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知恒打了兩個電話催她回去,不知道誰又招他了,語氣惡劣到極點,吃了槍子似的。林知予也想回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的主人。
今澤要回家休息,和她一路,順帶開車載她一程。
她照樣坐在駕駛座後方,沉默地摳着指甲,陷入無限糾結。
今澤不管她,安靜地開車,任後面傳來一聲大過一聲的嘆氣。
假男朋友這種蹩腳的招數都使出來了,他稍有點動作,她又立馬縮回殼裏。歸根結底是不能完全信任他的人品,他的長相,他的職業,他的圈子,甚至他說話的方式,都成為妨礙她立馬作出決定的因素。
他對她有好感,剛好到想和她正式交往的程度。
他知道林知予對他也有好感,停留在觀察階段。就像她昨晚帶着酒氣的親吻,做了一系列掩護動作,不到兩米的距離,磨蹭了近二十分鐘才敢黏到他背上。酒精壯膽尚且如此,更不用提清醒的時候。
或許女人在這方面天生比男人謹慎,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對各方面進行剖析,打一個分,綜合下來,總分及格了,才能勉強進入候選範圍。
今澤揣摩自己應該過了及格線,只是她在猶豫,因為他毫無征兆的告白,讓她感覺不可靠,甚至輕浮。
他忍住不去碰她,卻沒能忍住一個一時情迷的吻。
林知予很美,美而不自知。
他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笑容裏沒有酒吧常駐女酒客的風情萬種,在酒精作用下無意顯露了些許媚态,眉眼彎起來,仍帶着純粹,眼睛裏有光。
她想追他,何必大費周章?笑着勾一勾手指,他自己就送上門了。
半程過去,車廂裏回響着經典的西語曲目。
林知予的嘆息色淹沒在女歌手清透空靈的嗓音裏,今澤把着方向盤,能從後視鏡看見她卷曲的發梢,落在圓潤的肩頭,在微風裏飄揚回落。
看來今天是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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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移開目光,不鹹不淡地勾起唇角,暗忖自己越活越回去,因為個認識四五天的小姑娘方寸大亂。
“需要多長時間?”今澤開口,打破漫長的沉默。
林知予不知道他問什麽:“什麽時間?”
“想一個答案的時間,我要等多久,你才能答複我?”
林知恒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不存在所謂的選擇,她要想的,只是願不願意和他交往。
這相對容易。
沉吟一會兒,林知予放過慘遭毒手的拇指指甲,把在腦海裏盤旋了一小時有餘的問題抛出來:“金先生你,真的想和我交往嗎?”
今澤覺得好笑:“你在懷疑什麽?”
“我是說,你身邊的異性朋友,應該有比我條件好的,為什麽是我?”
“你可以理解為——”他一時想不到合适的形容,眯着眼略作思索,結論是老套的空話,“緣分?”
林知予看向窗外,茂盛的綠植飛速倒退出視野,虛化成一條分辨不出棱角的綠色長條:“你自己也不确定。”
“不是不确定。”今澤想了想,不緊不慢地發表觀點,“我可以說我喜歡你的外在,喜歡你的性格,被你的人格魅力所吸引,當然其中不乏這些因素。我猜你接近我,百分之八十是因為這副皮囊,我知道這個緣由,并沒有感到很高興,我想你聽我這麽說,心裏也不是滋味。要說性格,人格魅力那些,兩個認識四五天的人,談不上多了解,空口無憑,說了你反而覺得我在敷衍你。”
“你這說了不和沒說一樣嗎?”
“是啊,所以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具體的理由,只能先告訴你結果,我覺得你是不錯的姑娘,我想和你交往。”
好像也有道理。
林知予吐出一口濁氣,又沒了話。
今澤等了幾分鐘,見她沒有說話的跡象,轉過這條街道,十分鐘左右就能到家。在她徹底躲起來不見他之前,他要為自己争取一個明确的時限。
“不如我們換個思路來想。”他關了音樂,提議。
“嗯?”
“你猶豫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你信不過我,認為和我交往很可能是在浪費時間,耽誤你找真正适合的結婚對象,這一點,沒說錯吧?”
林知予遲疑片刻,聽着好像哪裏不對,又挑不出到底哪裏不對。于是點了下腦袋:“差不多吧。”
話起了頭,接下來容易得多,今澤沉着地繼續:“換成別的男人,你能保證不是浪費時間?能保證真的和他走到結婚那步?”
林知予揉一揉鼻尖:“不太能。”
“你目前有比我更好的人選?昨天那個不算。”
昨天那個?
林知恒?
他當然不能算。
林知予老實搖頭:“暫時沒有。”
“放棄我,再去等下一個,難道不是浪費時間?你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現。”停頓了下,他嚴謹地補充,“相親除外,你相過很多次親,要是能通過那個途徑找到合适的,你也不會抗拒父母的安排。”
“唔……好像是這樣。”她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金先生,這太突然了。”
“所以我給你時間,你慢慢想,給我一個期限,到那天為止,我要一個答複。”
她沒直接回答,問他:“你能等多久?”
今澤挑一下眉毛,沒料到她會把問題丢回來,斟酌幾秒:“看你,一個星期?糾結太久,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浪費時間。”
一個星期,足夠了。
可能用不了這麽久,回去和金曼姍聊幾句微信,金曼姍那個暴脾氣,知道她臨陣退縮了,肯定不由分說開罵,然後遙控指揮她抓緊機會,立刻、馬上、分分鐘把這個男人收入麾下。
她才二十五歲,不到恨嫁的年紀。好不容易遇到個條件優越,又懂得尊重她的男人,走不到最後一步,談個戀愛,留一段難忘的初戀也不錯。
說起來,大學時候也不是沒人追求她。
好像也是因為她臨時打了退堂鼓,把學長拱手讓人了。
聽說那學長後來腳踏三條船,她沒有很後悔。
金澤,可能以後也會腳踏好幾條船?要麽純粹是和她玩個把月,膩味了,像對待廢菜殘渣一樣厭棄地踢開,繼續物色下一個所謂的有緣人。
不過她不确定錯過他,她會不會悔青腸子。
她不喜歡別人以貌取人,對她評頭論足。現在卻理直氣壯地施加在別人身上,因為他長了一張容易招蜂引蝶的臉,還是因為他對待她的方式,太像林知恒哄女人的手段?
五天,五個月,五年。
喜歡一個人,到表明心意,再到真正交往,沒有一個标準的時間尺度。
她認為他突然親她,沒有告白,說不出一個喜歡的理由,直接跳躍到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讓她感覺不放心。
仔細想一想,接吻是她先的,獻殷勤是她主動的,藏不住心思被他看出來,他有把握追到她,稍微簡化了部分繁瑣的流程,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她先看出來他對她有好感,估計昨晚徹底喝醉之前,已經借酒裝瘋,先開了這個口。
彼此有好感,在一起,來段閃戀,好像不是特別難以接受。
拿不起,放不下,多折磨人?
舌尖潤濕幹燥的下唇,她垂下眼睑,心情平靜下來:“明天吧,明天晚上給你答複。”
今澤自然不會反對:“見一面?還是電話聯系?”
“我給你打電話吧,你那時候應該在酒吧。”
“行。”
事情敲定下來,林知予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在這上頭。答案她心知肚明,等一天,只是不想顯得太迫切,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無關緊要的面子。
回到家裏,林知恒不在。想也知道在哪個女人的床上找樂子,她嫌棄地擠擠嘴,上樓洗澡,沖去一身酒氣。
出來睡了一覺,緩和宿醉的頭暈目眩,睜開眼,剛好是下午上班的點。幹脆發微信給金曼姍,請今天的假。經理那邊她是不敢撞槍口了,昨天才被訓了狗血噴頭,今天就堂而皇之的翹班,那邊說不定早拟好一篇小作文等着招待她。
金曼姍正好有事找她,和她談起條件:“想請假可以,給你帶薪休兩天,明天來機場接駕,我就批準。”
“改航班了?”
“我爸媽星期五過來,我得提前回去收拾我和沈兆南的狗窩。到時候我爸媽以為我在沈家受了委屈,我爸那暴脾氣,憋到婚禮那天突然站起來反對這樁婚事,你讓沈兆南上哪兒哭去?”
“你和沈兆南一起,我去幹什麽?”她不愛當電燈泡,金曼姍和沈兆南勾搭上之後,她們互相留宿的次數呈垂線下降。
金曼姍說:“沈兆南和朋友約好去過勞什子單身狂歡夜,離結婚還好幾天呢他們就憋不住了,到時候他朋友來接,我不好跟去,也不能讓人家先把我送回去。你來接我,我們也去單身狂歡,呵,好像誰有不起朋友一樣,辣雞男人。”
林知予閑着也是閑着:“好啊,幾點落地?”
“晚上八點,等行李要二三十分鐘,你提前點來,我出機場就要看到你我跟你說。”
“知道啦。”
“诶,你和你那鄰居進展咋樣了?”她問。
進展?交往了?還是準備交往?都不貼切,她喜歡用事實說話:“接吻了。”
“咦,你這個死流氓,平時看着人模狗樣,看見個帥哥愣是沒忍住?”
“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和他才認識幾天,就接吻了。”
金曼姍冷漠的呵呵:“我和沈兆南搭上話兩小時就去開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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