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很久沒跑過步,幾個小時下來,身上汗涔涔的。林知予提前一個小時離開,先回家一趟,洗掉一身黏膩,換上幹淨清爽的衣服,背着皮包出門。

下班高峰期,出租車排在車隊長龍裏,走走停停。

司機很佛系,按下車窗和旁邊的師傅打招呼。車裏播放着時下很受小年輕喜歡的歌曲,歌詞沒實質意義,旋律朗朗上口,聽一兩遍就會不自覺跟着哼唱。

林知予一路被洗腦,付錢下車,嗓子裏哼着輕快的節奏,颠着小步去C出口,和金曼姍約好在這裏碰面。

八點十分,估計快出來了。

出口附近圍了一圈人,林知予不想在人堆裏擠,也不想出去吹冷風,找了一家小店,點一杯最便宜的檸檬飲品,坐着等。

給金曼姍發微信,報了店名,讓她自己找過來。

那邊說剛下飛機,正往行李提取處趕,讓她再等等。

林知予回一個“好”,手機反鋪在桌面上,露出套殼上大大的笑臉。

手機套是情侶款,另一個在金曼姍那裏,金曼姍本來買來和沈兆南一起用的。男人欣賞不來這些東西,用裸機用習慣了,怎麽說都不肯換,金曼姍尋思幾十塊錢也是錢,閑置着可惜,硬塞給她。

好像金澤也不用手機套,手機背面磨出幾條小印子。

這也能想到他身上,真是服了。

林知予無奈地搖搖頭,咬着吸管喝一口檸檬水,酸得皺起臉。

機場的東西大多這樣,又貴,又難吃。她咧咧牙,牙根止不住發酸,把杯子推遠了些,不肯再碰。

幹坐了幾分鐘,窄小的小店湧進一家老小,烏泱泱進來五六個人,說話聲音混雜在一起,在不大的空間裏回響放大。

林知予讓出位置,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跑過來,蹬着小短腿往高腳凳上爬。林知予看不過去,兩手卡住他的胳肢窩,把小人穩穩的抱上凳子:“不要亂動哦,當心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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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姐姐。”小孩子聲音稚嫩嘹亮,落在耳朵裏,莫名舒心。

林知予輕笑着拍拍他的小腦袋:“不用謝。”

年輕的家長聽到動靜,回過頭來警惕地看她幾眼,沒說什麽,喊一聲小孩的名字,眼神裏有顯而易見的警告。

大約是不讓他随便和陌生人搭話。

林知予識趣地走開,側身從擋在門口的店員身旁走過。

“知予。”

幻聽?

“知予!”低沉的男聲更近了一點。

林知予回過頭,看到站在玻璃牆旁邊的金澤。

“咦?金先生,你怎麽在這裏?”她走過去,步伐下意識加快。

“接個朋友。”他低下頭和她說話,微微勾起嘴角。

包的肩帶老是往下滑,林知予索性繞了兩圈,拎在手上:“我也是來接朋友的,真巧。”看他還穿着去健身房的衛衣,便問,“直接從健身房過來的嗎?”

今澤從喉嚨裏擠出個肯定的單音,目光在她素淨的臉上流轉,倏地伸出手,幫她把滑落在臉旁的發絲別到耳後:“等下先送你和你朋友回去?”

林知予下意識想躲,忍住了。過了今晚他們就是男女朋友,這種親密的小動作,要盡早習慣才行:“不用啦,我們打車就可以,你不是還要和朋友聚餐嗎,不用管我。”

“還早,來得及。”

“好麻煩的,我們準備吃了晚飯再回去。”

今澤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你還沒吃晚飯?”

“嗯,等我朋友一起吃。”

“這樣對身體不好。”

林知予虛心接受:“我以後會注意的。”

今澤微微彎起眉眼,心情不錯:“你弟弟沒和你一起?”

“他……”

該怎麽說?他跑去和女人鬼混?還是去見客戶順便和女人鬼混?林知恒好歹是她親弟弟,這麽給準男友介紹好像不太妥當。

林知予眼珠子轉轉,說了別的,“他明天要回去了。”

“你要來送他?”

“不送,那麽大個人了。”林知恒也不稀得讓她送,說不定晚上回來一趟,把行李順到哪個野女人那裏,第二天直接讓人家陪他來機場,享受最後依依不舍的離別時光,“而且我明天上班呢,沒時間。”

幾個小孩在大廳橫沖直撞,追逐打鬧。今澤握住她的胳膊,把人往跟前帶帶,提防她被人撞了。

他掌心的溫度隔着一層布料傳過來,清晰可感,林知予感覺那一片肌膚持續發燙,蔓延到全身。

她想她臉一定很紅:“怎麽了?金先生。”

今澤手松到一半,聞言,又握緊了些,使壞地捏一捏她小臂上的軟肉,表達自己的不滿:“你不考慮換個稱呼?今先生,聽上去太生疏,你不覺得嗎?”

“可是——”她踮起一只腳,腳尖在地板上點一點,遲疑道,“直接叫金澤,連名帶姓的,也很生疏。”

“我朋友都叫我阿澤,我家裏習慣叫全名,或者你喜歡叫別的,随你高興。”他停頓了下,感覺不夠嚴謹,補充道,“除了今先生。”

“那,金澤……”臉頰快要燒着了,她別扭地低下頭,嗫嚅着添了一句,“金澤先生。”

今澤嘴角弧度擴大幾分,手指順着她光滑的手臂肌膚往下移,觸碰到手背,伸展五指,擠進她的指縫間。

像電影裏的慢動作,緩慢,而磨人。

林知予耳朵也燒起來。

“再想想。”他看着她,壓低聲線,聽上去更低沉磁性。

林知予受了蠱惑,木然地眨眨眼:“金……澤……”

交握的食指纏繞得更緊:“認真地喊一次,我想聽。”

“金、金澤。”細若蚊吟。

“嗯?”

“金澤。”

“所以,你選擇做我的家人?”他傾身過來,與她視線齊平。

林知予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混雜着淡淡的煙草香氣,她腦袋混沌成一團漿糊:“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

“是你讓我喊的。”林知予低頭看地,不敢去看那雙直勾勾的眸子。

這男人,太能撩了。

林知予毫無反擊之力。

這得和多少女人練習過才能這麽出神入化,爐火純青?

女人?

別的女人。

翻騰的血液成功被一個關鍵詞冷卻,她輕咳一下,默念自己不能輕易上鈎。從他手心裏抽回手,不自在地撥弄起劉海:“我要去接朋友了,她快出來了。”

“知予。”他無奈地擰了下眉心。

“你朋友也快到了吧?”她笑起來,露出八顆牙,要多刻意有多刻意。

今澤拿她沒辦法,配合地颔首:“應該吧。”

“那我先過去了,改天見。”林知予轉過半圈,背對他,皮包挂在小臂上,雙手捂了下臉頰降溫,長舒一口氣。

擡起頭,穿着大花裙子的金曼姍,赫然出現在十幾米開外。

救星哇!

快來帶她遠離這個撩死人不償命的男人。

她揚起胳膊揮一揮:“姍姍!”

金曼姍亂飄的視線定格在她這邊,也揚起胳膊朝她揮幾下。把東西往沈兆南手裏一遞,側着身從人堆裏往這邊擠。

林知予撓撓腦袋,回頭看他:“我朋友到了,那我現在先走?”

今澤擡手指了下對面,笑着告訴她:“我朋友也到了。”

“诶?是嗎?真巧。”

“确實巧。”

巧合的事不止這麽一兩件。

等一夥人坐上車,金曼姍激動的和駕駛座上男人說:“原來你就是知予的新鄰居,我說呢,今澤這名字聽起來怪熟悉的,太巧了吧!”

林知予縮在後座裏,一時插不上話。

繞來繞去,原來是一個圈子的人。

今澤開着車,和金曼姍搭話:“知予和你提過我?”

“豈止啊,她——”

林知予勾過她的脖子,把她的嘴巴捂得嚴嚴實實。

今澤瞥了眼後視鏡,無聲笑笑,和沈兆南說起工作的事。

金曼姍拍開她的手,拿眼睛刮她,動着嘴唇嘲諷她。沒發出聲音,林知予看嘴型也知道她在罵她膽小鬼。

膽小鬼就膽小鬼吧,總比被公開處刑來得好。

“既然都認識,你們也一起過去,人多熱鬧。”沈兆南說。

金曼姍不客氣地拒絕:“我們自有找樂子的地方,鹹吃蘿蔔淡操心。”

沈兆南回頭問她:“你打算去哪?”

“奇怪了,為什麽要告訴你?”

“幾個人?”

“你這人有沒有意思了?說好各過各的單身夜,我不管你,你也尊重下我行不?”

沈兆南充耳不聞:“有男人嗎?”

金曼姍負氣地抱起胳膊,頭沖窗外,懶得搭理。

沈兆南便把目标轉移到安靜裝死的林知予身上:“你們今晚打算去哪兒?”

“嗯……我不知道,我都是跟着她走的,看她的意思。”

“就你們倆?”

“我不知道。”

她确實不知道,可能金曼姍壓根沒心情在外面晃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估計只想着回家往床上一倒,睡個昏天黑地。

金曼姍就愛和沈兆南置氣,有事沒事騙騙他,看他生氣了,吃醋了,心情能好上一整天。

小情侶的情趣,林知予看不懂。

“诶,你別和他廢話。”金曼姍伸手,把沈兆南按回副駕駛。意有所指地朝駕駛位努努下巴,“想說話找你們家今先生,和沈兆南浪費什麽口水。”

你們家……金先生?

林知予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別亂說話。”

金曼姍冷嗤:“跟我這兒裝什麽裝?不是告訴我都接過吻了,咋?想玩秘密戀愛?”

來了。

她最怕的公開處刑,還是來了。

今澤反應不大,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句:“知予連這個都和你說?”

“是啊是啊,她還說你抽煙會顧忌別人的感受,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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