四季豆苗。

回返的時候，天邊晚霞滿天，安寧路過一片竹林，一只錦雞受驚從竹林竄出來，撞竹子上撞死了。安寧順着那條線索，又逮到了一窩野雞，連母雞在內有七只，用襦裙兜回來關了竹籠裏。

孫三姑回來的時候，安寧鍋裏熬着粥、炖着野雞湯，在竈房外面洗小白菜，三個孩子聞着味，跑過來圍着安寧打轉，三丫開口道：“二姑，你煮炖啥呢？好香啊！”

“炖野雞啊。”

“先說好，野雞肉少，還不夠二姑吃，沒你的份啊！”安寧先斷了他們蹭吃的念頭，升米恩鬥米仇，吃溜了，不能慣的。

王翠芬在屋裏聽到自家孩子回來了，抱着小七出來透透氣，“你二姑去梨樹山凹裏除草，回來的時候路苦竹林，撿着一只撞死的野雞，全家老小都被你二姑撿回來了，喏，母雞與小野雞崽在那屋檐下竹籠裏關着。”

三丫一聽，拉着自家二哥就小跑過去看了。

大丫站在原地，伸長了脖子往那邊張望，安寧道：“想去，就去看。”

大丫看了眼王翠芬，見她點頭，才踱步過去，“二弟，三妹，別把野雞崽逮出來，要是跑了，看二姑不打折你們手。”

安寧聽了看了孫大丫一眼，洗好了小白菜就要進屋，孫三姑攔了一下，

“二妹，野雞在林子裏鑽得賊快，哪有撞死的啊，這麽邪乎，怕是不吉利，你餓死鬼投胎啊，喝那野雞湯！”

“不許吃，端出去倒了！”孫三姑道。

“喲，你整天神神叨叨，好好的肉不吃，你管天管地，還管我喝野雞湯。”安寧話也狠，“這野雞撞死在我面前了，是我運氣好，合該進這財，你少說三道四的，警告你啊，別管我的事，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我翻臉無情，你知道的。”

繞過孫三姑身邊，安寧端着小白菜回首道：“另外，我傷好了，從現在起，你不用給我做飯了。”

孫三姑正想罵安寧忘恩負義，安寧又補了兩句，“先前的事謝謝你了，我讓老七帶的話作數，那塊地，你要是中意，就先送你耕種兩年。”

孫三姑一聽，安寧這是逼她出頭，那塊地送給她耕種兩年，她明知那塊地是套子，架不住稀罕呀。

王翠芬站旁邊幾次欲言又止，見安寧進了屋才咬牙道：“二妹，我有事找你。”

“吃飯最大，等着。”

安寧進了屋，看了一眼吊鍋裏面炖的雞湯，往快要歇火的竈裏添了把柴火，大鍋裏熬着精米粥，粘稠适中的時候起鍋，在灑下小白菜燙一下，碧綠碧綠的，噴香。

用靈泉水做的飯菜，就是又鮮又香。

要是有人吃出什麽不同來。

別問！

問，就是廚藝大漲。

安寧吃了飯，把竈房打掃幹淨，在院裏消食。

王翠芬囑咐了孫大丫一句，“洗碗。”一手抱着熟睡的小七，一手搬了根凳子出來，招呼安寧坐。

安寧沒過去。

不一會兒，王翠芬又進屋拿了一根凳子，與一個類似沙盤之類的東西出來。一個缺了口的盆子裏裝着大半盆泥沙，王翠芬準備了樹枝，再次招呼安寧過去。

安寧走過去時，王翠芬在盆裏歪歪斜斜的寫着三個漢字，像缺胳膊少腿的，又一筆一劃湊齊了，她站在旁邊瞅了瞅，“順，嬌，汐？”

安寧驚訝道：“二嫂，你會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