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争奪屍體

第一章 争奪屍體

瘦骨嶙峋,形如枯木,只有一雙眼睛還有些許灰暗的微光,他身體纖細的可怕,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麽肉,坐在窗戶邊,像是能被風吹走似的孱弱。

很難想象,這個人是當朝的皇上,他住的宮殿富麗堂皇大到他走一個時辰都走不完,卻被禁足在這一座小小的宮室裏,屋裏屋外雖有層層重兵把守,但他無人伺候,無人在意,像一只關在金絲籠裏的鳥。

祁思言獨自坐在窗前。

侍衛滿眼煩躁地過來勸解,顯然已經被無視了很多次:“都說了,只要你答應寫下退位诏書給攝政王,你就能吃飯了。”

整個宮殿一片冷寂,微風拂過,渾身無力的他覺得一陣輕盈,連心口的常年的悶痛都消散了不少。

“讓我當傀儡已經不能滿足了嗎?”

原本毫無氣力的祁思言忽然恢複了些許力氣,他費力地撩起眼皮望向侍衛,即使瘦了很多,但漂亮的骨相皮囊和與生俱來的氣質仍然讓侍衛無法移開眼。

祁思言薄唇輕啓,語氣平淡:“白費力氣。”

感覺到自己不同尋常的有力氣,祁思言隐隐感覺自己這條命算是到頭了,昔日不敢說的不願說的都吐露了個幹淨。

他神色淩冽,冷聲對着侍衛斥責,聲音虛弱卻堅定:“你真以為攝政王上位是他的本事一個太監能靠才能進內閣一個侍衛最後能當将軍不是,他們都靠的我,是我自己識人不清,所受的苦和折辱我都認了,但要我讓步,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你!”侍衛不怒反笑地譏諷道:“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罷了,我看你最近也不用吃飯了。”

“對了,我今日的話,你一字不漏的說給他們聽,記得轉告一下攝政王和……”祁思言驀地頓了頓,他咽下喉間忽然湧出的腥甜。

感覺到力氣的迅速流失,他艱難地掐住手心,用疼痛逼出一絲力氣,道:“那些想要我低頭的人一句話。”

“什麽話”侍衛有些不耐煩。

祁思言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來後一句話。

窗戶上的人影驟然失了全部氣力,那雙擁有微光的眼睛毫無半點神采,手臂毫無征兆地垂下。

“我真後悔撿了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害得我大祁淪落至此,倘若再來一次我……”祁思言話音未落,瞧着自己現在的方位有些不對,接着猛然發現心口的悶痛,身體的沉重,喘不上氣的感覺都消失了,輕盈的仿佛一只蝴蝶。

怎麽回事為什麽他忽然飄了起來,還能看見自己

“我死了”祁思言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摸摸自己冰冷的臉,想替自己合上眼,又有點氣不過:“我話還沒說完呢!為什麽不能讓我罵完再死!”

他看着侍衛吓傻了一般去探他的鼻息,發冠還未戴整齊的攝政王,匆匆趕來流着大汗的太醫,烏發披散的左相,面色陰沉的內閣使臣,神情恍惚的将軍,他撿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沾滿了整個大殿。

太醫們把了他的脈象後挨個搖搖頭,觸及到在場衆人難看的臉色,面面相觑地跪了一地。

穿着朝服的将軍白成薪率先沖到了他的屍體旁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抱起他。

祁思言有些諷刺,白成薪是這群人裏最讨厭自己的,他曾是最下等的奴隸,在練武場被自己所救,痛恨分明同樣的年紀,身份卻如此懸殊,只要自己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生死。

他欺軟怕硬,成為将軍後一朝得勢,在自己被軟禁時大肆羞辱,甚至在他鎖骨上紋了個與他同樣的奴隸印記,每次和他相處都把自己當他的奴役,命令自己給他做各種各樣的事情,甚至要幫他沐浴,仿佛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他如今的高高在上。

如今自己死了他卻裝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真有夠惡心的。

“為什麽不看好他”攝政王江清越大發雷霆,質問着侍衛。

侍衛跪在地上,急得滿頭大汗:“皇上的身子本就極差,尤其這幾天退位的事情您又下令他不同意就不準進食……”

江清越宛如失了神智的野獸一般,用力地掐住侍衛的脖頸:“誰下令他不準進食我發的補品你們都拿去喂狗了嗎?為什麽不早點發現他的情況!他都這樣了為什麽不來禀告我身體差成這樣了為什麽不給他找太醫你們這群伺候的人都是死的”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侍衛被他掐着脖子臉色漲的通紅卻只能求饒。

江清越甩手将那侍衛扔到地上,眉宇間滿是戾氣,語氣陰冷:“今日看管他的人,包括宮殿裏所有伺候的人,斬立決。”

江清越發什麽火

祁思言托着下巴飄在半空,見到江清越那副憤怒嘴臉頓時有些反胃。

是他瞎了眼看上了這麽一個陰狠的人,父皇勸他,國師勸他,群臣勸他,但他卻一頭撞進去,非要娶江清越為後。

沒想到江家在背後籌劃許久,打着新皇身體不适的名義将自己囚在寝宮不得外出,給了他當頭一棒,他苦苦求來的婚姻最後落的一片狼藉。

當了攝政王後,江清越不但對自己的種種遭遇視而不見,心情不好了就會過來折磨折磨自己的身體,有時候還會在他面前寵信旁人,叫他端着蠟燭看一整夜,蠟油滴到他手上也不允許他動,仿佛看到自己疼痛不堪傷心欲絕就會覺得很暢快。

記得曾經有被他救過一次的小太監偷偷給自己送吃的,江清越知道了也不阻止,甚至縱容着自己和小太監的友誼。

然後在小太監某一次再偷偷給自己送饅頭的時候,江清越當着自己的面讓人一劍刺死了他,那把劍正中心口,小太監當場咽了氣,胸口的饅頭沾了噴射出來的鮮血掉在上。

江清越用鮮血淋漓的劍尖挑起他的下巴,笑道:“這饅頭還熱乎着,想不到這小太監倒是對你一片真心,把饅頭吃了,我就不追究禦膳房的過錯,不吃,禦膳房敢違背我的命令給你送吃的,難辭其咎,一并賜死。”

“江清越,我錯了,你殺了我吧,別為難他們。”祁思言恍惚地坐在地上,心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和情緒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只剩下紅色。

他感覺到自己被人用力地捏住了下巴。

江清越仿佛格外喜歡他一身傲骨粉碎的樣子,他将祁思言推倒在地,用手帕擦了擦手:“哭什麽我怎麽舍得殺你呢,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祁思言只記得自己當時吐的暈厥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嘴裏還滿是血腥味,那味道經久不散。

那天過後,江清越為了惡心他,餐桌上連着好幾日都是紅彤彤的一片,祁思言原本最喜歡紅色,卻在那時候變得分外的厭惡紅色。

經此一事,沒有人再敢給他送吃的,再敢對他散發出半點善意,寝殿伺候的人察覺到惡意的對待才是江清越想看到的,所以他的待遇愈加糟糕,甚至過的不如奴才,常年養尊處優的身體也在這些人的怠慢折騰下越來越差。

他再也不用逼自己親手寫退位诏書了。

如今自己死了,江清越就能順理成章的當皇帝。

祁思言嗤笑一聲,自己死了,江清越身為攝政王需要裝一下樣子不假,但這戲卻要其它無辜的人陪葬,着實陰狠

當初折磨自己的是他,不管不顧的是他,讓自己淪落成侍衛都可以随意欺淩克扣飯食的還是他,自己如今死不瞑目大半原因還是因為他。

他和江清越之間,有的是即使進了陰曹地府他也要讓江清越灰飛煙滅的仇恨。

“他的屍體就留給我吧。”一言不發的內閣大臣宋離歌陰沉着臉,死死地盯着被将軍抱在懷裏的祁思言。

祁思言又轉頭望着宋離歌。

他還記得宋離歌求自己送他進內閣的樣子,自己見他可憐,當時求了父皇好幾天,甚至氣的父皇生了病,畢竟歷朝沒有太監入朝的先例。

他最後悔的就是救了宋離歌,如果不是因為他,父皇不會被前朝的言官氣的生病,不會被人暗害。

當初尚且存有一絲幻想的祁思言原以為宋離歌至少會有些許的感謝,所以在自己被軟禁,紋奴紋的時候朝他求助,卻不料他只是伸手撩開自己的衣袍,撫摸他鎖骨的奴紋,頗為享受地道:“真美啊。”

然後他也讓人在自己的心口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在自己身體滾燙的時候那朵桃花受了熱就會盛開。

宋離歌仿佛喜歡上了這種能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的方式,時不時地就過來看他心口的桃花,欣賞地看着那朵桃花在他心口慢慢盛開,紅的滴血的嬌嫩模樣。

但宋離歌不明白桃花盛開時那種皮膚宛如被撕裂開來的疼痛,也不明白自己被紋上桃花時候的絕望。

祁思言回憶起深夜睡眠時總是萦繞在心口的悶痛,只覺得血氣上湧,當時的一時善念被人肆意踐踏,倘若可以,他會讓宋離歌嘗一嘗被人在身上作畫的滋味,每日在他的身上灑上鹽粒,讓傷口永遠愈合不了,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

“你休想。”左相岑寂伸手把他的屍體從白成薪的手裏奪過來:“你想用他的屍體幹嘛?”

“你管我”宋離歌陰郁地勾唇,望了一圈:“你們也知道我什麽都沒有,不能對他做什麽,既然他活着的時候任由你們折騰,死了還不能給我折騰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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