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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是夜。

大雨滂沱，山路上濕滑陡峭，一個少年背着一位戴爛鬥笠的小女孩，自己淋着雨，沒走幾步就摸一把臉。

口中安慰着小女孩，“九妹，堅持一下，堅持一下我們就到了，你不要睡。”

“我沒睡。”他背上傳來小女孩弱弱的聲音。

那少年道：“那位老板娘看起來兇巴巴，二哥打聽清楚了，她是個好人，你暫時跟着她，等我們家熬過這段日子就來接你。”

“恩。”

“九妹要乖乖的……”

“恩。”

安寧和往常一樣挑着一挑水來湖邊賣涼茶，現在她家的生意不止伏天炎熱的時候生意，這臘月天冷，生意也不錯。

只是她才到茶棚就發現茶棚旁邊路上有一串陌生人的腳印，安寧也沒多想，可剛到茶棚就見那窄窄的屋檐底下卷縮着一位兩歲左右的小女孩。

安寧看過去時，那小女孩看見安寧小身子向後縮了縮。可就那麽寬點地方也無處可藏。

安寧放下水桶開門，小女孩怯怯都要看過來。

“姑姑，姑姑你好……”

安寧轉頭看向她。

很久之後小女孩才道：“哥哥讓我在你那裏借宿兩天？我可以幫你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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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不知道兩歲的孩子能幹什麽？但一瞧是個女娃娃，不會是被抛棄了吧。

這大人還教的好，安寧問她：“你爹娘呢？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小女孩一直沒回話。

又似乎是在考慮，可能小腦袋瓜子轉不過來吧。

安寧生火煮涼茶，開始擦洗桌椅板凳。

小女孩兒怯怯的就要上前幫忙，給她搬板凳，可惜力氣小身子弱，搬都搬不動。

安寧趕緊給她找了個凳子，讓她坐在上面，“你就待在那兒，你不要動。”

也不敢小女孩聽不聽得懂，她道：“我會幫你找到你爹娘的？”

“爹去年就沒了。”小女孩哭，“哥哥養了我就不能養妹妹了，妹妹還小，妹妹沒有斷奶？”

“娘，她剛過世了。”

小女孩颠三倒四的重複着她說的那幾句話。一看就是有人教過了，也确實是他哥哥昨天晚上交給她的。

小女孩為了活下去，為了等到哥哥接她，她認真的記認真的記，就記住了那幾句話。

她哥哥說還知道眼前的姑姑不是壞人。

有客人上來上門了，安寧也顧不上她，可是小女孩真的很乖，安寧讓她坐在凳子上，她就規矩地坐在凳子上，動也不動，乖巧的很。

客人上門還誇了她幾句，小女孩淺淺的笑着，露出臉上兩個小酒窩。

安寧也留了心，在那些客人之中問道，“你們有誰見過這個小女孩嗎？”

衆人搖頭。

有人猜測，都是因為老板娘人心善生意又做得好，有人養不起娃娃，把她送過來了吧。

不過早不送晚不送，都兩歲多了才送來，确實讓人迷惑。但肯定是熟人沒錯了，甚至有可能本人就在這周圍。

安寧早早收工，也注意了一下，中午把自己吃的餅子用涼茶泡發，分了小半碗給小女孩兒，小女孩小口小口吃着瞪着一雙圓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直誇，“好吃好吃。”

但她只吃了一小半，留了一大半，在涼茶旁邊的樹上摘來樹葉，把另一半包了起來。

安寧很不解她問：“你要留給誰啊？”

“我要留給哥哥，還有妹妹。”

“那你哥哥人呢？”

小女孩沒有在說話，後來無論安寧怎麽問，她都不再說話。

安寧在茶棚附近找了找，連山上林子裏都注意了一下，甚至去了老七茶棚那裏問問有沒有看見可疑的少年，結果都沒有。

要是安寧在山林子裏找一找，就能遇見送小女孩來的少年了。

少年看見安寧到處找人，心裏很矛盾，希望老板娘找到他，又不希望老板娘找到他。

偏偏在安寧往山上瞧的時候，他躲進了草叢裏。

安寧一直等到傍晚，眼見天都要黑了，沒有找到那少年，也沒有人來接小女孩。安寧擔着水桶，牽着小女孩的手，她把她帶回了家。

只是進院子的時候大家都在忙，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安寧帶了一個小女孩回來，小女孩也很乖，一直都不怎麽說話。

安寧給她煮了雞子，蒸了雞蛋羹，炒了泡椒肉絲，做了一份水白菜煮肉片湯。葷素搭配都有了，安寧跟小女孩盛了一碗白米飯。

“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不說話。

“你家在哪裏呀？”

小女孩還是不說話。

甚至她看着飯食直流口水，卻連飯都沒有吃。

無論安寧怎麽哄，她都不在說話，也不吃飯。

等安寧為了豬收拾了家務，在哄小女孩吃飯，小女孩還是不吃，只好把飯菜溫在鍋裏，等夜裏小女孩餓了起床吃。

但是有小女孩在安寧去靈泉空間裏面起水，就沒有那麽方便，只好把小女孩哄去睡了，才從空間裏面取出靈泉燒水洗澡。

第二天一大早，安寧就起來做飯。

小女孩昨晚沒吃晚飯也餓了，悄悄的起床跟在安寧後面，真是不像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安寧又把蛋羹蒸的蒸熱遞給她，“我給你加了一點糖，很好吃，你嘗嘗？”

小女孩小心的接過。

坐在旁邊凳子上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來吃，去一會二又擡頭看看安寧，然後又低頭繼續吃。

等一碗蛋羹吃了大半，小女孩捧着碗就不動了。

“你吃飽了嗎？”安寧問。

她熱了一些昨晚剩下的飯菜，将就了一下，把豬食煮在鍋裏。

小女孩輕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安寧想了一下，“你不用給你哥哥妹妹留了，姑姑家裏面還有。”

安寧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允許那孩子叫他姑姑，但她就是那麽說了。

預感中這孩子與她有糾葛，只是問不出姓名來，讓安寧頗為頭疼，有空了肯定讓孫三姑或者其他人幫她打聽打聽，她不會平白無故收留一個陌生的孩子。

小女孩聽了安寧的話，考慮了會兒才說道：“姑姑，你是好人”。

“哥哥也是這麽說的。”

安寧這次沒有追問他哥哥是誰，她看得出來，小女孩是不打算告訴她的。

陪着孩子又說了些其他的話題，旁敲側擊之下安寧才知道，小女孩的哥哥坐船曾經路過安寧家茶棚，也了解安寧的近況，知道她單身沒有孩子心腸好。

但從小女孩的話裏透出一個意思，他哥哥說過會來接她的。

安寧心裏嘆息，這種情況有多少個說過會來接的，可結果都是騙人的。

更何況小女孩家裏父母都已去世，還留下個妹妹是個奶娃娃。

家裏除了她和妹妹，其他都是三個哥哥，這個人物關系有一點熟悉。安寧也沒有多想。

與小女孩說開了，只要不再追問小女孩哥哥在哪裏，家在哪裏，小女孩的話也多起來，軟軟糯糯的聲音很好聽。

這邊安寧慢慢接受了這個小女孩，再考慮你要不要收養她。

另一邊孫三姑聽見安寧竈房裏安寧與人說話，其中還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孫三姑敲了敲安寧家的門，揣着手站在門口等她。

安寧聽見聲音，給她打開了門。

突然想起來，因為小六子去上私學以後，孫三姑有一段日子沒有過來蹭飯。

不過沒等她開口，孫三姑就開口道：“你屋裏是誰呀？怎麽還有小孩子？”

“我昨天撿了一個小女孩回來。”

“什麽？”孫三姑表現的很感興趣，直接跨進屋子裏“我要看看。”

就連另一邊三丫和孫小二聽見了，她們都看過來。

三丫問：“撿了一個小女孩是什麽意思？二姑要收養她？”

“你為什麽不收養我啊？”她小聲抱怨，安寧還是聽清楚了，安寧笑：“我想收養你啊，你爹娘舍得嗎？”

三丫勾了勾唇角。

但孫小二在旁邊潑冷水道：“跟着二姑一家吃的好，換我我願意啊，反正我還是爹娘的孩子。”

只可惜小六子沒有你那樣的想法。

那孩子現在變得自閉敏感……

安寧心中嘆息，看兩個小孩都在張望這邊，她道：“你們要看妹妹就過來吧，他很乖。”

連屋裏給小七穿衣服的王翠芬聽了，收拾了一下，都趕了過來。

幾個陌生人圍着小女孩，小女孩有些緊張。坐在小凳子上動也不動。

“她誰呀？”孫三姑問。

“可能以後就是我女兒了，你們不要吓着她。”安寧說。

順便還把那孩子護在了她身後，她說：“你別怕，這是三姑姑，這是二伯娘，這是三丫姐姐，這是孫小二哥哥，你住久了，你和他們就熟悉了，慢慢和他們一起玩。”

“另外二伯娘家裏面還有小七……小七怎麽沒有過來呀？”安寧想起了孩子比小女孩大一歲多的年齡可以一起玩，她問道。

王翠芬垂下頭很不好意思，“那孩子喜歡讀書，現在正在練字呢。”

“那就好，沒想到他那麽乖，跟孫小二可不一樣。”

果然命運中考中秀才的人從小讀書都要積極一些。

但孫小二也不差，現在種田種的有模有樣的，勤快的很喂豬也喂的好。上輩子他就是個種菜賣，感嘆儲蓄豐富的一個人。

你應該算是個有所長吧，安寧和他們相處久了都希望他們過得好。

幾人議論紛紛。

孫三姑道：“你知道他是哪裏人嗎？你就把她帶回來。不說別的，就這戶籍怎麽辦？”

“你這個戶籍還靠在老七一家呢？”

安寧沒接這個話。

王翠芬在一邊倒是誇這個孩子乖巧可愛，她也很喜歡。

孫三姑怼道：“你喜歡完全可以你養啊？”

小女孩兒聽了坐在凳子上扁了扁嘴，忍不住掉金豆豆。小小聲道：“哥哥回來接我的。”

“是，你哥哥會來的，你別着急。”安寧趕緊哄着她，對孫三姑小聲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了，吓着孩子。”

“孩子的出生，我自然會調查清楚。”

而這時老七那邊兩口子又在打架了，老七對張小翠罵道：“你嫁進我家這麽多年，事事都寵着你，你不會生，就是不會生，我要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