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今澤把她的話聽進去了,第二天早上沒來叫她吃早餐,也沒送她去上班。不過她沒詳細交代他下午也不用來接她下班,所以他理所當然地發微信給她,告訴她他已經到公司樓下了。

林知予今天要陪金曼姍去試婚紗,順便試她的伴娘服,讓他先回去。

今澤說:“沈兆南也在。”

林知予去看悠閑喝着奶茶的金曼姍:“你老公也在。”

“他來幹什麽?”

林知予原模原樣發過去:“他來幹什麽?”

“試衣服,他是新郎,我是伴郎。”

“他說他們也要試衣服。”林知予彙報給大姐頭。

金曼姍眯着眼回憶,好像真有這麽回事兒:“沈兆南一堆狐朋狗友,伴郎團五六個人,我就你和安琪兩個,輸了!”

安琪是她高中同學、大學室友,當初一起出資創辦了這家小公司。

“這也要比嗎?”她戳着屏幕,發一條“馬上下來”過去。

“走!帶你去瞅瞅老娘那套拉風的純手工婚紗,閃瞎你的钛合金狗眼。”金曼姍放下二郎腿,站起來,抖抖褲腿,把她從沙發上拽起來,勾着手出門,不忘帶上大杯的珍珠奶茶。

林知予嗤聲:“你自己不也沒見着。”

“這不中途出了點岔子嗎?說好上個月到,推到婚禮前幾天,也是姐姐心地好,不稀得和他們計較,換個脾氣暴的,能鬧掀了屋頂。”

林知予還不了解她?一點不如意就咋咋呼呼:“得了吧,要不是沈兆南親戚的店,你也不能咽下這口氣。”

金曼姍咧嘴笑笑,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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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呢?”

“大小姐自己有豪車,不稀罕搭便車。”

“你又把工作推給人家?”

金曼姍不服氣地瞪起眼:“我們好歹姐妹一場,你就這麽看我的?”

林知予冷眼斜她:“自己什麽德行心裏沒點數?”

“你倆動作夠快的,這都開始接你上下班了?”乘電梯下樓,在大廳就能看見黑色的SUV,今澤和沈兆南不在車上,站在樹蔭底下,一人叼一支煙,閑聊。

林知予沒見他開過這輛車,一手肘拐在金曼姍的側腰腹:“那不是沈兆南的車嗎?你老公來接你的吧。”

“姐妹,我男人那幾臺車我認得出來,這臺是你男人的。”

“他的車我見過啊,不長這樣。”

“你以為G市最大酒吧的大當家,只有一臺車?”金曼姍拍着她的臉,“你清醒一點,林知予。”

林知予将信将疑:“他那天告訴我他的車是貸款買的,房子也是,每個月還車貸房貸什麽的。”

“車貸房貸?”金曼姍樂了,“他說了你就信,你是不是傻?你知道他酒吧一個月盈利多少?”

林知予搖頭。

“至少這個數。”金曼姍豎起兩根手指。

“二十萬?”

“兩百萬,至少。”

“酒吧哪有那麽掙錢。”林知予提出質疑。

金曼姍懶得和她解釋,呵呵冷笑後,嘬着奶茶朝車那邊走。走近一點,不着痕跡地捏着她的下巴,引導她去看車頭立着的小人,湊到她耳朵旁邊:“勞斯萊斯庫裏南,六百萬起步,誰吃飽了撐的敢貸款買這個?”

林知予咽了下口水,心情有點複雜。加上林知恒接濟的十萬塊錢,她賬戶上也帶個六,十六萬。那六萬還是自己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下個月房租一交,減七千,再下個月,又減七千,她的工資,也是七千……

人比人,氣死人。

仔細想一想,當時下定決心租這套公寓,大約是鬼迷心竅了。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腦補了下,搖頭否掉日常迷信。

金曼姍松開她,轉而挽起沈兆南的胳膊,一改昨晚的針鋒相對,旁若無人地共用一根吸管喝奶茶。沈兆南掐着她的腰,走到車旁,拉開後座車門,金曼姍鑽進去,他緊跟在坐進去,關上車門。

一系列動作流暢自然,看不出丁點兒故意為之。

林知予知道他們是故意的。

她和今澤交往的消息,金曼姍知道了,等同于沈兆南知道,沈兆南和今澤是兄弟,進而等同于沈兆南和他共同的那群兄弟也知道了。加上金曼姍添油加醋的一描述,在他們眼裏,她和今澤說不定就是一對扭捏不坦誠、亟待助攻撮合的慢熱情侶。

某種程度來說,也算不上錯。

林知予無聲嘆氣,走到他旁邊。

今澤夾着煙,長身立在高大的橡樹下,光影斑駁,投在他臉上,黝黑的眼眸映射着晃動的樹影,和她慢慢靠近的身影。

“知予。”他輕聲喊她,眼底流轉着笑意,朝她伸手。

林知予也伸出手,與他交握。比起金曼姍和沈兆南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仍有些不自然,不過相較于前幾天,又自然了不少。

他牽着她,往副駕駛位走。路過垃圾桶,碾滅煙頭,扔進頂部的煙灰槽:“等得有點久,無聊抽了一支。”

“嗯?”

“煙。”

“哦。”林知予不很在意,沒料到他會特地解釋。

今澤看她反應平淡,以為她不高興:“生氣了?”

“沒有啊。”

他偏頭,試圖從她側臉上找尋出一絲蛛絲馬跡,女人只是恬淡地笑着,沒有顯露任何不悅。

替她拉開車門,手護在車頂,提防她撞到頭。林知予彎身坐進去,他繞到另一頭,坐進駕駛座,系好安全帶,驅車離開。

婚紗店在城市的另一頭,開車要兩個多小時。金曼姍前半程嘴閑不住,一會兒和沈兆南拌嘴,一會兒拿林知予和今澤打趣。到後面沒了精神頭,恹恹地靠在沈兆南肩膀上假寐。

林知予上一天班,也不大有精神,靠着車窗放空。

十一月中旬,天黑得早,到地方晚上七點多,夜色深沉,像深夜十一二點。

沈兆南提議先去吃飯,金曼姍不肯,怕吃多了肚子凸出來,影響婚紗的美感。沈兆南拗不過她,随她折騰。

今澤問她餓不餓。

林知予搖頭,說不是很餓,可以晚點再吃。

“餓了就和我說。”他說着,朝門口站着的幾個男人揚了下手,算打招呼。

林知予小跑着跟上金曼姍,他沒說什麽,和沈兆南混進男人堆裏。有人遞煙給他,他沒接,笑着說了什麽,其他人笑鬧着在他肩膀上推搡幾下。

金曼姍和她坐在靠窗的休息椅上,不可思議的咋舌:“你讓他戒煙的?”

“沒有啊,我只和他說抽煙對身體不好,他說以後會注意什麽的。”

“姐妹,你他娘走了什麽狗屎運,遇到這種三好男人。”

“這話說的,沈兆南不好你嫁他幹嘛?”

金曼姍嫌棄地擺擺手:“得了吧,沈兆南那種女人堆裏滾出來的,和今澤沒法比。”

“你不是說你也不是什麽好人嗎?”林知予接過店員送來的溫水,道了聲謝謝,順便接過金曼姍那杯,給大姐頭送到手邊。

“不然我怎麽願意嫁他?得多想不通。”

林知予莞爾,抿一口溫水潤嗓子:“怎麽說?我們先試,還是等他們一起?”

“我們先吧,還要盤頭啥的,老爺們兒衣服一換就完事兒,要不了幾分鐘。”金曼姍靠着沙發扶手,招來一個店員,報了姓名和預約時間。

對方點了幾下平板,核對過信息,禮儀周全地把手掌交疊在上腹部:“二位這邊請。”

禮服是金曼姍選的,新娘的伴娘的都是。林知予對婚紗沒有研究,也不愛花費大把時間在這上面,過來量了三圍身高,再沒管過。

金家在C市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嫁獨生女兒肯定不可能低調。最後兩家商量,先在G市辦一場,再回C市辦一場,也方便照顧兩邊親戚。

金曼姍說給她挑了三套伴娘服,一邊穿一套。以防萬一,多準備一套。

林知予信得過她的眼光,她說什麽都說好。

依稀記得那天洗澡前,金曼姍發微信給她,說有套禮服可能有點暴露,但穿起來鐵定好看。林知予想一套禮服能暴露到哪裏去,又着急洗澡,胡亂答應下來。

等店員拎出一套抹胸式的露背修身禮服,她才知道所謂暴露指的是什麽。

幾乎整個背部都裸露在外面,開口由上往下收緊,收到臀部上方,留一條三角小縫,點綴一個和腰同寬的白色蝴蝶結。通體純白,裙身垂墜,緊貼着身線,到膝蓋上方,延展出流暢的大褶。最上面鑲一條七八厘米寬的蕾絲系帶,繞胸一圈,在後背交叉縫合,垂下兩條飄逸的帶子。

好看。

好看是好看,确實露太多了。

林知予圍着裙子轉兩個圈,猶豫不定。

金曼姍在帷幔裏,幾個店員伺候着換婚紗,大着聲音和她說話:“這件和我的婚紗最搭,我要不是新娘,我都想穿這個。”

店員在旁邊,挂着得體的職業微笑:“這款很受歡迎,這個月接到二十一筆訂單,廣受好評。其實也不是很暴露,今年流行這樣的款式,又是長裙,不難接受。”

你倒是不難接受了,也不是你穿。

林知予咂咂嘴,問:“另外兩套呢?”

“今天就到這一套,是同一批設計師為您量身定制的,這套合适了,另外兩套肯定也合适的,我建議您先試這套,現在發現問題還來得及改。”說着,已經取下罩在外面的塑料薄層。

話說到這份上,林知予也不好拒絕,把皮包遞給另一個店員拿去櫃臺存放,自己跟着她,進了換衣間。

比起隆重的婚紗,伴娘禮服穿上容易許多。林知予對着全身鏡左右照照,除了背部空蕩蕩讓人不很舒服,其他都挺好。

襯得她身材高挑勻稱,半透明的蕾絲系帶下,能看見若隐若現的弧度和小溝。漂亮的鎖骨露在外面,肩線也十分流暢。她骨架小,胳膊上沒有拜拜肉,适合穿這樣的款式。

揚長避短,果然人靠衣裝。

店員提議她盤個頭發,看看整身效果。林知予本身對這套期望不大,沒想到效果挺驚豔,心裏有些飄飄然,對妝發也抱以十二分的期待,跟着店員出去。

金曼姍已經在化妝間了,沈兆南也在,穿一身質感高級的黑色西裝,周正地打了領結,本來自身條件也出衆,和金曼姍站在一起,說不出的登對。

林知予和他們打個招呼,在旁邊坐下。身邊圍過來幾個穿職業裝的女人,一個給她化妝,一個給她挽頭發,兩個在旁邊遞工具,分工明确,各司其職。

伴娘不能喧賓奪主,妝發服裝要簡單許多。店員給她松松挽了一個發髻,插一朵人造的蔥蘭點綴。妝容淡淡,整體是淡粉色調,看上去自然清爽。

金曼姍從鏡子裏打量她:“可以啊,姐妹,打扮起來跟仙女下凡似的。”

林知予輕輕瞟她一眼:“少拿我開涮。”

沈兆南卻說:“阿澤在二樓陽臺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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