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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

聽完夏油傑磕磕絆絆的闡述，五條悟陷入了沉思。

“電話裏的人告訴你，我死了？而且傑早就死了？連冒牌貨也被他挫骨揚灰了？哇哦，這信息量可是相當大呢！唔……你不會是一個電話打到未來去了吧？”

夏油傑舔了舔嘴唇，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認：“就是個截取信號的小賊罷了。”

五條悟挑眉，露出一個大喇喇的嘲諷笑容:“這話你自己信嗎？膽小鬼！”

“你是不是想換種方式聊聊？”夏油傑回以神棍式的虛僞假笑，出口的卻是高專時期的慣用語氣。

“诶？真的嗎？”白發青年立刻跳起來活動手腳，眼睛亮晶晶的，甚至有些躍躍欲試:“可以哦~剛好可以試試這幾年裏傑有沒有長進哎！”

夏油傑坐在原地扶額，有種幾乎已經忘記的久違的無力感。

“來嘛來嘛！傑你不會是想臨陣退縮吧？”

眼前的白發青年笑容張揚，盈滿碎光的蒼天之瞳比夜空中的明月還要璀璨奪目——像亘古不變的星辰、永不隕落的太陽。

但是……

[五條老師都已經死了，你們還想怎樣？]

記起陌生少年的話語，心髒驟然收緊，為一個荒謬的可能感覺窒息。

黑發青年将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從容。

“悟，”他喚了一聲自己的摯友，“關于電話的事，你怎麽想？”

五條悟收起了自己沒正形的樣子，雙手插兜，語氣輕快，就好像并不為任何人的死亡而有所動搖，即使在死亡的當事人中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自己唯一的摯友：“就是無意中打破時間壁，一個電話接通了未來吧，影視劇裏不都這麽演嗎？接電話的肯定是我的某位愛徒啦。不過我們居然死得這麽早嗎？诶……不知道有沒有達到咒術師的平均壽命，感覺輸了啊可惡！不過咒術界本來就是這樣的高危世界吧。”

“傑如果早就死了，肯定是死在我的手裏，應該會覺得滿足吧？畢竟傑早就做好這種準備了吧。至于我，那可能性就多了，或許是死于某個超規格的特級咒靈之手，或者是咒監會的爛橘子的算計，又或者是某種未知。啊啊啊啊，想到有死于爛橘子手中的可能性，感覺超級超級不爽啊！”

說到咒監會的那些老不死，五條悟的語氣低沉下來，撓着頭開始咬牙切齒，然後朝着黑發青年撲過去奪他的手機：“傑，快回撥一個電話，我要問清楚！”

正皺着眉順着他思路陷入思考的夏油傑被飛來大貓撲了個滿懷，倒在青石階上被尖銳的棱角咯得背脊生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精致面孔。

“快點啦！再打打看嘛——”沒有解開鎖屏，五條悟把手機又塞回他手裏，仿佛在撒嬌般地拖長聲調。

一個看似壯碩的一米九青年觸手卻是柔軟溫暖，散發着勃勃熱量，一陣不知道是什麽甜品的微甜香氣若有似無地飄過了鼻端。

黑發青年弱弱地提議：

“……悟，你先起來。”

“哈？好哦~”白色大貓利落地從他身上爬起來，順便表達了自己的殷切關懷，“傑你肯定是忙着坑蒙拐騙疏忽鍛煉了，現在都這麽弱了嗎？”

“你……算了……”夏油傑欲言又止，在心中默念：我的傻子同期是個深閨，我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他在蒼藍色的注視下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撥通了歷史電話。

“這裏是Great Teacher Gojo！如果不接電話，說明在忙……”

話筒中傳出的是熟悉的語音，但面前的白發青年手中的手機并卻沒有任何反應。

成功了。

兩人同時将注意力落在手機界面上。

這個電話接通得比預期的還要晚。

“你到底想怎樣？不要以為你拿着夏油傑的號碼，我就不敢拉黑！你……”如果憤怒能夠傳遞，這部手機肯定已經化為灰燼。

“摩西摩西？是老師的可愛學生嗎？”五條悟出聲打斷了對方的撲面而來的怒火。

尖銳的少年音被瞬間掐住咽喉，只有粗重的喘息在持續。

過了不知道多久，話筒那邊傳來了另一個少年的聲線：

“老師？是五條老師嗎？”

“笨蛋，萬一是個陷阱呢？”

“可是剛才是五條老師的聲音，我聽得很清楚！”

“咒靈的種類很多，萬一是拟音呢？”

“诶——？？？還有這種咒靈嗎？”

“所以說不要随便相信啊……”

話筒那邊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響，幾個少年幾番拉扯争執之後，才勉強安靜下來。

“是老師的話，一定知道那些只有我們和老師之間才知道的事情吧？如果你想要取信我們，至少要說出幾件才信。”手機似乎被傳回了一開始的少年手中，他的聲音溫和又堅定，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接到死去老師的來電，這樣的将信将疑甚至表現得有些天真了。

白發青年明悟地放軟了聲音，歪着頭道：“可是老師是過去的老師，根本不認識你們是誰哎，拿不出什麽可信的證明，怎麽辦呢？”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松愉悅，仿佛什麽問題對他來說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

乙骨憂太太熟悉這樣的五條老師了。

在新宿之戰之前，他們就是這樣信仰着五條悟，堅信他會勝利，堅信他可以解決一切，然後把一切的重擔都推給了他。

所以當意外來臨的時候，沒有人願意相信最強咒術師的一生會這樣落幕。

他們想，他肯定還有後招。

最強咒術師無所不能、完美無缺，只不過區區複活罷了。

再不濟，還有家入老師的反轉術式。

對別人來說致命的傷勢，對五條老師來說，或許只是小小的劃痕。

無需奇跡的垂跡，因為最強咒術師本就是奇跡本身。

但理所當然的翻轉沒有發生，用盡最後一絲咒力跟宿傩同歸于盡的五條悟，以轟轟烈烈的戰役終結了最強咒術師不到三十歲的一生，安靜地躺在那裏，精致的輪廓美好得就像個終于回歸寧靜得到休憩的天使，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這種輕浮又自信的口氣，太像了，就好像通訊的那端，真的是那個幾天之前倒在大家面前的白毛混蛋一樣。

“過去的……老師？”

“對哦，是擁有夏油傑的五條老師哦！”白發青年拉過身邊的摯友，不着調地炫耀，“傑你快說句話！”

“悟，既然現在的你都不認識他們，我說話又有什麽用。”黑發青年頗為無奈。

“啊哈，也是哦。”五條悟炫耀失敗，于是露出了大失所望的樣子，繼續用哄騙小女孩的口氣忽悠電話那邊的學生：“——摩西摩西，這邊是活蹦亂跳的25歲麻辣教師五條悟，還沒有死掉哦！恭喜未來的可愛學生們，天降外挂，擁有了一個改變過去拯救世界的機會，只要你們将未來的信息提前劇透，老師就是手握劇本的升級版超級挂B啦！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這個語氣……除了五條老師，不會有別人吧？

“……老師？”

真的是25歲的五條老師嗎？

“……真的是老師嗎？”

他們真的可以改變過去嗎？

“……這一切是真的嗎？”

本來就不那麽科學的世界觀在此刻搖搖欲墜。

這是一個有咒靈和咒術師的世界，電話聯通過去，似乎也沒有什麽稀奇的。

萬一呢？萬一是真的……

而且，對方想要知道的那些，在咒術界也算不上什麽秘密。即使将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告訴對方，他們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吧？

“老師，你是被兩面宿傩殺死的……”乙骨憂太短暫地沉默之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用有條不紊的口氣開始述說過去半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

五條悟一邊聽，一邊捧場地應聲。

“诶？原來是跟千年前的詛咒之王同歸于盡了嗎？老師果然超厲害！”

“哈？腰斬嗎？略微有點意外……不過畢竟是強者之間的對戰，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都很正常啦，老師肯定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可愛學生們就不要太難過啦~”

“哇？傑的屍體被人偷走了嗎？超遜的哎……不過我居然沒有把屍體交給硝子嗎？”

聽到這裏，他沉默了一下，望向身邊的黑發青年。

致歉即将出口的瞬間，被夏油傑直白地打斷：“悟，要說抱歉的話，應該是先由我來說，是我讓你為難了。”

有一絲與白發青年十分不搭的落寞神色從他的眼底劃過，短暫得就像錯覺。

空中的月亮映入淺色的虹膜，蕩起了粼粼的波光。

他想問，知道了未來的走向，傑你還打算繼續叛逃嗎？你還會繼續選擇發起百鬼夜行嗎？你依然會選擇奔赴死亡的終途嗎？我們依然要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嗎？

他想說，沒有傑的五條悟很累，也很孤獨。他很喜歡硝子，但是硝子是被另一種形式囚禁于醫療室中的奶媽，無法與他同行。他很喜歡大家，但是大家不是和他一起從稚嫩一步步走到成熟的夏油傑。他選擇往前走，但三年青春依然成為了無法回首的PTSD，摯友的分道揚镳在最強的人生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但他笑了笑，終究沒有說話。

學會尊重別人選擇，學會接受曲終人散，學會珍惜每一次分離和重聚之後，總會明白，孤獨才是生命的底色。

夏油傑靜靜地與他對望——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曾經的懵懂少年，已經在傷痛中掙紮着成為了靠譜的大人。

“悟，”他說，“那個兩面宿傩，還有那個羂索，我們一起戰勝他們吧。”

“但是……我還是想要試試……”在知道結局之後，夏油傑對于“大義”的堅持顯得十分可笑，聲音無比的艱澀。

白發青年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啤酒罐，随即擡頭道：“決定的事情輕易改變，就不是傑啦。那麽，在不同的道路上，一起加油尋求咒術師的出路吧。我一定會證明我是對的。因為，傑是個大笨蛋啦~”

路有千百條，焉知不能殊途同歸。

我們在一起，才是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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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那一端：

乙骨憂太：“喂喂？你們還在聽電話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